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詅回望他,“邹府的人现在怎么样?”。
“被禁了足,短时间内还好,只待三司会审,判决下来能保全家性命已是万幸。”人情在忠君之后,徐三爷也不能罔了君意。
项詅起身给徐三爷福了礼,“夫君在上,邹家之于项家有大恩,还望夫君周全,祖姑女乃女乃年迈,只愿她能享后辈子孙之福,项詅谢过夫君。”
还从未这样正经看她相求,邹老夫人仁厚,想看当年为着徐三爷的恳求几次上门劝说项詅答应婚事,又给他们俩证婚,倔着脾性带项詅出入各家家宴聚会,虽是娘家人,可当年项詅姑侄无依无靠,一路这样帮扶,可见邹老夫人一片慈爱之心。
嫃儿看母亲这般,再看父亲脸上没有嬉笑,顺着父亲手臂颤巍巍要爬起来,将脸摆在父亲眼前,讨好的对父亲笑,露出才长出的门牙,无辜得很,徐三爷正与项詅正经说话,被嫃儿一胡闹,心里的郁闷散了很多,左手抱了女儿,右手拉妻子坐下,“你有心了,我已给祖母递信,邹家的女眷祖母会酌情照看,什么事都还得等到判决下来”,说是等判决,其实若真是等判决下来就万事晚矣,还有十日,足够查清缘由,若要周旋也只有此时。
邹儒林是为先帝时恩科探花,邹氏一门清贵,邹老夫人当年带着丰厚嫁妆以商女身份进邹家,夫婿是邹家大房第四子,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邹老夫人算是经历个遍,邹家老太爷身逝后家里儿孙们这才析产分家。邹老夫人从来明白,丈夫三妻四妾靠不住,她膝下有一子两女,一心扑在教养儿女身上,分家之后家产少数,全靠邹老夫人操持,直到儿子中了探花郎,她才算熬出头,多年来也享了人世福禄,不想邹大人出这样的事。
那日之后徐三爷大多时候都在书房,项詅也开始心不在焉,邹大人犯了什么事,徐三爷没有明说,项詅也不敢问明白,既然他说了会周全,就一定会周全,多说无益。
八月十五,一家子晚膳后,在西院的后花园亭轩里摆了食案茶几,徐三爷才陪着将军们喝酒,洗漱之后过来。果然月圆心满,秋芙蓉开得艳丽,丫头们带着嫃儿掐花,看到漂亮的拽在手里不放,回身要项詅,不会说话就会啊啊,项绍云来凑趣,“嫃儿掐花呢,给哥哥一朵。”说完递脑袋过去,嫃儿笑,分一朵给他,往束玉冠上一放,项绍云抬头看她,花便落在膝盖上,兄妹笑咯咯,转脸看项詅也笑,分一朵给项詅,簪上,有髻拖着正好在耳际,再看徐三爷,拿了另一朵,示意要给他,都看徐三爷怎么反应,徐三爷好笑,抱她在怀里,亲她的小手,拿了花,伸手到项詅面前,在才将的耳际又簪上,闹了项詅红脸,低头看女儿,嫃儿像是明白,将手里的花都给了徐三爷,再看项詅,意思是都给母亲吧,这样好看。
项詅笑着摇头,这满头的芙蓉花哪里还能看呢。
闹着要回屋,项詅接过她,示意她看月亮,“嫃儿看,月亮姑娘像什么?像不像嫃儿喜欢吃的甜甜?”
