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暗访琬溪
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的琬溪阁,杂草丛生。古树参天,将本就不大的院落堵得严严实实。若不深入园中,也许,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还有人住在这里。很精致的屋子,很精致的房间,小院的门上,也落了一把很精致的锁。她一直被关在这里,关了十年。其实一把锁,又怎么会锁得住她?锁住她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儿子,以及,将她囚禁的人。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她却,再也出不去了。
“母妃。”很轻的声音,很重的心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十年没有听到的称呼,让她不可置信。回头的一瞬,早已是泪眼朦胧。
很小却很干净的小屋,单馨儿一直拉着千泽玉痕的手,依旧没有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会这样孤孤单单的过去了。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自己日日牵挂的儿子了。
“没有,母妃,您没有看错。”千泽玉痕脸上满是笑容,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丝毫不剩。也许,每个人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是孩子。更何况,他们母子已经十年没有再见了。
十年之前,一道圣旨,馨妃娘娘病逝。自此之后,在没人见过那个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女子。可是,她没有死,那不过是皇帝隐瞒天下的骗局。这是皇宫中,最隐晦的秘密。那时的他,羽翼未丰,无能为力。他忍辱偷生,韬光养晦,终于在他有能力之时,找回自己的母亲。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宠冠后宫,一朝被贬。
“母妃,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真相?”千泽玉痕很想知道,真的很想。想明白这么多年父皇的冷落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的恨意又是因为什么。
单馨儿一脸疼惜的微笑,理了理千泽玉痕的衣领:“玉痕,回去吧。知道你过得好,母妃很安心。”
“母妃!”不告诉他,他怎么才能救出她?
“玉痕,回去。有空,多来看看母妃就好。母妃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再卷入宫廷的纷争之中。”单馨儿很满足,能见到玉痕,她就知足了。
窸窸窣窣的响声,提醒着他们有人靠近。千泽玉痕一个转身,就消失了。连单馨儿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儿子,果然比她优秀。
一个侍卫跃进小屋,推开屋门,身手不凡却毕恭毕敬:“娘娘,方才,可否有人来过?”“没有。”不耐烦的口气,“我说过,你们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放心,我不会逃。若我想逃,你们也未必拦得住。”
“是。属下告退。”他倒是忘了,以娘娘的身手,他根本就不是对手。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冒险。随手招过另一个侍卫,“快去禀告皇上,有人闯入琬溪阁。”即使娘娘不承认,他也知道有人来过。
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千泽玉痕就一直站在院落中,看着太阳渐渐落下,巨大的无力之感席卷全身。他终究,还是不够强大,不够能力救出母亲。是不是只有登上帝位,才能拥有主宰一切的权力?才能获得那些埋骨皇宫的秘密?从他出身的那一刻,他就是父皇钦定的太子。他当了十年,如今,千泽浩也当了十年,是时候让位了。
“不要一直站着了,吹首曲子给我听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兰洢墨潆站到了他的身后,手里拿着的,是他一直别于腰间的玉箫。
“听什么?”拿回玉箫,没有拒绝。
“就安魂吧。”兰洢墨潆察觉到他心事重重,他不说,她也不会问。她从来就不是好奇的人。可是,他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她只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而已。
竹颜轩里很安静,偌大的空间内,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旋律,音调却总是断断续续。他的心,不安。“算了,不要吹了。”兰洢墨潆按下他手里的箫。
“墨潆。”千泽玉痕率先开口,“如果,你的母亲被囚禁,你却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管,你该,怎么办?”淡淡的口气,掩不住满满的哀愁。
“尽人事,听天命。”兰洢墨潆伸手抚了抚眉角的蝴蝶,“你改变不了的结果,可以改变它的过程。既然你没有办法改变被囚禁的现状,那你为什么不让囚禁的过程变得欣慰一点。”“改变过程?”
“是啊,改变过程。”所以,她现在活得很开心,很珍惜。她的命既然是爸妈用命换来的,她就要好好的活,把父母的那一份,一并活回来。
千泽玉痕将兰洢墨潆拦腰抱起,足下使力,一跃飞上一棵参天古树之上。兰洢墨潆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轻功,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潇洒。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对于一个恐高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你,你,放,先放我下去。”紧张的牙齿都开始打颤。紧紧地闭着眼睛,死都不愿意睁开。
“睁眼。放心,有我在。”搂着兰洢墨潆腰际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也许是千泽玉痕的声音,也许是他那句有我在,也许是他放在自己腰侧的手。总之,兰洢墨潆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道金色光茫映着她的脸颊。
改变不了太阳落下的结果,就改变太阳落下的过程,站在高处,就能看到时间更长的落日光辉。她笑了,她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未免太过恐怖。她一向不太喜欢太高的地方。高处,不胜寒。
“我们,还是下去吧。”兰洢墨潆紧紧地搂着千泽玉痕,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像是故意一般,千泽玉痕慢慢悠悠的施展着他那天下无双的轻功,磨磨蹭蹭了很久才落回地面。与之前的迅速大相径庭。
怀中的温热一下子离开了他的怀抱,让他有瞬间的不适。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拿出玉箫,重新吹出方才,心神不宁的曲子。
兰洢墨潆微微地打着哈欠,脑子又混沌起来。“为什么每次听你吹安魂,我都很想睡?
“困了就歇息吧。”
迷迷糊糊间,明明不是很累,却很想睡。睡着了,也就是进了梦境看戏而已。
依旧是繁花落梦,依旧是花开花落。却不像往日的梦境那般温和美好。隐隐的杀气弥漫着四周。
箫将筝护于身后,一手执剑,一手执她,一样的坚定。筝并没有分毫的害怕,他们那紧紧相扣的手掌,足以让她忘却所有的危险。她微微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危险的事实,只想感受手掌传来的温度。
回头瞥了一眼,箫看见筝紧闭的双眼,以为她在害怕。手中的剑在他微微出神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半分。或许是太小看他了吧,想要他的命,却只派这样的人来。可是,无论他怎样的速战速决,往日宁静美好的蝴蝶谷,还是染上了血腥的气味。也许,他今日就不该来。更不该,将那些人引入蝴蝶谷。
“筝,别害怕,已经没事了。”他扔掉手中的剑,想安慰她,看着满手的鲜血,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让她沾染上他的污秽,也不想让蝴蝶谷染上尘世的肮脏。
“我没有害怕。”筝看了看周围,很是惋惜:“只可惜,蝴蝶谷被毁了。你说,你要怎么赔给我?”
“我会为你再造一个蝴蝶谷。相信我。”
或许是他的声音带有魔力,让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相信,不由自主的靠近。
在世间寻了这么久,终于让他们找到,命定的缘分了么?
梦落,花落了……是缘是劫,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