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清洗衣物的水越来越凉,息魄的曲调却是越来越清楚。也许是她的心魔,她的耳边总是响起那个声音。清楚响亮。是她的心魔。
“兰洢。”映秋踏着宫鞋,款款走来。在兰洢墨潆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兰洢墨潆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来做什么?”
“都这个时辰了,自然是来帮你出去。”映秋把玩着刚涂好蔻丹的指甲。漫不经心。
兰洢墨潆停顿了一下:“怎么帮?”她想出去,想求药。却只能依附她。何其讽刺?坚持就是胜利,还有几天就可以。只剩几天。
映秋俯子,凑近兰洢墨潆的耳边,悄悄耳语。
兰洢墨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就这样?”
“借口而已。府里不会有人拦我。以及,我的命令。”映秋是王府里默认的女主人。她的出现,打破了从前她所有的认知。
只是,他们将她保护的太好,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映秋的名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然如此。
“管家。不好了。”兰洢墨潆扶着“虚弱”的映秋,满头大汗,配上焦急的神情。当真是无比逼真。
管家褔叔听到兰洢的声音,准备离开,王爷交代,有关兰洢的事情,府内绝不容许他人插手。
“映秋姑娘病了。”
褔叔生生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一脸苍白的映秋:“姑娘这是怎么了?老奴立刻去帮您找大夫。”说来也巧,谞王府虽说不受重视,可是该有的并不少。只偏偏偌大的王府没有大夫。只因为皎月山庄庄主皦城,乃天下名医。有他在,自然用不着旁人。
如今皦庄主不在。映秋姑娘从小便是府里的贵客。来不得任何怠慢。
“褔叔,没事的。”映秋摆摆手:“让人去给我抓些药就好了。”
“这怎么行?”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莫说馨妃娘娘,便是王爷,也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映秋暗地里给兰洢使了个眼色,兰洢无法,只能开口阻止了褔叔:“管家。姑娘没事儿的。只是来了葵水。”
映秋与管家均是一愣。饶是映秋再胆大,却也没想到兰洢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毕竟是女子的私密事。
真是不要脸。映秋苍白的脸色微红,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内心却是对兰洢嗤之以鼻。
管家也是被她一句话堵在了那里,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是普通婢子。
“姑娘这是受了寒。吃些温补药材,备些红糖就没事的。”兰洢墨潆并没有将他们反应看在眼里。
“兰洢,那劳烦你帮我买些回来。我身子虚,府里好些药材都吃不得。”映秋柔柔弱弱的说话,这才是真实目的。
“这……”管家正欲阻拦,就被兰洢打断。
“姑娘歇一会儿。我这就去。”至于映秋怎么应付管家,并不是她的事。
这一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过的异常缓慢,即便是数着日子过,也一样难熬。
“对不住。今日来晚了。”兰洢墨潆抱着古筝,朝媚嫣示意。
“还真当是你是大小姐?在这红颜阁,你再清高,也不过是卖艺的。”媚嫣就是看不得她这幅置身事外的模样。若不是太子的死命令,当真以为她红颜阁容得下她好好地待着?
“我现在就去。”兰洢墨潆没有与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继续争论。这种地方,也不是她想,她愿意来的。
台上一人独奏。台下旖旎风光。
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却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
皇后寝宫。
太子亲自动手,将橘子上的白色缨络撕掉,而后放到皇后面前的托盘之中。
“既然他已经毁了,何必将解药给他?”皇后遣走随侍人员。与太子说着私房话。
太子手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没草遇上寒冰,虽是天下奇毒,但有皦城的存在,难保有朝一日,他会配不出解药。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亲自给他。如今还不是时候,本宫要的,只是瓦解他身边之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从来都不是心急的人。他与千泽玉痕的较量已经进行了二十年,不在乎再多上几年。
他要的是一击即中。一次成功。
“你有自己的分寸。母后不拦你,浩儿,母后等着你荣登那日。”她身为皇后,却是什么也不剩了,只除去一个好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家,早在单馨儿出现那日开始,统统毁了。如今她回来,她更是连皇帝的面也没有见过了。她已经不再有所指望,她只望,自己的儿子荣登宝座,然后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参见皇后。”尖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皇后慵懒的躺在软榻之上。
“参见太子,皇后娘娘。”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心月复,安公公。“皇上说今儿个身子不适,就不来您这儿了,嘱咐奴才,让您早些休息。”
今天是十五。皇家规矩,每月十五,必是皇后侍奉的日子。连这样的日子都不来。皇后的脸色微变,却也是掩饰的极好:“劳烦公公还走这一趟。”言语之间,连皇上都再没有提起。
“奴才告退。”
“母后。”太子放下手中剥好的橘子,眉宇之间露出些许担忧。
“母后没事。”皇后笑着安抚。早就是猜到的结果了。从今日起,皇上不会再踏进她的寝宫一步。
再也不会。
……
“拿回来了?”映秋自顾自的饮着嘴边上好的茶水,哪还有一丝一毫的虚弱之气?
兰洢墨潆放下手中的药材,将解药递了过去。
映秋对上她淡漠的神情,敛起笑容:“解药是太子给你的。你不需要想着王爷会知道解药来源。他永远不会知道。往后你也不需要求解药了。”
“你什么意思?”兰洢墨潆抬头。这件事,为什么她会知道?不需要又是什么意思?
映秋满意地笑笑。终于从她脸上看到一些情绪了。那种像极了王爷的表情,真是让她讨厌:“可能你并不知道。”映秋凑近兰洢墨潆的耳边:“我是皇后的心月复。”
皇后的心月复,自然也是馨妃的人。话只说一半,至于兰洢墨潆会有怎样的想法与作为。都是她乐见其成的。
兰洢墨潆还没有反应过来,映秋已经离开。皇后的心月复,馨妃的养女。她究竟有着多少的身份?
太子手中有解药,她自然知道。如今,不再需要她取药,又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兰洢墨潆快速的朝竹颜轩的方向跑去,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从脑海中冲出来一样。她需要求证。
“王……”还没有见到映秋,千泽玉痕已在竹颜轩的门口,等待着她的到来。
千泽玉痕的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此刻被怒火充斥,眼中泛红,看着尤为可怕。暗卫来报,方才红颜阁内,有人弹奏。只是没有见到太子身影。
“王爷。”兰洢墨潆的心突突的跳着,她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千泽玉痕手里的银针,闪着微光,刺入兰洢墨潆的膝盖之上。
兰洢墨潆双腿绵软,直接倒下。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难以忍受。
千泽玉痕轻轻抚上她纤细的脖颈,骤然使力,捏住死穴:“让你死,还真是便宜了你。本王府里的地牢,滋味还是不错。”
这是兰洢墨潆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连原因都不清楚。
映秋藏于树后,将一切都净收眼底。
太子。
果然好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