其实就是带乳黄色的甜浆,里面有去腥之后的牛乳,调了蜂蜜放一个时辰之后结成块,用圆口玉瓷碗盛,圆圆的很得她喜欢,听母亲说月亮是甜甜,果真抬头看,嘴巴蠕动欢乐起来,院子里有蟋蟀欢唱,凉风一吹轻衫飞扬,此情此景,惬意无比。
中秋过后,新河才是真正热闹,正是海鱼鲜美的时候,徐三爷来了新河,颁了新的渔令,新河码头上清晨早市最是得人意,这不单纯是内销,往西荆州府,往北东平边境,都是来贩卖的客商,如今海运畅通,鲜鱼不易储存,海岸线上的渔家门外咸鱼味浓厚,往好的看,海参鲍鱼,没有自己的养殖技术,只能是出海打捞。
徐三爷随了渔家的习俗,领着将军官员们祭海神,再派官船护卫,天气好的时候,天天有渔船出海,有时当天就回,有时三五天回。
人人都在忙碌,项家商行的商船早就派出去,来回京都已几个回转,项詅分了些许市场最好的几种让人知会下去,毕竟是第一次做生鲜海味生意,只能是看这前面这几趟的行情,第一趟时,遗留了许多不怎么受欢迎的品类,徐三爷看她担忧,大手一挥,给京都去信,能销的就销,不能销的全数往京都同僚亲戚家里送,单就西郊大营的将军们已不下数百家,荣忠侯府是老功勋世家,盘根错杂的人际关系,细算下来收到新河船运来的海味的人家基本覆盖了整个京都,徐三爷简直就是活招牌。
今年京都的八月流传了这样的问候语,“今儿吃什么”,“哦,新河来的赤点石斑”、、、
每日项家大书房里的烛火总是亮堂到半夜,柳管事基本不落家,每日捧着账本,项维去大书房看过一次,回去之后更加奋读书,看得项义疑惑,再问他缘由,“六哥去大书房看看咱们家的管事,我若是与他们一般拼命读书明年下场定不让六姐姐失望。”项义失笑,与项绍云一同去看,那场景惊了两人,人说悬梁刺股只为读书,闻鸡起舞为着武学,为功名当得如此,两人都无法理解为钱财也应如此?
没吃过银钱上的苦的项家两位爷,是不能理解的。
他们不理解,可管事们最能体会,项家的管事哪一个没有宅院家底的?项詅给他们算分红,每年效益好的时候月银加上分红硬撑撑能抵得过官家,当然这样的底细外人不得知。
八月二十京都来消息,邹家判了,削官遣返祖籍,子嗣后辈还可入仕,项詅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性命之忧,子孙争气些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听说一同的几家三司会审之后判了全家流放北境不毛之地,这等同于诛杀,再无机会。
项二来回,邹家祖籍在荆北裴济县,离新河两百里路,算起来从宣判那日起,第二日邹家便会离开京都,不日也快到裴济,让项二准备了许多东西,大大小小装了十几辆马车,一路烟尘往裴济而去,这也是徐三爷的意思,前儿与项詅说起了邹家被牵连的始末,涉及一桩贪腐案,邹大人是吏部侍郎,起先被人参了一本包庇罪,原因是去年江洲闹疫症,朝廷下派了两位监督使到江洲,江洲知府与邹大人是同窗,多年来交情甚厚,疫症作时,江洲知府未先上报朝廷,选择先与邹大人通气,去年正是他满三年任期,京都刚好有缺,考绩优良便可升迁,瘟疫之事可大可小,邹大人不敢怠慢忙向圣上禀明,随后才有了下派的两位监督使,待瘟疫过去后,也是活该这位黄知府倒霉,他家中有位小妾是京都人士,两位监督使其中一位竟识得她,不说两人暗通款曲,只是眉眼了几下,黄知府气不过,他早就受够两位监督使对他的指手画脚,动不动就拿圣意来施压,说话含沙射影,里里外外透着他勾结京官,隐瞒疫情不报的意思,血气上头黄知府随后便往京里递折子,说两位监督使行为不端,调戏下官家中侍妾,把朝廷的颜面置之一旁。
这一通闹剧,官司就打到京里,从去年打到今年,圣上也不过问,官员们闹腾他就一旁冷眼看着,直到上个月,越闹得厉害,竟然扯出了两位监督使私吞朝廷下放的赈灾官银,证据确凿,这样一来越不得了,今上最是厌恶贪墨,圣旨一下,连同牵连的几位京官一同下了大狱,其中就包括了邹大人,官场中有的是看菜下碟落井下石之辈,见人倒霉了平日里与他有私怨的便参了他一本包庇下官隐瞒瘟疫之罪,后来又参他京官与地方大员私下勾结、、、就这样邹大人也跟着倒了大霉。
项詅心里暗叹,这算不算是交友不慎?
