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的夜空,团团簇簇的云彩,压迫的感觉层层逼近。
“结果如何?”千泽玉痕把玩着手中的玉箫,执起茶杯淡淡饮了一口。明明优雅安然,但他周身的气息,却让这宁静悠然的小木屋透着丝丝寒意。
齐峰不敢隐瞒半分,如实交代:“是江湖神偷,渊默。”
“渊默?”手中旋转着的玉箫骤停,让齐峰寒意四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主子性子淡漠,淡漠到,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人命。“灭口吧。”还是和平常没有半分差别的口气。
曒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渊默,那个被他重伤的人,无意撞见训练,便被灭口。果然是玉痕的作风。那个兰洢,闯入禁地,却安然无事。玉痕,你终于,也有在乎的人了么?不在孤寂的犹如不食人间烟火。
所谓的不离开视线范围,不过就是不准她踏出王府。她本也没有地方可去。只是这样的日子太过乏味,让人终日昏昏欲睡。没有考试,没有目标,没有压力,有的只是,发呆的时光和弹不尽的的息魄。一遍又一遍,谱子早就烂熟于心。熟稔却不烦腻。
终于,云彩压迫到了极点。再也承受不了重重的压力。在瞬间,彻底宣泄。电闪雷鸣,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一道光亮劈开天幕,划开黑暗。也划开封存的记忆。火焰,恐惧,死亡,所有的阴影,所有的灾难,也都在这一刻爆发。恐惧再深,害怕再强,找不到发泄的方式,兰洢墨潆能做的,也就只是将自己藏得更深,像鸵鸟一样,用厚厚的羽翼,包裹自己。
沉沉闷闷的雷声一波又一波,压得每个人心中都是沉沉的。听不到息魄的琴音,总觉得空空荡荡。好像,他已经习惯了王府里,时不时的传来息魄的旋律。是习惯。美好却也可怕,他的习惯,从来都是戒不掉的。等他回过神来,千泽玉痕发现,他早已经站在了后花园的茅屋前。正欲推门,却被人生生打断。
“奴婢汐儿拜见王爷。”汐儿福身,恭恭敬敬。
“你住这里?”千泽玉痕皱眉,又一个陌生面孔。府内招婢女,身份背景,他都一清二楚。
“是,奴婢和姐姐兰洢同住。”汐儿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闷闷的雷声掩盖了她的不安。私闯王府,若被发现,必死无疑。
兰洢墨潆?她还有妹妹?终于想起曒城的忠告,她们,确实来历不明。不可掉以轻心。也许,是该查一查了。咚,屋内传来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随手推开木门,看见的,却是一片狼藉。兰洢墨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面前的古筝从案台跌落,摔得七零八落。没有思考,没有犹豫。顺手就拿起玉箫,自然而然的吹出了安魂。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箫声盖过雷声,安魂多于恐惧。疲劳也席卷了兰洢墨潆身体。明明害怕雷声,却在安魂的安抚下心安。
于是,她又开始做梦,又是那个梦。梦落繁花,花开花落间。她只是,看戏者。
“筝姑娘好琴技。”箫带着微笑走进,阳光照着他的脸,显得更加温暖。连筝也被不自主的感染了。心情颇好。
“箫公子谬赞。良辰美景,公子何不陪我演奏一曲?”
悠悠琴音,幽幽箫曲,难得的契合。完美无瑕的相配。让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笑。即兴的演奏,莫名的默契。莫名的心安。眸光流转,巧笑盼兮。
“这样的世外桃源,真是享受。筝姑娘好雅兴。”箫微微闭上双眸,心中无半点波澜。任由思绪飘散,放下尘世的烦恼。
“你也可以来啊。”语调轻快。阳光明媚。“为这里取个名字吧。”漫天的蝴蝶飞舞,一只蝴蝶慢悠悠的飞到筝的肩膀上。筝突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蝴蝶,嘴角笑意盛浓。
“就叫蝴蝶谷好了。”
“啊?”筝下意识地抬头,惊跑了肩上的蝴蝶。却不惋惜。飞走了一只,他却送了她一整个山谷。
慢慢的,蝴蝶飞尽了,山谷消散了。花开花落间,繁花落梦了……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射到兰洢墨潆的脸上时,笑容满足。又是**好梦,**箫声盖过**雷声,**好梦取代**惊恐。梦中做了什么,她不记得了。但一定是一个幸福的梦。像她现在一样幸福。
“齐峰。查到了么?”一样的木屋,一样的口气,一样的问题,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危险的气息。
“禀王爷,她全名蓝汐儿。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后,被卖进丰图城最大的勾栏,红颜阁。后半路逃月兑。”
“那,她有无姐姐?”其实,他只关心这个。却别扭的拐弯抹角。
“一母所出的姐姐蓝舞儿,五岁时被送人。后再无消息。”齐峰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想查,凭王爷的能力,族谱都能查到。只是他不明白,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一个女人?他倒要看看,这个蓝汐儿是何方神圣。
“下去吧。”千泽玉痕挥挥手。其实。没有结果的结果,也让他很满意。她是谁不重要,从哪里来也不重要。只要,她不是太子的人;只要,她身份清白;只要,她是谞王府的。
齐峰的剑鞘横在汐儿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手无意识的碰到了胸口。汐儿大惊,扬手就给了齐峰一巴掌:“登徒浪子!你做什么?”齐峰亦是一愣,怔怔的忘了还手。这许多年来,莫说动手,就连反对的话,都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过。他虽是下人,身份地位却都不低,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不愧是王爷看上的人,胆子不小。
齐峰收回剑鞘,讪讪道:“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莫怪。”汐儿没有说话,脸颊绯红,恶狠狠的瞪着齐峰。齐峰挠挠头,颇为无奈。这种女人,他还是离远一点好了。
“谢谢你昨晚的箫声。”兰洢墨潆和千泽玉痕并驾齐驱,步伐缓慢。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介怀。”总是这样的口气,淡漠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兰洢墨潆不喜欢这样的语气,不喜欢这种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口气。“叫我的名字。”
千泽玉痕奇怪。却不拒绝。“兰洢墨潆?”
“不,不是这样。”她突然固执起来,其实,对她在乎的东西,她一向固执。
“墨潆。”看着她坚持的模样,他想,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也不打算拒绝。
“嗯。”她开始笑脸如花。“以后,都这么叫我吧。”
“好。”不问原因,不问理由。又或许,他是知道的。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突然,很想听你这么叫我。
当梦里的繁花飘落时,梦里的一切也都归于起点。细雨飘,清风摇。爱亦恨,都是从头开始。过去的早已寻不见踪影,放下爱恨的从头再来,是缘是劫。无从视之。兰花开,蝴蝶飞,又一次的命中注定,又一次的纠葛痴缠。
“箫,若有下一世,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吧。”
“好,若有来生,我们,必不再相遇。”
一只箫,一架筝。同处一处。一箫一筝,分隔时空。却抵不过,上天的安排,逃不了的命中注定。
墨蝶玉墨蝶玉,玉者,遇者。只是这一次的重新开始。能不能有,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