翻完画卷,看着手边批阅整整齐齐的奏折,想起先前北宫晟风雷般的批阅速度,一边跟自己聊天,一边那种从容淡然的姿态。
不由好奇心大起瑚。
真有那么从容吗?南通这一趟,前后忙了五个月,长久不在北昌,能比自己国事还要精通?不需要任何时事的补习就能批阅吗?翻过一本扫了眼,黑眸中迸出微微诧异的惊叹,继而不相信似的连续翻阅好几本。
每一本都直圈重点,狠罚绝厉,赏罚分明,连最难办的弹劾减税赋奏章都用最精简的话驳的让人哑口无言。
北宫楚凝视着那些朱批,末了唇角抿出淡笑铄。
真不愧是北昌的皇帝!果然天下事襟怀于胸,了然于心,玩转于掌!
比自己这个顶名皇帝可称职多了!
想到如今行事越来越老辣的北宫晟,北宫楚恍惚间有种感觉,似乎……,昭告天下的禅位也就在这几年了。
经过南通这一战,北昌彻底成长为天下第一大国,而如今晟外有纳兰芮雪帮忙打天下,内有宁羽然帮忙稳朝纲,似乎自己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北昌重新回归统一!
想起百年间流失的国土……,北宫楚不自觉的扣紧了太师椅的扶手,眸光渐渐悠远。
父皇……,我一定会让晟顺利登基的!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光大北昌,君临天下!
不知是不是大殿太凉,北宫楚坐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咳咳两声,掩嘴过后,慢慢垂手发觉手心有了血迹。
那触目的红让他黑色的瞳仁渐渐涌上一股即将解月兑的悲凉。
也就这几年了吧……,看来他该给自己选一方风水宝地了。只是他不如晟那般幸运,能有心爱的女人执手合棺,他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想到这个词,顿时觉得整个大殿更加冰冷……。
他默默垂手,安静的坐在大殿中央,犹如一个孤独的剪影,秋风尽扫,一地枯荣。
正在沉思,急切的叩门声传来。
“进来!”北宫楚慌忙将手背在身后,正好身子后,淡淡唤道。
侍卫进来,一瞧里内,急切道:“皇上……,刚王爷大发脾气,让宁侧妃在烈日下跪了好一会儿,现在月复痛不止,但,但是王爷出门去了,如今怎么办?”
什么!北宫楚闻言立起,微微攥紧拳心。
晟这家伙太胡闹了!宁羽然有孩子,怎么能如此重罚!北宫家的孩子还能这么折腾吗?
“朕去瞧瞧!”
说罢,起身朝外行去。
临走前,他想了想皱眉道:“可知北宫晟去哪了?”
“似乎是出去找王妃了!”侍卫如实禀报。
北宫楚眉峰蹙的更紧,这女人……还真是能折腾!好好的出门干嘛!赌气离家出走吗?逼的晟都为了她连孩子都如此苛待!
怒气一甩龙袍道:“通知青龙六将,说宁侧妃要早产!让他们想办法把晟弄回来!”
“是!”
“还有!那女人回来后,把西苑封了!不允许她出来!”
那女人杀过太多人,晟被自己如此喊回来,万一又乱发脾气,闹的摄政王府不得安宁可如何是好?
北宫楚可没忘过只开了一句玩笑,那女人就敢将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那样的女人!连晟的亲哥都敢这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不想伤她,但也不会允许她伤着别人,给晟惹来天祸!防着总是没错的!
呃……,侍卫抬眸愣了愣,对上皇上阴冷的面色,垂眸道:“是!”
***
马车回到摄政王府,袭夜跳下马车对着里面恭恭敬敬道:“王妃,到了!”
纳兰芮雪跳下马车,看着已经彻底忙碌的摄政王府,秋瞳半眨,黯然垂下。想了想,强忍住心头的那股酸涩,淡淡道:“带我去南苑看看吧。”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到底是晟的第一个孩子,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也该去看看。
“王妃……。”袭夜有些迟疑。
这份迟疑让纳兰芮雪微怔了怔,继而明了,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怎么?怕我弄死她的孩子?还是怕我弄死她?”
“不,不是!”袭夜被拆穿心思有些面红耳赤,微微侧头,道:“好。”
纳兰芮雪淡瞟了袭墨一眼,心中浮起一阵悲凉。或许在所有人心中,她都是个心狠手辣,从不顾忌晟感受的女人吧。
苦笑更深,垂下头去,任由如瀑布般的长发遮住唇角的苦涩,眼底的寞落。
北宫楚也是,青龙六将也是,其实虽然慕容俊跟夕楠没有开口过,她也能猜到,他们这群人一边对她客气的遵照,一边暗地里跟晟说,让他防着自己。
其实他们能那么想也实属正常,毕竟她害的北宫晟重伤好几次……。
这些人从来都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听从她命令也只是看在北宫晟的面子上而已。他们对自己的百依百顺,都仅仅只是因为晟对自己的在乎而已。
他们跟北宫晟都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才会任由自己肆无忌惮。
离开北宫晟,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让人胆颤的女人罢了……。
唯一能真心待自己的,只怕只有那个苏子安了,只是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想起这些,不由又想到今天只见两面的赫连长恭,他真心表露出的欣赏让她唇角浮起一缕无奈的苦笑。
真的……,有时候自己人还不如一个外人!