三日后,清晨,嫃儿正哭闹,徐三爷要去早市,她一定要跟去,项詅呵斥她,嫃儿便越去黏徐三爷,一家三口正闹腾,周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见里面热闹得很,嫃儿耍赖揪着徐三爷的衣袖,满脸泪水,眼巴巴的看着项詅,徐三爷则嬉笑不去扯开,项詅气结,母女俩相互瞪着僵持,周妈妈打破僵局,“姑女乃女乃,项二回来了。”
项詅点头,周妈妈又说,“邹老夫人并着家人一同来了。”
不说项詅惊讶,就是徐三爷也转头去看周妈妈,“祖姑女乃女乃来了?”
周妈妈点头,项詅立马起身,“人到哪里?”
“才进城门,项二让人来回。”
“快帮我换衣,我去迎接”,再对徐三爷说,“三爷要一同去?”
徐三爷点头,转头再看女儿,先前与母亲对决,此时见项詅要换衣,知道这是出门的节奏,看父亲也看他,转头与项詅招呼,与父亲去看鱼?母亲也要见客呢,还是跟着母亲吧,徐三爷笑出声,“你看你看,詅儿,与你学的,专会看人,这会子不要父亲了。”
项詅套上外衣,坐在梳妆台给心兰梳头,回了一句,“那是随夫君,最会挑选。”
收拾好了出西院,才到外院,人已经到了,去书院给项绍云送信的人早就出门,此时嫃儿早已乖觉,安安静静待在母亲怀里,眼里都是好奇。
自去年年初项詅带着项绍云来了新河,没再见过邹老夫人,虽是有书信,年节里也常来常往,但此时再见到,心里微酸,邹老夫人的马车直接进了外院,项詅将嫃儿交给心兰,待马车停下,婆子搬了脚蹬,柳家的上前打了帘子,马车帘子后面现出一位满头银的邹老夫人,项詅几步上前,站在马车下面,看着邹老夫人下马车来,先是福一礼,“祖姑女乃女乃”。
邹老夫人看着眼前的项詅,一年多没见,更比之前耀人眼睛,气质非一般,这就是个幸福里的小妇人,突然心里宽慰又难过,这样好的女儿家,邹家这一劫若是没有徐都统周全,也只落得落北境的下场,君王身边的富贵,得来不易,失之却是容易,这一场恍若似梦,伸手扶项詅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这厢徐三爷上前问安,邹老夫人不敢当他的礼,侧身避过,她虽是长辈,可现在是白身,不是拿捏的时候。后面的马车上下来邹夫人,邹大人与长子骑马而来,徐三爷上前时,他们忙上去见礼,徐三爷看着邹儒林虽是消减了些,但好在精神很好,受了邹大少爷的礼,李大管事引着众人去待客花厅。
邹家遭此大难,徐三爷还这样明目张胆的与邹大人来往,其实有缘由,圣上削了邹儒林的官职,却没有动他身家族人,这只是圣上迁怒于他的结果,日后风向怎样还未可知,邹儒林是有才之人,徐三爷心里明白。
迎了客人进屋,添茶上盏,项绍云这才赶回来,进花厅来见客,三位少年齐齐行礼,邹老夫人让项绍云上前,坐在邹儒林下的邹敬安见项绍云进来,心里也高兴,在京都,项绍云能去的地方极少,邹家就是他常去的,邹家几位少爷都与他和善,这番见着,两下都高兴。
邹老夫人看项绍云比之在京都时长高了许多,眼神明亮欢快,怎么看都是个翩翩少年,转头对项詅说,“云儿今年十一了,照你的意思,明年就下场吗?”
