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几天的明察暗访,刘坚已经是明白了,这灵丘已经是被绑在一块儿了,在这铁板一块的灵丘县,想插进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窝里斗。互相拆台,互相攻击,这样自己才能各个击破。但怎么样做,还得等严鹄回来,不过现下就有个机会。
到了傍晚的时候,出去查看的陈志明已经先回来了。
刘坚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还没等陈志明喝几口水便拉到房间里:“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陈师爷眼睛一瞪,嚷嚷道:“你想要我老命啊!马不停蹄奔波了三天,这还没吃晚饭呢……”
“我已经让茶香备好了酒菜!等会就有送上来。”对于两个师爷,刘坚是又爱又恨的,爱他们的经验和才华,恨他们一身的毛病。陈师爷就特别挑嘴好酒,而且酒都要十年陈的。
陈师爷美滋滋的吃着喝着,一边给刘坚讲述这几天秘密察访的情况,虽然看上去都是替严鹄做事,可是人家刘坚和严鹄那是磕过头的。
实际的情况比他们之前暗访发现的还要糟糕,全县两万多亩的田地,十年前大约有七成种的是粮食,两成种的是棉花,一成种的其他东西,但是现在,大概八成以上都在种植棉花,只有靠近官道的两边象征性的种着农作物,因此,灵丘县的粮食绝大部分都是从外面买进来的。
灵丘县旁边的县城情况差不多,都是种了棉花缺粮食的,吃的粮食只好从湖北买来,路途极为遥远,所以粮价也非常高,在湖北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两石的大米,运到灵丘后要涨到3两银子两石的价钱,不只是粮食,其他的猪肉那些的也比一般的地方贵了许多,所以那些农户看上去是多赚了钱,其实不过是个过手,根本存不下多少银子。
等陈师爷说完,刘坚就把今天衙门口发生的事情,和他一说。
陈师爷两眼立刻放光,他发现这里的棉花和南边的橙子,山东的苹果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提前几个月就要订购的,还要付一笔不菲的订金,由于这棉花生意利润甚高,好几批人抢生意,结果农户们坐视那些商贾互相抬价,好渔翁得利。商贾之间不是没有矛盾,只是他们的主家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有刻意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先闹事。
刘坚听到这里,忽然一拍大手,对陈师爷道:“咱们这样办你看能行不?”
于是严鹄就留在了府城,陈先生也似乎是因为严鹄遇到了麻烦被召唤走了,整个灵丘不在他顾永掌握之中的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孩,一个满是书生气的幕僚,至于那些下人还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心里一痛快,就和新近娶的小妾闹腾了几天,连衙门都不怎么去,颇有点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感觉。
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事情做还是装做无事可做的样子,反正每天刘坚都会在各房转转。和那些书吏、衙役小聊几句,那些书吏、衙役虽然万分不愿,可是也只能和他说着。
刘坚端起茶杯,吹散了上面的茶叶,小小的吸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对几个衙役说道:“你们说说,你们这么辛苦办差,图的是什么?薪俸就那么一点,别说锦衣玉食,就是想找个娘们儿爽爽都不够吧?”
一个衙役嘿嘿笑道:“大人,说的对极了,我们这些当差的苦啊,不分刮风下雨、烈日冰雹,每日巡街应差,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我们又是不那些地里刨食的,引来送往的,做个人情,什么不花钱,若不说那些商贾给些,百姓身上刮一些,咱们早喝西北风了!”
一席话引起的众衙役的共鸣,都是一阵唏嘘哀叹。
刘坚微微一笑道:“那些商人孝敬多少钱?”
“一年下来杂七杂八的,大概比薪俸多个三、四两银子,若是天气不好,还要少些。”另一个衙役插话道。
刘坚吃惊的样子道:“这么少!”
“唉,那也没办法,总比地里刨食的强多了,省点用,也能省个几两银子,要是家里有个出息的,往学堂送去,将来出息了,怎么也比我们这样子强,要不是还要靠我们抓个小偷小模的,维持个地方安宁,恐怕连那几两银子都没有!”