刚上台阶,就看到十人的侍卫分队立刻正襟危站,鞠躬行礼道:“参见王妃。”
纳兰芮雪冷眼扫了眼这阵仗,他们那些不同于其他苑落的特质衣衫,已经明了,身子微微一怔,秋瞳中沁出几许泪光,很快掩去,深吸一口气,淡淡道。“知道了,你们回吧。”
“这……。”侍卫面面相觑,他们还没说来意呢啊。袭夜也一怔,眼眸带出几许不置信。
她偏转了头,心底酸楚如潮汐弥漫,默不作声的朝西苑走去。
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能堵在门口还能为了什么。
她还真是……人见人畏呢。
走了几步,她抬手看着自己这双沾满过鲜血的手,一瞬间有种想要剁掉的冲动。
而想到北宫晟……居然亲自这样拦她,她恨不得将心拿出来直接递给他好了。
倒让他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攥紧拳心,纳兰芮雪将头埋得更低,过风间,一滴泪随风而逝,不被察觉。
袭夜默默跟随她走到朝花阁,想要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走进阁内,“啪!”的一下将一切阻绝。
微叹一口气,袭夜也有些不太明白,就算他们几人担心王妃,王爷没道理这么做啊!
阁内,青萝正按着青芙给灌药,青芙挣扎着直喊苦。
景辰跟景南双臂抱怀靠着窗格在闲聊。
看到她如此进门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王妃,你怎么了?”
“出去!”她微沁红的眼眸在感受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后,半怔一瞬,末了冷喝。
什么?景辰跟景南都不解,这……是怎么了?
“出去!听到没有!我命令不动你们是不是!”她怒泣,哽咽出声。
景辰跟景南诧异,青萝见状,心蓦然一跳,也沉了脸。“你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双双都下逐客令,再不想走也得走了,两人抱拳作揖后离开,刚出门,看到半倚着苑门凝视着里内的袭夜,不由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袭夜皱眉:“不知道!宁侧妃可能要早产,我奉命去找王爷回来,王妃本来想去看看宁……宁侧妃的,谁料王爷派人将王妃堵回来了。”
景辰纳闷,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疑惑道:“确定是王爷派的?”
“是北苑的护卫!不是王爷还能是谁?”
景南眉头一挑,锐眸迸出几许暗流,顿了顿沉声道:“走!去汇报给王爷!”
说罢,人影就如旋风般离开,景辰扫了眼里内,蹙眉道:“你继续守着!王妃情绪不太好。”
“我知道!”袭夜颔首,先前就看出来了,所以本该回去交任务的,他便没走。
***
阁内,光影斑驳,将纳兰芮雪的脸映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渐渐暗淡下来,青萝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倔强到不落的泪光,一步步走向前。
“小姐……。”
这个时候,她只是青萝独一无二的小姐而已。
纳兰芮雪靠着门,仰头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又生生憋了回去。“我没事,你照顾青芙吧。这是药……。”
说罢,从袖筒中掏出清毒的药与解毒的药丸。
“神仙哥哥派人给我救治过啦!”青芙想缓和下气氛,赶紧汇报北宫晟的功绩。顺道还晃了晃手中的药碗。
可刚开了一句口就被青萝厉喝:“青芙!闭嘴!”
青芙讪讪缩回了脑袋,纳兰芮雪紧攥着药越捏越紧,直至本就纤细的手背迸出丝丝青色的血管,顿了一瞬,将药往青萝怀中一塞。
“不需要就扔了吧……。”她深吸了下鼻子,转身走到通阁另一端,打开门走进内阁。
“嗙!”门木关合的声音再次传来。
青芙捞捞头,看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青萝,默默的将手中药碗扔在一边,指了指青萝手中的药,怯怯道:“给,给我煎了吧,我换个口味尝尝。”
青萝没好气的盯着她那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子,将手中药递给她。“自己去煎!我去陪陪她。”
“哦!”青芙乖乖点头。
话音还未落,门阁“嗙”的一下被踹开。
青萝青芙诧异的看着含泪冲进来的三小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咯噔一跳!
这还真是什么都不赶巧!!!
“纳兰芮雪呢!”纳兰迎春怒吼,青萝青芙愕然失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内阁门缓缓被打开。
“王妃!”青萝她们想唤住已来不及。
纳兰迎春走上前去,“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接踵而至。
纳兰芮雪避也不避,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门口,静静的挨了这一巴掌。
对方出手不算重,但还是让她感觉到钻心的疼。
看着含泪愤恨看着她的妹妹,她抖了抖唇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迎春衣衫是被撕开的,衣裙尽数湿,外面罩着一件不合身的男人衣衫,那落魄的神色,怨恨的眼眸以及脖颈上明显的青紫色掐痕。
“满意了?纳兰芮雪!你满意了?看到我像个破鞋一样被人玷污就满意了?这就是你给我说的亲事?被人当chang。ji一样把玩?侍寝!我纳兰迎春这辈子就只能沦个这样的结局?”