项詅也看他一眼,嘴角含笑,“是,明年下场,家中他两位叔叔一同去。”
邹老夫人再看项义、项维,点头,“都是项家的好儿郎,这就好,这就好。”
三人寻了邹敬安身边的位置坐下,邹老夫人对徐三爷说,“此番来常州是为感谢徐都统为着邹家的帮扶,邹家若不然还不知会怎样。”言下只是感激并无失落,邹儒林也开口答谢,徐三爷当着邹老夫人的面也不会与邹儒林玩笑,大家同朝为官多年,邹儒林是当年名副其实的探花郎,今年四十有二,徐三爷也曾天天五更上朝,武百官朝殿听政,因着邹老夫人与项詅的关系,两人在京都时常打交道,最关键是,徐三爷喜人,最喜有才学的人。
周妈妈来回,客房准备好了,项詅请邹家人先去歇息,邹夫人是个爽利人,与项詅又相熟,两人相携去看家人卸车,去的时候十几辆马车,来的时候更多,“婶婶这是为哪般?”
邹夫人笑看她,“不为哪般,这些都是离京时亲戚朋友相送,想着你来新河一年多,给你带些来。”
倒真是些京都的特产,一炷香之后,东西安置好,项詅陪着邹夫人去客房,邹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先是从京都至裴济,然后赶着又来新河,才梳洗一番歇下。
备下热水待邹夫人洗漱好,项詅正逗着嫃儿玩闹,邹夫人挽了髻,一身清爽,她也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项詅看她出来,心兰添置茶水,两人说起话,这才好好喜欢嫃儿来,让身边的妈妈拿来见面礼,是一把金铸长命锁和金镶蓝玉的项圈,一对福临门手镯,项詅忙谢过,“婶婶客气了、、”
邹夫人示意她不要说,笑着把嫃儿抱在怀里,她与邹儒林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许了人家,明年就要出嫁,小女儿才八岁,此次来新河没带来,大儿子就是邹敬安,小儿子今年十岁也没有带来,都在裴济陪着身子不便的邹老太爷,家中好久没有这样的女乃女圭女圭,嫃儿长得粉雕玉琢,白白女敕女敕,看见生人也不怕,见谁都笑,看得邹夫人心里疼得慌。
项詅还是问了,“婶婶此番有什么打算?”
邹夫人愣了一下神,随后神色轻松,“你邹叔叔的意思是日后就在裴济安下家,明年你珠妹妹要出嫁,夫家整好是荆州,再回去也好给她备嫁,安儿明年也要下场,老爷在家也好好好指点一番,若是他是个争气的,全家人指着他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是在富贵里,但现在归于平静我倒觉得很好,一家子安安逸逸的在一块,比什么都强。”
项詅扶她胳膊,“婶婶说得是,只要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敬安明年下场定会高中”,说完看嫃儿也认真听话,哄她,“是不是,嫃儿,敬安叔叔明年定会高中。”
嫃儿忙不辞点头,母亲说什么呢,她明白,母亲是问她是不是,当然点头应是。
邹夫人高兴,都说小孩子说话灵验,看嫃儿答应得干脆,心里也开怀几分。
待邹老夫人起身,两人都去服侍,回花厅用罢午膳,这才好好与邹老夫人说上话,邹老夫人从来都是明白人,不消项詅说什么,只闲扯家常,又说还在京都时,邹家被禁足,老太君打人送东西,离京时还来相送,感念荣忠侯府虽是高门但却是户好婆家,让项詅日后回京都好好孝敬老太君,孝敬公婆。
之于邹老夫人,项詅待她是最为尊敬的长辈,邹老夫人这样说,项詅自然感激她,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与你说要对公婆孝敬,待夫君尊重,为着你日后在婆家的日子操心。
第二日邹家人便打道回裴济,留也留不住,项詅一直送到城门,邹老夫人一直看着项詅,叫留步,留步,虽此去裴济才两百里,都是内宅妇人,日后再相见也不是易事,再说邹老夫人那是见一面少一面的人。
马车远行,耳边是邹老夫人的话,“詅丫头,徐家是高门,你自珍重,待回京都后要人看得起项家,莫要让人指着你的脊梁说你高攀,女子这一生以夫为贵,老话却说妻贤夫祸少,你只要做一个好妻子,徐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徐都统的好妻子,荣忠侯的好儿媳,若是你能做到,就是你这一生好福气。”
‘若你能做到,就是你这一生的好福气,你只要做好好妻子,好儿媳’,项詅站在马车前,背过身,她不愿在项绍云面前流泪,这些年多少委屈她都没这样难过,如今看着邹老夫人离开,心里酸得厉害。
徐三爷骑在马上,看项詅久未动,知道她心里难过,没有娘家的女子,邹老夫人就是她心里的娘家,“詅儿”。
项詅被惊了一下,抬头再看时,眼眶里面还有流动潋滟,徐三爷心里一动,果是这样,示意她到马下,来送行的人都在看,弯腰长手一捞,一瞬间项詅便坐在他面前,扬鞭一抽,回身丢下话,“我与夫人出去一趟,你们先回府。”话音刚落一骑两人朝城飞奔而去。
项詅还从未骑过马,虽然他的夫君是驰骋疆场的威武将军,风声在耳边飞过,帮她笼了披风,左手用力把她往怀里拉近些,“三爷,这是去哪儿?”
