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涵把王熙仪往怀里一揽,看着王子腾道:“我教的。”
郊外骑马的事情还是商妥了下来,王子腾去与吴氏说要带着赵芷涵王仁等去郊外庙中还愿。吴氏无心管他们,自然是应了。她只叫把女乃娘把王仟抱到自己房里,不说别的话。她如今一心只要钱氏伴着,尤不想见二房。
次日,王子腾叫了马车,自己与王仁一车,赵芷涵与王熙凤和王熙仪一车,悄悄往郊外去。又叫家中小厮出去弄了数匹马牵到郊外,一切安置停妥,小厮退到远处看马车,便剩下王子腾一家老小。
赵芷涵是个没骑过马的,出来不过是想看看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只王子腾带着王仁骑马在广袤的大地上奔跑时,赵芷涵便带着王熙凤王熙仪欢呼又四处逛逛。郊外景色甚好,是家中那些小院小景所不能比的。王熙凤和王熙仪更是打小就在家养着,没见过这般景象,都雀跃得很。尤其是王熙仪那男孩子的性子,这会子表现得越明显。
等王子腾和王仁骑了一遭马回来,王熙仪就嚷着也要骑马。王熙仪尚小,自然不能叫她一个人骑马,于是王子腾便把她抱上马背,放在自己前面。他驱马奔跑起来,王熙仪不怕反倒大声欢呼起来。
王子腾也是笑意含在嘴角,以前一直在官场上,基本没有陪过家人。不是自己没时间,而是自己有时间也没那个意识。如今因着赵芷涵的这些“无理”要求,倒是体会了一番不一样的生活,也算值了。
这一日玩下来,不止是赵芷涵,王子腾并着三个孩子都是身心畅然。也因为这不太注重规矩的游玩,让王仁王熙仪与王子腾夫妇之间更是亲近上了好几分。晚上回去的时候,各人的心还收不回来,脸上笑意难退。只是,这笑意到下马车那一刻,就再也存不住了。
赵芷涵和王子腾是刚下了马车,还在玩笑着,便见得自己房里的紫珊急匆匆跑迎上来,喘得直说不出话。赵芷涵一看就知是家里出事了,忙扶了她道:“怎么的了?走的这么急。”
紫珊又喘了几下,才开了口道:“老爷、太太,你们快去老太太房里看看,老太太……老太太……只怕快不行了。”
王子腾和赵芷涵听言,脸上笑意瞬间变成了冷意。赵芷涵与王子腾对视了一眼,一刻也不耽搁,忙就往吴氏院中赶去。王子腾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紫珊道:“今早走的那会还是好好的,这突突的,是生了什么?”
紫珊还是急急跟着,“回老爷,具体的我也不知。好像是三太太不出月钱,不知哪个下人嚼舌根子就嚼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老太太也是一时兴起,就要了账本看。不知怎么的,后来就找了好些人对起了账来。后来我也不知生了什么,知道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气得躺在床上话也不能说了。”
王子腾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赵芷涵眉心皱了一下。本来以为吴氏是知道了她们出去玩而被气到了,现在看来,是知道了王子胜在掏王家的银子。
两人都不说话,一直赶到吴氏房里,便见得吴氏躺在床上,喘息粗重。王子胜和钱氏也还在吴氏房中,见王子腾和赵芷涵回来了,忙往一旁让了让。王子腾急着步子去到床边,紧张道:“老太太,你怎么样?找了大夫没有?”
吴氏不能说话,只看着他。倒是王子胜在一旁说了句:“找了,大夫看过了。”
“怎么样?”王子腾拧着眉心,看向王子胜。王子胜闭口不语,王子腾的眉心拧得就更死了。
吴氏躺着又粗喘了几口气,才把目光投向站在王子腾身后的赵芷涵。赵芷涵往她面前走了走,微俯身道:“老太太,你有什么话要说?”
吴氏艰难抬起手,手臂一直颤抖,指向桌子。赵芷涵回头,便看到了桌子上的账本。赵芷涵去把账本拿过来,翻了几页,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吴氏却是摇了下头,手还是费力指着桌子。赵芷涵又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库房的钥匙。
赵芷涵心里蓦地一凉,这边吴氏已经没力撑着手臂,跌落了下去。赵芷涵又过去放下账本,拿过钥匙到吴氏床前,把钥匙送到她手里。吴氏摇了一下头,把钥匙往她手心里塞。赵芷涵到这会子算是确定了,这老太太是要把钥匙还给她。
于是,赵芷涵把钥匙攥在了手里,一句话也不说。王子腾此时却是怒了,过去一把拉了王子胜的衣襟,把他拉出去。到了外面,他一把甩开王子胜,盯着他道:“你做了什么?老太太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没做什么,老太太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知道?”王子胜面对王子腾的质问,很是不耐烦。
王子腾深吸了口气,不再与王子胜说话,只身又进屋去了。钱氏见王子胜被弄出了房间,自己也悄悄退了出去。她刚一出去,王子胜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没用的废物。”钱氏被打得一声也不敢吭,微垂泪呓语道:“打完老太太又来打我。”然后不过是咽了委屈,跟着王子胜身后一起去了。
屋里,王子腾放心不下,又叫人请了大夫。大夫看后,指出吴氏头上有伤。又是气急攻心,身上旧疾俱,只称说无力回天。王子腾心下透凉,叫赵芷涵在屋里守着,就气冲冲出了房门。赵芷涵猜想他是去找王子胜了,自己跟过去也不是个事儿,便留在了吴氏房中看着吴氏。
王仁王熙凤也待在屋中,寸步不敢离。当初史氏要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守着的,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悲伤过浓,只无人说一句话。
王熙仪还小,也不知事态如何,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氛甚是压抑。她又见得吴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喘气,便去到她床边,拉了一下她的手指道:“老太太,你怎么了?你这是累了么?”