刘坚故意一拍桌子,气道:“真是势利,看看他们,个个吃的腰肥体胖,我听说,那个顾永的,一年就得一万两的红利,居然没分你们一点!”
众衙役闻言都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然后纷纷在脑海里回忆,大概十五年前顾家还是灵丘中等的人家,现在别说在灵丘,就是在府城都是有名气的,更别说他那个堂弟的照磨,就是他花钱买的。
一个年龄偏大的衙役叹了口气道:“他上头有人呢,要不早被搞下去了。前头都被赶走了三个县令了。”
其他衙役顿时没声了,大家都知道顾永那是个极有本事的,据说他家开的商行连宣府都可以随意进出。
刘坚心里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顾永也是个辣手的,只好继续煽风点火:“一万两啊,可曾分给你们?没有啊!你们为何还替他卖命!”
“这县里是他说了算,我们不听他的,就要被整治!”一个衙役委屈道。
“胡说!别说比不得我这个县丞?你们可知道新来的县太爷可是首辅的嫡亲孙子,那可是皇上都见过的人。”刘坚开始指点他们。
众衙役听出门道了:“您是说,如果我们听知县大人的……”
“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刘坚打断道:“你们县太爷那可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主,来这种地方做官,自然是要做一番政绩的,政绩他得了,那谁得银子啊!”
“好!我们跟着您干了,您怎么说,咱们兄弟就怎么做!”几个衙役异口同声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衙役平日里看见那些富家大户吃香的和辣的,个个眼红的要命,现在是县丞替知县招揽他们,不要说是反对一个小小的典吏了,就是打家劫舍也敢啊。
“不,是跟着知县老爷干!”刘坚更正道。他也是知道如果不扯起严鹄那张虎皮,别说是跟着自己干了,就是虚以委蛇的估计都没有多少,不过他也不是真要这些平时就会欺负下小老百姓的打手,不过就是让敌人内部的分裂来的更猛烈些。
不出两天,顾永就感觉出一些异样了,很多书吏和衙役们开始向知县的签押房跑,顾永的一些心月复也向他禀报了刘坚挖墙脚的行径后,虽然有些着急,却也不敢贸然出手。
总不能说两个上官一到灵丘就弄的民怨四起,然后送神一样送走,就是行,也是个烂方法,一是颇费周折,二是又要上下打点花费银子!更别说知县那个后台,就是宣府的大老爷也要奉承着。
不过好在这个知县只是有所图谋的,只不过图的是名而不是利而已!所以他打算等着,等着严鹄和刘坚先掀开底牌,他再去投诚,好为自己多谋点利益。
月辉如流水,缓缓从遥远天际垂落。月光如练,丝丝缕缕,有如轻纱。
墙角,几株紫罗兰却倾颓了一地,红色花瓣点滴坠落,较软无力。
一个月圆之夜。
今晚有些不大寻常。的确不寻常,因为会有访客到来。
刘坚嘴里叼着酒壶,仰躺在屋顶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子时已近,整个现场都陷入了沉寂。
此时,黑云渐渐向四面八方弥漫,将月亮遮住了一大半。天地间一下子陷入了阴暗之中。
风气,月隐,后院水池中的莲花颤动不已,在水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准备我的酒?”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刘坚不远处响起,不过声音却不大,也许是怕惊动了熟睡的青蛙,不过在此时出现,真是煞风景。
“好酒两壶,烧鸭一只,还有花生米,可以招待贵客吗?”刘坚双眼眯着,吃惊于来人的出场方式,借着院中的围墙,几个纵跃就跳上了房顶。
“有何不可!”说着接过了刘坚递过来的酒壶,“请!”
刘坚和他对饮一口,然后说道:“你约我出来,有什么要说的?”晚上在自己的卧室里居然看到一封信,一封三更来拜访的没有署名的信函,原以为是什么大侠之类的人物,没想到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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