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苏小姐是不乐意吗?”李氏此时上前说道,“我家侄女被你家亲戚撞伤,如今你上面道歉,这句歉不是应该和我侄女说吗?”
苏宁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紧紧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愤怒地骂出声来!这舒家,欺人太甚!占着自己有两个爵位和军功,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她一遍遍地让自己去想想在小黑屋里关着的日子,想想那些发霉发臭的饭菜,如果自己把这事办砸了,必定又会受到那样的惩罚,过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她不要!
“我、我……”她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然,会给舒小姐道、歉。”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大半力气。
管事的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那憋红的脸庞,就像是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似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行动,道歉,那就道歉啊!
苏宁慢吞吞地上前两步,在舒然面前站定,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不,起。”
“赔礼至少也得曲个膝吧?”乐安很不满意地说道,目光有些嫌弃地在苏宁身上扫了扫,似乎是在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乐安与苏宁也算是对敌经验丰富了,知道她最厌恶这样挑剔、鄙夷的眼神,所以故意这么一说,果然见苏宁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抬起头来瞪着她,似乎想吃了她的心都有,可偏偏又奇迹般地忍住了,只是不住颤抖着身体。
“乐安别在意,苏小姐不懂这些,咱们多担待些就是。”舒然更是清楚苏宁的心理,她可以忍受乐安,却不能忍受她舒然一丝一毫的针对,尤其是这样的“施舍”。
“你算什么东西?”苏宁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让她来舒家道歉就已经是极限了,她又凭什么对舒然低声下气?舒然有什么资格这样高高在上?
她使劲全身力气,一巴掌朝舒然打过去,然而她刚抬起手臂,手腕就被一个一直站在舒然旁边不言不语的丫鬟捉住,轻轻一推,她身子止不住地往后一仰,“砰砰”退后几步,狠狠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啊……”
“小姐!”苏家的丫鬟婆子见小姐撞在石狮子上,纷纷跑了过去,将她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
“我……呃……”苏宁只觉得后腰处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冷汗一阵阵冒出来,疼得她说不出话来,“找大夫……”她拼命挤出这几句话,就瘫软在一个婆子怀里,明明疼得发抖,两眼却直直地盯着舒然,满眼恨意,“舒……然……”
舒然见她这副木有,也吓了一跳,不会撞伤了脊梁骨,瘫痪了吧?她连忙望望花菱。
花菱神色淡淡地摇摇头,“我控制了力道,吃些苦头而已。”
舒然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虽然厌恶苏宁,却没想过要她性命或者夺她健康,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做出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情。
“嗒!”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厉声质问道,“怎么,苏小姐此次前来,原来不是为了道歉而是要给我孙女一巴掌?”
她话一出口,刚刚被一系列变故吓傻到的众人才反应过来,高声议论起来,言语中全是疑惑和不解。
苏家这是做什么?来道歉还要给人一巴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来的!舒小姐头上的伤才好,现在又想在人家脸上来一巴掌?
众人看不懂其中门道,但苏家更本没有诚心,这是一定的了!
“快,快送小姐回去看大夫!”管事忙吩咐道,刚刚苏宁刚抬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如今受了伤,只得先抬回去,要怎么办还得老太爷他们拿主意。
“管事的,这事儿最好能给我们舒家一个说法,好好的上门道歉,我们也是以礼相待,怎么苏小姐会如此?”老夫人目光盯着管事,气势威严,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和蔼可亲。
武将的妻子又怎会是软弱可欺的?要是没有点威严气魄,又如何挺过刚刚丧子丧夫的那几个年头?
“是,是,老夫人放心,奴才回去一定如实禀报,一定给舒家一个交待!”反正这祸不是他惹的,交待也不用他来给,自是满口答应。
“如此就好,那管事快送苏小姐回去吧,万一伤到就不好了。”老夫人看向苏宁,冷冷说道。
此时的苏宁已经是半晕厥状态,四周人的说话声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听不清,但她勉力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还是能一下就认出舒然的身影,拼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句:“舒然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舒然还未有什么反应,李氏就下意识地卷起袖子要开骂,又被身边的小张氏按住,这才忍了下来。
苏宁被人抬进轿子里,匆匆抬回了苏府,只剩下那一车礼物在那。
舒然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眉头皱起,苏家这是要干什么?绕这么大个弯子,做这么多没意义的事情,目的何在?
心里隐隐的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再也想不透了。
“把这些东西都散给大伙吧。”小张氏对一旁的管家说道,“这些东西抬进府里也是难堪,就发给他们吧。”她指了指围观的人说道。
原本渐渐散去的人听到有东西可以拿马上又一窝蜂地围在了马车前面,生怕慢了就没有了,好在东西不多,一会儿就发完了,而且也没有人敢在永宁侯府外面争抢闹事,秩序倒是不错。
“阿然?”乐安伸手在舒然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舒然回过神,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疑惑吗?如今是越来越迷糊了。”
乐安当然知道,所以才会顺着舒然的意思配合,想看看苏家到底要做什么,可如今事情只有个开头而已,她们又不是神仙,哪能走一步就知全局呢?