纳兰芮雪心头一怔,“玷污”,“侍寝”每个字都让脑海如针扎般疼痛,字字诛心。
在宝安堂的时候,看到他的出现,身上干净的气息,她以为……他没有的。
“说啊!你说话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见她不吭气,纳兰迎春上前揉推着她的身子,动作疯狂,还隐隐作痛的感觉无时不刻压迫着神经,那屈辱的感觉让迎春此刻情绪极度激动。
青萝见状急忙拉开,疾呼道:“三小姐!王妃以为你喜欢他才……。”
“我喜欢他?”纳兰迎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就南通跟那狗皇帝见一面就喜欢了?“哈哈哈哈哈!”她开始放声狂笑,末了一把将衣襟扯落的更低,将脖颈的紫青给青萝看。
“来,你看看,不如你换我试试,看看这样一个掐死你然后施暴的男人你会不会喜欢!”
青萝看着那痕迹,哑然矢口。王爷……,居然,如此残暴?
而纳兰芮雪在听到“掐死”“施暴”后,身子猛然晃了晃,强扶着门框才没倒下。
她从未想过会带给迎春如此大的伤害,更未想过他……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迎春笑的极其凄凉,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哑了,每一下后哽咽在喉咙,让青萝心疼的抱着她泪流满面。
纳兰芮雪怔大着空洞的眼神,瞬间脑海什么也不剩下,只剩下一片茫茫的虚无,人如同掉进了无边空白的时空之中。
“纳兰芮雪!我告诉你,我纳兰迎春这辈子都恨你!我恨你!”迎春说完就,一把挥开青萝的手,哭泣着朝门外跑去。
青萝大急。“三小姐,你去哪!”
她不会想不开吧?
迎春顿住了脚步,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能去哪?不你的王妃给我安排的好归宿吗!侍寝啊!等着晚上继续被糟蹋啊!”
说罢,转身离开。
徒留屋子内三个无力到如浮萍的人。
青萝走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哭的伤心欲绝。“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啊!把一切真相都告诉王爷跟三小姐啊!
“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她。”她空洞的眼看着空气,慢慢抚模上自己红肿的右颊,灼烧的疼痛让她冰凉的指尖更涌上了一股澈寒。
她有些冷……。
慢慢推开青萝的身子,淡淡嘱咐道:“不准告诉任何人!”
末了,凝视了青芙一眼。“如果你还想跟着我的话,就别告诉他。”
青芙哑口,咬着粉唇含泪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啊?小姐不该是这种性子啊!为什么来了一趟北昌成这样了。
她清淡一笑,慢慢关上阁门。
靠着阁门慢慢坐了下去,她就这么席地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中开始抽泣,微微抖动的双肩宣告着她此刻的心殇。
一夜天堂,一夜地狱吧……。
看着自己越来越冰冷的指尖,想到昨天也是这个时候,他离开后,她骤发的寒疾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身体是要不了孩子的,娘曾经跟她说过,她如果想要孩子,那就是拿命在开玩笑。
不过当她遇到北宫晟的第一眼起,从他第一次手抚模着她小月复说想要孩子那刻起,她就莫名沉沦了,她停了驱寒药中麝香那一味,她在想……。
或许她可以拿命赌一次。
这件事只有青萝知道,青萝当时觉得她疯了。
她只说了一句“人生能为一个人疯一次也好。”
无奈低笑,北宫晟……,若你别对我如此好,别为了我隐忍,或许我喊出弄死那帮女人的时候还能理直气壮一些。
可你的纵容让我没了那种底气……。
我身体这个样子,我能陪你多久?一年?五年?再或者远一些……,十年?
可如果我不在了,如果我生产时亡了……,我怎能放心把孩子交给宁羽然那帮心狠的女人?而如今的你,我怎忍心?
在北昌,除了亲妹妹,我还能信任谁?
也好,如今你要了迎春也好,如今你能为了宁羽然抛下我也好,如今你能将我关在这个大苑也好,只要你能好好就好。
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你,如今已经圆梦,我其实没遗憾了。
原谅我偶尔小小的难过……,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没那么坚强。
缓缓抬手,她看着指尖慢慢冻结出的冰晶,透过折射出的弧度,似乎又看到了他双喜临门那一天摄政王府门口与宁羽然比肩而立那副刺眼的画面,她似乎看到了他如今喜得贵子与宁羽然深情相拥。
哽咽入喉,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光影将她的身子拉的很长,除了孤独还有……无边无际的失望……。
从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心凉了。
★汐妃凉凉不后妈,么么哒。==最近卡文很离开。对不起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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