吴氏转身看她,呼吸又重了几分,嘴巴张着说不出话。赵芷涵过来坐到床沿上,把王熙仪揽进怀里,看着吴氏道:“老太太是累了,要休息休息。仪丫头你也是识了点字的,给老太太讲些故事来听听呢。”
“好。”王熙仪得令,想了一下,就给吴氏讲了一个丑小鸭的故事,讲完之后又讲了好多童话故事,这些故事不过都是平日里赵芷涵讲给她听的。吴氏躺着看着王熙仪一闪眸子,一张嘴一闭唇的爱模样,呼吸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边王子腾到了钱氏院子里,也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冲了进去,抓了王子胜一拳就送了上去。王子腾也算个武夫,这一拳下去王子胜嘴角就渗出了血意。他被打得后退趔趄数步,好容易停稳了,甩了一下头道:“大哥,你疯了?”
王子腾不说话,过去又是一拳甩了上去。王子胜试图抵挡,但在王子腾面前根本没用。直到他被打得翻滚在地,满脸是伤的时候,才连连求饶。王子腾哪里有想跟他讲话的心情,只想一拳打死他这个忤逆子。
王子胜最后被打得躲到了桌子下,钱氏早被王子腾的凶狠样子吓得退到了一旁,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王子腾过去一把掀了桌子,王子胜猛地抬起脸,“王子腾,你今儿不打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你说对了!”王子腾说罢,抱起左手,一手肘狠砸在王子胜的肩上。王子腾被打得咳出一口血来,翻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王子腾咬了两下牙,对旁边的丫鬟道:“去叫李照海带些人来,捆了二老爷送去衙门里。殴打亲母,恶逆之罪,随衙门落。”
“诶。”小丫鬟被吓得已是不敢说话,应的这一声还是颤颤的。应完,小丫鬟便急忙跑去前面找管家李照海。李照海得了命令,不过是叫上几个小厮拿了绳子棍子之类,就往钱氏的院子里赶去。
到了那边,在王子腾的高气压气场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王子胜见李照海真的来了,慌了神忙爬过来抱住王子腾的脚,一边道:“大哥,我们是亲兄弟,你怎么能把我交给衙门?”
王子腾一脚踢开他,只道:“李照海,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人捆起来,送去衙门。”
“诶。”李照海怯着声音应了句,忙叫众小厮上去捆人。
钱氏见得王子腾已是来真的,想着自己不能守了活寡,怯生生上去泪眼涟涟道:“二老爷,这事儿怪不得我家老爷,要怪全都怪我。家中的银子是我动的,老太太,也是我不小心没扶稳才磕了的。”
王子腾转身猛地看向钱氏,吓得钱氏身子又是一缩,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王子腾移开目光,只道:“不管是剥皮揎草也好、磨骨扬灰也罢,都是他该得的。我王家没有这种逆子,他不是我弟弟,你也只当没嫁过这个人。”
王子胜听得这话,心里本存的一丝混气一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森森寒意。他也忘了挣扎,就这么被李照海带着小厮弄了出去。只刚出了房门,他才反应过来,忙又哭又喊道:“大哥,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出去赌,不该出手伤人。”
王子腾只当没听见,正要出去回吴氏院子的时候,吴氏房里的丫鬟倒先来了。丫鬟急急到王子腾面前,眼睛里已经全是眼泪,只道:“老爷,老太太她……”王子腾听言听言便知不好,忙就往吴氏院里赶去。
只说吴氏房里,王熙仪一直在给吴氏讲故事,讲到吴氏没了呼吸赵芷涵脸上没了丝毫笑意。赵芷涵把她箍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忍告诉王熙仪,她的外祖母去了。死是一个怎样的概念,王熙仪只怕还不知道。
而王仁和王熙凤,不过是在一旁默默流泪。只等王子腾进了屋,片刻之后,才听得哭声渐起。
吴氏去了,王家阖家痛哭。丧事也是办得极为盛大,铺张奢侈,不在话下。赵芷涵直忙了好几天,钱氏却是一点也不插手的。王子腾也是去宫中面见皇上,主动告了长假停了官职,回来为吴氏扶灵回金陵。
到了金陵,吴氏与王子腾父亲双棺合并后,丧事才真告终。对于王子胜,也没遭到磨骨扬灰的极刑,而是被配到边境充军去了。王子腾还是说:“只当我王家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此后他王子胜与我王家再无瓜葛。”
却说因王子腾停了官职于家中守孝,赵芷涵便也不想再折腾奔波往京城去,只劝王子腾留下来在金陵住上一阵子。王子腾也是久不在家乡,早有此心,不想赵芷涵先提了,也就自然而然留下了。
又想到京城的宅子无人看管,赵芷涵不过是叫管家李照海回去,吩咐他看好宅子。李照海得言,只稍歇了几日脚便带着全家老小回去了。钱氏不愿与二房一处,主动要与李照海回京城。赵芷涵也不留她,便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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