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女生 第十九章 黑蛋儿嫂生了

作者 : 孙树环

晚上,秀枝躺在娘屋里的大土炕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她望着多年来由于烟熏火燎被弄得乌黑不堪的老屋的房顶,还有几乎要朽掉的老式木窗,以及屋里破旧不堪的四壁,她的心里酸酸的。秀枝想:若不是家人供我上高中,读大学,这老房子早就翻盖了。如今,一家人挤在这破旧不堪的三间老房子里,夏天闷热漏雨,冬天受冷挨冻,一家人为了供我上学,跟着我遭这个罪。一想到这些,秀枝就受不了,黑夜里,她默默地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秀枝娘听见女儿接连不断地翻身,她知道女儿没有睡,她很想跟女儿说说话儿。自从秀枝到镇上读初中,到县里读高中,到城里读大学,秀枝和家人就聚少离多了。尤其是这次,秀枝在家只呆两天。当娘的很想跟女儿说说话儿。平时,秀枝娘想女儿只能是眼巴巴地干想,她舍不得给女儿打电话,怕花电话费。刚才,她以为女儿累了一天,睡了,不忍心打扰女儿,听见女儿接连翻身的声音,秀枝娘升起了和女儿说话儿的愿望。

“妮儿,娘睡不着,陪娘说说话儿吧?”秀枝娘对女儿说。

秀枝想:说什么呢?说说学校里令自己喜怒哀乐的事儿?还是说说自己在外面的见闻?还是说说父母的病情?说说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儿?还是说说村儿里的父老乡亲?娘没有文化,也没出过远门儿,还是说说娘身边的事儿吧,娘对这些事儿既熟悉又亲切,这些事儿才能替娘解闷儿。

想到此,秀枝亲切地对娘说:“娘,今天上午,我看见我的好朋友娟子了,她生活得好吗?”

听了秀枝的话,娘叹了一口气说:“娟子这孩子模样俊,性情也好,嫁了个有钱的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娟子的日子过得可憋屈了。娟子在婆家,大事儿小情都做不了主,回娘家还得经过婆婆的批准。娟子坐月子那会儿,娟子的爹娘赶着毛驴车,拉了满满一大框子鸡蛋,还有红糖,孩子用的小衣服,小褥子小被子,去娟子的婆家,看望自己的闺女和外孙。娟子回来说,她婆家人看了她爹娘拉去的东西,都直撇嘴。两位老人刚一走,娟子的婆婆就把那些东西转手送给他们家的保姆了。人家是大户人家,嫌娟子爹娘拿去的东西脏。唉,有钱人就是看不起咱们穷人呐。”

听了母亲的话,秀枝依稀看见了娟子羡慕她和志远的目光,看见了娟子亲切笑容的后面隐藏着的一颗惨淡的心,看见了娟子那蜡黄的没有血色的脸……接着,秀枝由娟子的婆婆想到了韩冰。韩冰不也是这样吗?她的眼里,能装得下谁呢(杨光除外)?她甚至都不把教授当回事儿。无知!有钱无知太可怕了。缺德!有钱缺德更可恶!难怪社会上有仇富心理呢,这种无知无德无教养的富人活该遭人恨。不过,这种人没有发展前途,他们被社会文明淹没是迟早的事儿。

秀枝绕开娟子那个令人沉重的话题,跟娘谈起了黑蛋儿嫂生产的事儿。

秀枝娘说:“现在医院看病这么贵,大人有个病啊灾的拖一拖也就过去了,实在不行了才去医院呢。现在孩子少,金贵,咱们村儿好些人都去医院生孩子。你黑蛋儿嫂说,她也去医院生。现在去医院生孩子,有的要花好几千,早产的还花上万呢。都赶上你三年的学费了。”秀枝娘的话里带着很多的无奈。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当当当,当当当:“秀枝,秀枝,救命啊秀枝!”

“娘,是黑蛋儿哥,我去看看。”听见敲门呼救声,秀枝一边迅捷地穿衣下炕,一边急切地往外走。

“怎么了黑蛋儿哥?!”秀枝开开门,见黑蛋儿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心急火燎的。

“你嫂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疼得受不了了。我去请产婆,产婆去闺女家了;到镇上去请医生,这大半夜的,恐怕来不及了,你去看看吧秀枝。”

听了黑蛋儿哥的话,秀枝的第一反应是:要冷静。老师上课的时候给他们讲过,面对情绪急躁的病人或家属,当医生的首先要镇定下来,说话要用中速,声音要低,神态要自信,以安定病人及家属的情绪,让他们相信你,配合你治疗。

想到此,秀枝镇定自信地对急躁不已的黑蛋儿说:“黑蛋儿哥,嫂子可能要生了,你先回去烧些开水,我随后就到。”

