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矢野滕浩又将子衿接走了。江楚氏颇有些不快,女儿长期和日本人来往,传出去是有损名誉的。好在还未有多少人知晓他的身份,不然的话如今怕是传遍上海滩了。二子子辕又是整日里的不见人,这一双儿女是教她操碎了心。
子衿今日穿得有些厚,早上起来时外面的植物皆裹上了一层细细的露水,乍一看来还以为是覆上来了一层薄雪。
矢野身上依旧穿着那日为她披上的大衣,他们并排在枫树林中走着,沉默了许久。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摇曳的叶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忽闪忽闪的。偶尔一阵秋风吹过,那水珠就随着叶子飘忽落下,像是在下一场红色的秋雨。
“这时我们更应该去看桂花的。”
他们曾经上学时必经一条栽满了枫树的林荫道,如今她显然不新鲜了。
矢野的眼眸有些黯淡,她总是通过一切来告诉他她心中没有他。
“听说桂花香飘十里,象征纯洁,倒是和我们的樱花有些像。不如明年我带你去富士山下看樱花如何?”
他的语气充满了期待与向往,令她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好啊,何必那么麻烦去日本看你们的樱花。不如明年花开时我们去北方看吧。”
他一时语塞,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子衿微微一笑:“是我们的东西永远都是我们的,别人永远都霸占不了。听说樱花也是几千年前你们的使者从大秦带去日本的呢,或许你们将它供奉为了国花早已忘记了它的起源。是有一句说的好,饮水思源。你们东瀛学习中华文化这么多年,如今倒是做起了忘恩负义的的事。”
她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他的胸口有些积郁,她莫名其妙的说出来这些,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达尔文说过,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是自然定律,你应该明白的。”
子衿听后觉得笑的很,她转过头来,嗤地一声说道:“自然定律,不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学长中文学的这么好,定是学过这些的吧?”
矢野蓦地一笑,今天她像是要向他表达些什么。
“是,这些都是中国的国学,都很有道理。”他笑的有些诡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了,朝代更迭屡见不鲜,宋末金兵入关,明末清兵入关,汉人不都习以为常了么?”
“口气倒是挺大的。”子衿此时已是极为的不悦了,她直勾勾的地盯着他:“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矢野吸了口气,解释说:“我只是与你辩论罢了,这几日北方又打了败仗,我知道你心情郁结的很。”
“我明白。”她的语气恢复了那样的柔细,好似方才的不愉快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她心里对什么都是明白的。
她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下的枫叶,继续刚才的话题:“没想到你拿你们国家与金人满人做比较,这几百年沉淀下来,他们都是中国的一部分了。”
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看着他的脸,笑着说:“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矢野临时被人叫走,她自己便回家去了。
坐在汽车内,耳边反反复复响起矢野在她走时说的一句话。
“你被人跟踪了。”
她抚着眉毛,心中泛着微微的苦涩。
除了他,还会有谁会派人跟踪自己呢?那日在教堂他便亲自监视着矢野。跟踪她,怕是以为她和日本人有些什么图谋吧?她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局势的人。
原来他是这么的不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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