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燕舞,缭缭绕绕。兰洢墨潆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境,尽量让自己沉浸在乐曲的旋律中,忘却自己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忘却随时有可能到来的危险。只想着,她是在为他,奏曲,取药。
终日都使用者着帘幕遮住他人的视线,也遮住了她自己的视线。也从不向下面望去的兰洢墨潆,自然是更加不会注意到,今日的台下,多了一人。多了一个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人,因为,他是个残疾。尽管隐藏在人群之后,但是依旧引来许多目光。
和往日一样,兰洢墨潆奏完乐曲,准备着离开。却不曾想,又一次的被别人堵在了台上。她自问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在这红颜阁中比她美的更是不计其数。然而,人的心理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偏要得到。自即墨葳走后,她便总能遇上这样的事。
只是当兰洢墨潆抬起头来时,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今日拦住她去路的人,居然是,千泽浩。
更让她惊讶的是,千泽浩的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包。外形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千泽玉痕的解药。他居然亲自来将解药送给她。他怎会有这么好心?
“你来做什么?”
“帮你。”千泽浩挑眉,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不施行就太可惜了。
千泽浩接过兰洢墨潆手中的古琴,将它重新放回了案桌上。用手将她散落在胸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动作举止极为亲密。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那道帘幕早在千泽浩的命令下,悄悄地收了。
红颜阁是丰图最大的勾栏场所,来的皆是达官子弟,自然也有不少的人认识,台上的男子,就是当今太子。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这名琴姬的身份,貌似不容小觑。
台上的两人不知在交谈着些什么,女子巧笑嫣兮,面容喜悦。
台下的人也开始了窃窃私语:“听说这琴姬攀上了太子,如此看来,果然不假。一国太子,为了这琴姬,公然出现在这等场所。”
“可不是,原来一直传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说这太子到访,咱们不该迎接么?”
“你傻呀。太子私会一名勾栏女子,怎么能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呢?当然是不希望传扬出去。再说这许多人中,认出他是太子的,能有几个人?你要是就这样冒失的说出去,不怕掉脑袋么?”
“也是也是,你看我这糊涂的。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总归被看见了,这太子就是将来的皇上,我们这要是惹出了什么岔子,这……”
“说的不错。咱还是快走吧。”两人就偷偷模模的从门前溜了出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一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台上的一切,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千泽浩凑近兰洢墨潆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兰洢,本宫这是在帮你挡掉许多的麻烦。这下子,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本宫的人,这以后找你麻烦的人,便会少了许多。”
兰洢墨潆友好式的笑了笑:“你帮我?这次又是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哈哈。”千泽浩顺手揽住了兰洢墨潆的腰身。
兰洢墨潆挣扎:“你做什么?”
千泽浩止住了她的动作:“你不想要解药了么?想要的话就好好地陪我演场戏。乖乖别动。”
兰洢墨潆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抱一下又不会死,她忍了。
千泽浩似乎非常不满意兰洢墨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开心一些。笑一下。”
笑一下也不会死,好的,她忍了。转过头,对着千泽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笑容落入千泽浩的眼中,不由得心情大好。忍不住也是喜上眉梢:“本宫就是最爱这样的你。真听话。回头,本宫会好好的赏你些珠宝的。”
这番话的音调比刚刚略微大了一些,落入了台下看戏人的耳中。还有刚刚那抹灿烂的笑容,也一同落入了台下看戏人的眼中。
千泽浩在离开之际,眼神亦是无意的飘落在台下人的身上。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今日之计,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专门为他的二弟,千泽玉痕所设的计策。
千泽玉痕一直冷眼旁观,易容之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迹象。眼中也是和平时一样的波澜不惊。只是,握着玉箫的手掌,指尖已经泛白。
原来,原来。他千泽玉痕,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他如今无权无势,身有残疾,所以,才会众叛亲离。就连最爱之人也……不,他何来所爱之人?他有的,不过是一个背叛他的人。他此生,最恨欺骗与背叛。既然她投进了太子的怀抱,他,绝对不会让她就如此的如意。
赏她些珠宝?这般爱慕钱财?爱慕荣华么?真好……
“已经到后院了,太子,您可以松手了吧?”兰洢墨潆立刻离开千泽浩的环抱,拉开了距离。
千泽浩怀中的温暖突然消失,让他有微微地失神。然后挂起招牌式的笑容,将小纸包丢向兰洢墨潆:“你的解药。本宫一向言而有信。”
兰洢墨潆双手接过解药,衷心的露出了笑容。千泽浩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倒也言而有信,还不错。
兰洢墨潆正暗自的想着,千泽浩的声音再一次悠悠的飘了过来:“记住你说过的话,在你拿到全部解药之前,绝不可以说出你在红颜阁的真实意图。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会怎么样的。”
“多谢太子提醒!”兰洢墨潆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太子殿下,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能走了吧?”