支走黑蛋儿,秀枝马上回屋,她从箱子里迅速找出军训时学校发的纯棉白色手套。

“妮儿,你行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秀枝娘担心地问女儿。

“没事儿的娘,你放心吧,接生我们早学过了。”说完,秀枝一路小跑,赶到黑蛋儿哥的家。

关于接生,零七届临**二班儿的同学们,除了教课书上的知识以外,他们还在电教室里看过关于接生的视频。至于实际操作,他们还没有实习过。说实话儿,面对黑蛋儿嫂这个特殊情况,秀枝心里也没有底儿。在这紧急关头,她必须撑住。如果她乱了方寸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此时此刻,秀枝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秀枝一走进黑蛋儿哥家的院子,就见黑蛋儿娘正在烧水。黑蛋儿娘见秀枝来了,她就像见到救世主一样,亲切担心地对秀枝说:“妮儿啊,亏得你回来了,要不,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没事儿的大娘。”为了稳住大娘的心,秀枝握了握大娘的手,然后秀枝疾速地走进里屋,去看黑蛋儿嫂的情况。

黑蛋儿嫂仰面斜倚在铺盖卷上,肚子疼得龇牙咧嘴,大汗淋漓,头发都湿透了。

秀枝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她先模了模黑蛋儿嫂的脉搏,然后轻声问:“嫂子,头痛吗?”

听了秀枝的问话,黑蛋儿嫂摇了摇头。

“头晕吗?”秀枝又问。

黑蛋儿嫂又摇了摇头。

秀枝想:产妇的心脏和血压都没有问题,看来,顺利生产大有希望。

于是,秀枝很自信地对黑蛋儿哥说:“黑蛋儿哥,拿条干净的单子来,让嫂子仰躺在上面。锅里煮上一个盘子,一把剪刀,一方干净的白布,还有我的手套。”说着,秀枝把手中的手套递给黑蛋儿哥,“另外,再准备好一些香油和白酒,干净的白布条一段儿,要干的。”

此时此刻,秀枝像个指挥作战的元帅一样,有条不紊地把持着局面。

秀枝对黑蛋儿嫂说:“嫂子,肚子疼是子宫在收缩,是子宫在往外推送孩子,疼的时候,你要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住嘴巴往下用力;不疼的时候,你要尽量放松自己,尽快恢复体力,准备下一次宫缩时用力。等你有了要解大便的感觉的时候,孩子就要和你见面了。”说完,秀枝轻松地冲黑蛋儿嫂笑了笑。

“妹子,有你在身边儿,我的心里就踏实了。”黑蛋儿嫂欣慰地对秀枝说,她的神态很放松,很踏实,很幸福。

天儿快亮的时候,孩子要降生了。

这时,秀枝赶紧从锅里捞出盘子,然后把剪刀、白布和手套也从沸水里捞出来,拧干手套和白布,她把一应用具放在盘子里,然后,秀枝用白酒给自己的双手和胳膊消了毒,戴上手套助产。

孩子顺利地降生了。秀枝马上用白布包住食指蘸些香油,轻捷地刮干净孩子口中的粘液,又把婴儿鼻子里的液体挤出来,继而,她迅速地提起孩子的双脚,打婴儿的脚心,把孩子打哭之后,秀枝麻利地剪断婴儿的脐带,用白酒消毒后包扎好。她用小褥子把孩子包好放到一边儿,侧卧,以便于婴儿体内流出的液体排出体外,防止感染肺炎。最后,秀枝麻利地为黑蛋儿嫂取出胎盘,揉挤出子宫里残留的血液。

做完这一切,秀枝撤掉黑蛋儿嫂身下的单子和褥子,帮嫂子收拾利落之后,又给黑蛋儿嫂换上一套儿干净的被褥。然后回头高兴地对黑蛋儿母子说:“黑蛋儿哥,大娘,我黑蛋儿嫂母子平安。折腾一宿了,你们快沏碗红糖水,弄点儿好吃的犒劳嫂子吧。”

“哎,好,我这就去,这就去。”站在一旁干着急不知所措的黑蛋儿,好不容易盼来了表现的机会,他连忙按着秀枝的吩咐去做。

“妮儿啊,你真是有本事啊。大娘的心悬了一宿了,要不是你,我的孙子和媳妇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大娘谢谢你了。”说完,黑蛋儿娘一下子给秀枝跪下了。

“大娘,您这是干什么?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我年纪轻轻的,哪里受得起您老的跪拜呀?”

秀枝一边儿说一边儿把大娘扶起来。

“不跪不跪,你把大娘给喜糊涂了。”这时,黑蛋儿娘擦干激动的泪水,转脸冲堂屋喊,“黑蛋儿,多煮些鸡蛋,让秀枝在咱家吃早饭!”

“娘,您不用操心了,我早给秀枝煮上了!”黑蛋儿一边儿高兴地拉着风箱一边儿冲着里屋喊。

此时此刻,秀枝的心里腾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她想:这里的百姓需要我,沂蒙的人民需要我,我的根在这里,这里才是成就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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