徐三爷脸贴着她的耳际,“当然是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项詅抬头看他,剑眉星眸,嘴角嚼笑,有着这世间所有女子梦想中情郎的所有,心下安然,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眼前掠过排列成行的梧桐树,正是秋高爽朗的季节,烦忧也不该有。
穿过梧桐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小河流入海,金黄草满坡,微风吹过来,心里豁然已是秋。
徐三爷栓好马匹,走至她身边,“去年围剿的时候现这个地方,前面是悬崖,我带你去瞧瞧。”
项詅含笑,说实话,她还从未有这样闲心慢慢游走,“好,夫君说去哪,我就去哪儿。”
“邹老夫人与你交心吗,怎地今天这么乖?”
项詅嘟嘴不理他,“祖姑女乃女乃自来与我交心。”说完叹口气,“只有她是真正为着我考虑将来的人。”
徐三爷可不爱听这话,“你的将来都在我这里,你要考虑什么?”
项詅嬉笑逗他,看他板着脸,心里可乐,眼光落在脚边的野草上,口呼,“呀,有东西咬我的脚。”蹲来赶紧揪了一根狗尾巴草,藏在水袖里,徐三爷听她说有东西咬脚,蹲要去看,低头整好露出光洁的后脑勺,项詅眼里闪着狡黠,起身将狗尾巴草从领口蹿进去,只感觉他僵硬了一下,项詅以为得逞,笑出声来,哪成想他双手一抱,项詅正好趴在他肩头起身就站起来,项詅也知上当了,手上不停,继续往他肩膀挠痒痒,只喊,“放我下来”,徐三爷可不是怕痒,托着她的柳腰往面前放,还没落脚,两人眉眼相对,两张笑容满面,一张英气逼人,一张恣意桃面红,鼻息相近,唇红齿白,那双桃花眼有着欢快和顺畅,就这样托着她的细腰,低头亲上去,突然心里满满。
环着他脖颈,微仰着头接受着他的**,唇齿之间,鼻尖微风带着,不知哪里飘来的桂花香,醉人得很。
半响分开,再贴上,软软的舒服得闭眼享受,再睁眼瞧上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像蜻蜓点水轻盈,又像棕叶整齐飘摇。
待两人再往悬崖边,果真是个好地方,挑眼就能看到海平线,低头就是浪花起伏,洒满整个崖沿。
待回去的时候,没有回那条梧桐树丛,徐三爷牵了马,项詅在一边闲走,沿着水边一路回去,说实话,两人还没有这样独处过,一问一答,一颦一笑,原来这就是眷侣,这就是相依为伴,正好你爱的人正好也爱你。
深秋过去,初冬到来,嫃儿已经可以颤巍巍的学站,整天咿咿呀呀,惹她不高兴了嘟着嘴与你生气,要是玩得好,谁伸过脸来都舍得亲一下,没见过像徐三爷这样宠女儿的父亲,在书房里玩,将军们来回事,常见嫃儿在里间的软塌上,手上的银镯铃铛叮铃铃,时而伴着笑咯咯,若是有哭声出来,徐三爷定会在说话时停上一停,朝里面问一声,“怎么了?”将军们都叹神奇。