“若本宫说不呢?”千泽浩挑眉。
“那你继续说好了。我走了。”兰洢墨潆小心的收好解药,不带丝毫留恋的离开了。
千泽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就凭今日这一场戏,本宫相信,你一定会离开我那好二弟。本宫,拭目以待。好戏开场。
……
皇宫中,皇帝千泽靖批阅着奏折,猛然觉得喉间一股咸腥的气息,随即一阵沉闷的咳嗽之声,一时间,浓重的血腥之气漫布口中。
千泽靖苦笑:“来人。”
一名暗卫不知从何处上了前:“皇上。”
千泽靖终于问起了。他一直想问,却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问题:“谞王,如今如何?”
“回皇上,谞王近日,有好转之象。”
“那,馨妃娘娘呢?”
“馨妃一切安好。”
是么?千泽玉痕没事了,馨妃也很好。原来,就只有他不好了。单馨儿,你走的也太久了,本想等千泽玉痕的伤势好了,再将你召回。如今看来,孤已经等不了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将馨妃娘娘给孤请回来。”
“是!”
……
夜幕落下,谞王府中。
单馨儿无法,只能离开。好在小痕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于解药,她早已吩咐了一个可信之人,每日傍晚时分去王府后院的门下药。
至于送药之人,两人不会见到,也不能让他们见到。她早已告诫了兰洢墨潆,绝不可以再踏入王府半步。
只是,小痕的状态,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竟然变得,有些可怕。问了齐峰,只是说无事。许是离开的太久,她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的,其实并不深。
她了解的,或许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个人。不,只是以前。如今,她谁也看不透。但是有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小痕是千泽靖的儿子,又是身在皇家,小痕骨子里的秉性,只怕与千泽靖差不了多少。
至少,她能感受到小痕身上的可怕气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追问。只要小痕他自己好,其他人,她管不了了。
皇宫,那个可怕的牢笼。她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再回去。只是,千泽玉痕是她唯一的弱点。千泽靖就屡次以此相要挟,她已经是别无选择。
“王爷,娘娘已经安全离开了。”齐峰站在千泽玉痕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周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嗯。”千泽玉痕淡淡的应了声,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王爷,这是今日的药。”说话间,蓝汐儿恰在此时赶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齐峰,又悄悄的低了下去。
千泽玉痕接过药,慢慢的饮尽,状似无意的看了两人一眼。放下药碗:“齐峰,这药的来源,可查到没有?”
齐峰将视线从汐儿的身上收回来:“王爷,恕属下无能。”
“嗯。下去吧。”千泽玉痕闭上了眼睛。
齐峰何汐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汐儿。”齐峰一把将汐儿拽进自己的怀中。自兰洢姑娘离开之后,王爷一直阴晴不定。如今,又是这个结果……突然觉得,有汐儿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比王爷幸运。
汐儿微微地红了脸:“你做什么呢?这还是在外面呢。”
“汐儿,若有一天,你姐姐……”若王爷对兰洢姑娘……一边是汐儿,一边是王爷。只可惜偏偏是他夹在中间。
果然,汐儿一听到兰洢的名字,立马紧张了起来:“姐姐?你找到我姐姐了?我姐姐怎么了?”
齐峰叹气:“你别紧张,我会加紧寻你姐姐的。我只是想问,若有一天,王爷与兰洢姑娘有了矛盾,你……”
汐儿听懂了齐峰的意思:“你放心,你是王爷的手下,王爷也是你的恩人,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会帮姐姐,你也有你的选择,你不用顾忌我的。”
齐峰尤感欣慰,甚是满足:“汐儿,此生,有你足矣。”
……
又是这个梦。
梦中看客,梦中坎坷。
筝循着寿宴的方向前进,一身宫女装扮,倒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筝一直低着头走路,才刚刚转入一个拐角处,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刚要说对不起,旁边已有人呵斥了她。
“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竟敢冲撞圣驾!”
圣驾?皇帝?筝赶忙跪了下来,暗自庆幸自己换了妆容,“奴婢知错,奴婢不知道会撞了皇上。”筝把脑袋埋得很低,只希望这所谓的皇帝不要看到她就好。
一旁的内侍刚要开骂,便被皇帝拦了下来。“无妨。这宫女也只是不小心罢了,无需如此劳师动众的。”
筝听到这个声音,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随即惊讶的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一张,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面容。
箫。蝴蝶谷中,与她相处多日,住进她心中的箫,原来就是这箫国皇帝。命运竟是与她,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
在筝还处于惊讶之中,箫早已离开。
过了许久许久,筝才记起自己今日的目的,只是寿宴早已结束。她想起来,她应该,回去冷宫。
箫是箫国的皇帝,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是细作,他是皇帝,她对付的其实,就是他。
不仅如此,她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他早有所爱之人,木妩晴。他是皇帝,自然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原来,她也不过是他生命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她于他的意义,就如母妃于父皇的意义一般。只是,蝴蝶谷中的那些时日,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一直到筝离开,箫都躲在树后静静的看着。其实,他早知道她的身份,他不过是故意从寿宴离开,故意叫她撞上。不过是为了告诉她,他就是箫,蝴蝶谷中的箫。
她以为他不知道,这样她便能好过一些,不那么为难的话,他会如她所愿。
他给她机会。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方式接近他。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他愿意陪她演这一场戏,无论多久。
当初,让她进冷宫,迎娶木妩晴,到底有几分是为了朝政,又有几分是因为他不敢面对她。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