“现在不知道,但总有知道的时候啊,再说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人可以商量,那些男儿们可你我们强啊。”乐安笑眯眯地道,她们都有一个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哥哥,只是舒然比她多几个而已。
“也是,”舒然笑笑,然后拉了她的手走到老夫人面前,“祖母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想不通,苏家那几个老辈也不是糊涂的,怎么就……”老人家和苏宁打交道不多,所以很想不通。
苏宁挽住她的胳膊笑道:“管她呢,您只要把自个儿孙女教好就成!”
老夫人也笑了,看看舒然又看看乐安,也是啊,自己的晚辈自己教好就是,管别人家呢!
“好啦,别在这站着了,午饭备好了,快进去吧,”小张氏打断两人说道,又看向乐安,“乐安今日可得留下吃饭呢!就咱们几个,那几个臭小子中午不回来呢!”
乐安又红了脸,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行礼说道:“如此,那乐安就不推辞了。”
没有男子在还好,若是家里男丁在的话,小张氏也不会开口留她,她也不会留下。
哎……过几日婚事一公开,她可就要禁足了,连们都不能常出了,更何况去男方家?即便不是为了去见男方,也是不行的。
舒然仿佛知道她所想一般,笑着蹭了她一下,“好啦,到时候我会去陪你的。”虽然她时间也不多。
乐安开心地扯扯她的袖子。
***
傍晚时分,三兄弟落衙回来,舒云信也从李先生那里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晚饭,就坐在院子的花树底下纳凉。
老夫人受不住凉风,早早地回屋去了,小张氏和李氏要去忙活筹备舒云礼的聘礼、婚礼诸多事宜,也不在场,这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兄妹几人。
舒然坐在花树底下的一架秋千上,双腿微微使力,来回摇着,却没有高高荡起,舒云礼一贯坐在竹椅上品茶,舒群和舒云信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子上,正在低声询问着云信的功课,而舒云智则大马金刀地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花树,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剔牙,还不忘哼个不知名的小曲儿。
夜风袭来,伴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一天的疲惫烦恼都通通忘却了去。
“苏家多了一个人。”率先打破平静的依旧是舒云礼,他慢悠悠地品完一盏茶才继续说道,“多了一个孙子。”
舒云智“噗嗤”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也会骂人了?”
舒云礼这才发现自己的语病,却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似舒云智那般豪放,只是嘴角翘起一个弯月般的弧度,“确实是孙子。”
然后对上舒然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是苏家大爷的一个外室子,也就是苏阁老的孙子。”
舒然是个通透的人,舒云礼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么一个人,再联系这几天苏家的所作所为,心中明了的同时,也是惊讶,“是他的手笔?”
以前可没听说过苏家有什么外室子,如果这些都是他的手笔,那他在苏家一定很有说话地位,段时间内怎么做到的?而且外室子的地位可是很低的,苏家怎么会容忍?内宅现在居然还没乱?
“嗯。”舒云礼淡淡说道。
舒群与舒云礼同朝为官,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舒云礼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只是其中原委还不甚清楚,“苏家怎么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苏家嫡系岂不是得闹翻了?”
他在礼部任职,对这些规矩再清楚不过,外室子处死不犯法,但大多数人为了博个名声,要么远远放养着,要么逮到膝下养歪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有点天资的,那也是只当培养个人才一样给予点钱财和助力,根本不会让他们插手家务事的。
“嘿嘿,”舒云智此时贼笑道,“这你们就不清楚了吧?这外室子可有来头了,据说啊,是这苏家大爷去外地任官的时候,睡了人家一个婆娘……”
“闭嘴!”
“阿智!”
两声呼喝同时响起,舒云礼手中的茶盏还朝他砸了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家里别把军营的习气也带回来!”
军营中什么最多?男人嘛,所以说话都是又直又粗,舒云智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难免“入乡随俗”了。
“我错了我错了!”舒云智连连求饶,他忘了还有弟弟妹妹在这,居然就那么顺口说了,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呢,尤其是看舒然笑眯眯地看着他。
“咳咳,那个,说正话啊,呃……总而言之就是,苏家大爷给人家带了绿帽子,人家呢也休了妻,那女的就一直养着孩子,供他上学念书,说起来也挺厉害的!”舒云智不忘赞叹一句,“那苏大爷居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不,现在人家有点功名在身了才来相认,苏家可不敢随意打杀了。”
他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舒然却是一愣,“相认?他都有功名在身了,为何要来相认,承认他是个私生子?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而且他娘亲还是个与人私通的……当然,也许是被苏大爷强迫的,无论怎么样,都十分不划算啊!
“或许,人家看不上那点子前程呢?”舒群微微一下,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等苏家这个告一段落,男女主就成亲回塞北继续打怪了!
有亲问到,肃王这样往死里得罪苏家曹家是否不好?其实吧,无论得罪还是讨好,苏曹两家都不可能跟肃王一个阵营,曹家就不用说了,苏家呢,想脚踏几只船,自身又没有多大的资本,除了一个阁老,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官位,没有什么可让肃王垂涎的东西,而且自身又是那么会惹事,肃王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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