寒冬就要到来,北方有躁动,去年整好碰上新河被围城,所以去北边换了旁人,今年几位将军跃跃欲试,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事,戍边本就是武将的本该的职责,只是徐三爷现在是新河刺史,即便今年也不遣兵,也不会怎样,徐三爷想的是跟着自己的将军。
来请命,自然是要好好商议一番,清铺开上晋的地图,消息传来,永和关、将军关、尘沙隘,这三个地方近来最是猖獗,永和关好驻守,将军关好立功,最难的是尘沙隘,那里处于上晋最北边,境内还横穿一条河流,内需线拉长,一旦被切断来源,不要说退路,就是想要援军都不是易事。
再难啃的骨头也得有人去啃,梁乐第一个就选了尘沙隘,这里不只是去过一两次,前几年基本都是徐三爷手底下的兵驻守,梁乐对付这里有经验,杨参军选了永和关,这里是连接将军关和尘沙隘的关键,韦伯自然就选了将军关,其他两位将军与徐三爷留在新河,决定之后,趁着大雪未至,拿了徐三爷的令牌带上自己的亲卫,去京都西郊大营点兵,十天左右快马可以到北境,若是年前处理好,能在初春雪化时回来。
因为年后春围家里三位少年都下场,入冬之后少见他们走动,见天不是在书院,就是在书房。
今年第一场雪下来,飞飞扬扬,院子里裹了白色薄袄般,只剩红梅峭立,天儿冷,不能出去闲逛,项詅看完账簿,拿了针线篓子给项绍云做一件长衫,母女俩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尾,心兰怀孕了,项詅也不让她再服侍嫃儿,小孩子劲儿大,没轻没重的怕碰到,再说,还有京都来的几位妈妈看着,只要嫃儿动一下,就是呼啦一群人跟着,也不差她一个。
蔷儿帮理线,白线,黑线,蓝线都分出来,因为是在炕上,布料、丝线便摆了满炕桌,蔷儿这厢理过去,嫃儿那厢便全扯在手里打圈圈,一副这么多人玩这个,嫃儿也来玩,项詅看她无耐,紫菱找来七巧图,在炕上摆开了,终于是把她注意力引开,撅着小**在炕上摆‘阵法’,也不知道她究竟玩明白没有,东拼西凑的玩得乐乎,项詅只看她不捣乱就好。
屋里人闲聊起话来,周妈妈说,“后花园里的莲花池,今年家人下去清淤泥,果见那莲藕长得很是喜人,白生生的手臂般粗。”
项詅接过话头,“既是这样,就挖些出来,想着炖莲藕排骨汤喝。”
周妈妈说是。
与项詅接触久之后,几位奉命来看顾嫃儿的妈妈,与项詅相处很是融洽,项詅没有架子,对底下人和气,对府里的人个个有把尺子规矩着,不会施压得太紧,也不会松散成沙。说到莲藕,梁妈妈是湖州人士,说家中秋冬季节正是产莲藕的季节,莲藕不好采,年年有专门的采藕人,三四个月的时间泡在淤泥里面,养家糊口不容易,项詅点头,养家糊口是不易。
说这又提到淮南那边冬季喜欢做梅花酱,只需藏个三五天便可取出来做点心,花香扑鼻香得很,府里有几颗老红梅树,正是当季的时候,佳儿自告奋勇说要去收集红梅,定要做出王妈妈说的梅花酱,去小厨房寻蔷儿要了个白瓷瓮带着小丫头就去采梅,白瓷做的钳子,红梅树下慢慢收梅花朵儿。
屋里人看佳儿出去,都笑说,今年可以尝尝梅花酱点心了。
蔷儿带人端了桂枣山药汤进来,给项詅和嫃儿盛了,项詅让妈妈们去喝汤,屋里只留了蔷儿和紫菱。
蔷儿看项詅进得香甜,想起周妈妈昨儿说的话,“姑女乃女乃今日睡得香甜,吃得也香甜,你多做些甜汤点心给她尝尝。”
“姑女乃女乃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这就下去做。”蔷儿一边收碗,一边笑问项詅。
“好丫头,你家姑女乃女乃这么能吃,整日就让你操心吃食全在这点上了,没有什么想吃的,你去寻了梅雨时咱们腌的酸梅,装一碟过来,既然开了封口就几位少爷那里都送去,三爷书房先不用送,这个点上该回来了。”
蔷儿应下去小厨房开封之前腌制的酸梅,梅雨季节收好的,晒得月兑水再撒上白糖,没那么酸了在瓷瓮上用牛皮纸封口,扎得紧实,再用黏土和水将盖子与瓮罐密封好,才敲开黏土,清理干净,揭开盖子,郝然见牛皮纸好好的,用剪刀剪开,梅子的清香酸甜扑鼻而来,才要装盘,身后采了梅花进来的佳儿唤她,“蔷儿姐姐,什么好东西,这样香甜,口水都要下来了。”
蔷儿笑她,“是梅雨时做的梅子,姑女乃女乃说要尝尝。”
佳儿扫落肩膀上的落雪,在火炉旁暖了身子,也靠过来帮忙装盘,初闻时确实香甜得很,待装盘后,褶褶皱皱的梅子上泛着紫红色,上面附着白糖,很是喜人,又叫来小丫头分了三盘去给三位在书房的少爷,待端了梅子进里间,徐三爷已是下衙回来了。
项詅问,“还有结余吗,送一盘去给七姨娘,不知道她爱不爱吃这酸的。”
蔷儿应下,项詅示意徐三爷尝尝看,徐三爷果断摇头,闻着就是一股酸气,看项詅自己吃得欢乐,嫃儿也去拿,徐三爷才勉强含了一颗,才一会儿父女俩脸都皱成一团了,这么酸,牙根都软了,周妈妈进来见他们这样,忙端痰盅,父女俩都吐了,这完全酸得吃不了。
再看项詅正拿着一颗往嘴里送,看他们这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不知道是开心的还是吃得喜欢的。
周妈妈却看着项詅欢喜,俗话说酸儿辣女,姑女乃女乃这一胎保管是个小少爷。
本来徐三爷要去京都一趟,结果走不了了,因为,项詅又怀孕了。
果真如周妈妈所想,府里的大夫每月都来给几位主子瞧瞧脉象,也是那天项詅吃多了梅子,虽然心里没觉着吃够,但牙齿受不了了,大夫先给她看牙,这只是吃东西酸到了,晚些吃些清淡的,第二天便好了,但却在请脉时,犹豫了半天,徐三爷自那次项詅生嫃儿,就一直觉得这些个大夫都不是什么还材料,此时见他半天不见声响,剑眉一挑正要训人,却见大夫起身在他面前行礼,弄得徐三爷还不好开口了,大夫说,“大人,夫人日后若再想吃酸食,就吃些酸甜的水果吧,梅子虽然爽口,但腌制的不易多吃,会坏了胃口。”徐三爷点头,还梭了项詅一眼,项詅撅嘴抗议,接着大夫又说,“夫人喜好酸食,这是孕期初期的体现,过两个月就好些了。只是时日还尚浅,草民写几份食补的方子,夫人还需多多进些正餐才是。”
大夫后面说的话,徐三爷都没认真听,他只听到项詅怀上了,喜吃酸食,喜上眉梢,徐三爷一把抱住嫃儿,亲了好几口,直到嫃儿嗯嗯抗议,抱着她父女俩挨近项詅,眼睛亮亮的,“詅儿,你又怀上了。”
项詅也惊讶,这个月月事也才逾期八天而已,自己还没往那处想了,竟然就这样怀上了?
再看徐三爷欢喜的样子,心里也高兴起来,点头回应他。
项詅又怀上了,这消息一传开,最高兴的莫过于从京都来的几位妈妈,三少夫人这番喜讯来得太是时候了,整好是年前,老太君知道了定会十分高兴,三爷真是能的,大小姐还没满一岁呢,少夫人又有了。
自然徐三爷的京都之行也就不成行了,衙门里的事丢给蒋滠和李卫江,王肖回京复命去,这就安心的当起项詅的护工来。
京都徐府里,老太君听曾长孙徐淳熙给她念信,眯眼正打瞌睡,她以为就是一般的家信,徐三爷每月都有一封,待徐淳熙念到项詅怀孕了,今年不能回京都给太君请安,深表歉意时,瞌睡没了,老太君只想着为项詅又怀孕高兴,朝徐淳熙招收,“去与你祖父说,你三叔有信来,让他来听。”
徐淳熙行礼应是,他老早就想去新河找他三叔了,三叔不在京都,家里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他今年也才十一岁而已,正是好玩的时候,每天压着他学礼仪,读四书五经,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用考状元,读那么好的书有什么用处,在国子监上学,听了许多关于他三叔的事情,指望今年徐三爷回来了也要跟着他一起去一趟新河,哪成想,三婶怀上了,自己也去不成了,有些丧气,但从小的教养倒没让他露出半身懈怠来,心里打定主意,三叔不来,自己可以去啊,年前就去,去新河过年去。
进大书房见祖父,父亲也在里面,守着大书房的房管家见他进来,忙招呼他在外间喝茶等候,也没过多久,里面议完事,叫他进去,将老太君的话传达了,徐侯爷起身要去见老太君,世子见他像是有话说,示意他坐了,“说吧”。
徐淳熙见父亲比见祖父还规矩,“父亲,儿子想去新河。”
世子挑眉,“去新河做甚?”
徐淳熙见父亲不是一口否定,便回,“去看看三叔治下如何,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再说家里人不方便去新河看三婶婶,如今她有孕,儿子想去探望她。”
世子呲笑他,说得冠冕堂皇,还不就是想去玩,不在自己眼皮底下,他简直就是月兑了缰绳的野马,谁也栓不住,不过三弟妹有喜,是该去个人探望一番。
起身对儿子说,“问问祖父和老太君的意思吧。”
徐淳熙这下舒坦了,老太君特意叫祖父去,应该就是为了三婶婶的事,自己毛遂自荐,兴许就被容许了。
父子两去见老太君,果然,老太君说的就是挑个人去新河,算算家里的人,妇人们不用说,定是去不了,侯爷事物繁忙,世子近来出入宫廷,皇帝召见频繁也不易出远门,徐淳熙再也忍不住,就在老太君面前请命,“太君,您让淳熙去吧,孙儿要去看看三叔治下,长些见识。”
徐侯爷颔,老太君则深思,这少年郎兴头上来了,要跑去新河,不在他老子眼下,恐是要翻天,不过再想到徐三爷,心里放心了,家里的侄儿,世子和老二动手脚的时候都很少,倒是徐三爷,侄儿犯错了,从不手软,错了说挨打就挨打,他就是想去新河,就让他去吧。朝徐侯爷点头,世子看徐淳熙就差手舞足蹈了,心想,你三叔可不比为父手软,到时候揍你哇哇叫,不要叫苦了回京都。就这样商定给徐淳熙去新河。
这下侯府里翻天了,世子妃不说什么,二少夫人也不说话,徐三夫人虽然不放心,但徐侯爷再三保证多跟几个好手脚的家将,一起去,安全不会有问题,闹得鸡飞狗跳的是其他几位小爷,侯府里可是有五位少爷,个个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一听大哥要去新河过年,不依了,求到老太君那里,又求到徐侯爷面前,徐大夫人看见孙子就心软,但也不能松口让几个小子都去啊,不好说啊,又将麻烦丢回世子跟前,不可能都去,徐淳熙去了,还让谁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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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给谁去呢?
徐三爷:猴崽子们来打仗吗?
嫃儿:哇,还有那么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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