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觉得自己在昏迷中似乎走进了一个奇异的空间,日月星辰似乎都在自己的四周环绕,景色虽然奇伟瑰丽,但是一股空前的寂寞感在她的胸中盘旋。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这里?我该做些什么?这些问题在她的脑海中不停萦绕,纠缠,让她头痛欲裂。不知道过了多久,脑中突然呈现了清晰的画面:前世种种悉数映入眼帘。温暖的,愤怒的,冰冷的,绝望的自己交替而来。时而是躲在树下偷窥着父亲抱着锦梅嬉戏的那个悲哀少女,时而是收到侯名起送的第一封情诗时候那个羞涩少女,时而是被父亲强行送上鸾轿时候那个仅仅十五岁却已鬓生银丝的冰冷少女,时而是被九重宫阙困住时候的那个绝望妇人,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画面骤然停止。这时,另一个自己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锦棠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站在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惊惧莫名。
“你是谁?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她颤抖着问。
“我是沈锦棠。”对面的少女笑着说。
“不可能,我才是沈锦棠!”锦棠模模自己的脸,又伸出手想模对方的脸,却被少女机灵的躲了过去。“我是沈锦棠,你是个冒牌货。”
“你才是冒牌货!”锦棠捂住眼睛,不再看眼前的女子。
“看看你,多么软弱,你的一生都在受人摆布,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又如何呢?你还是摆月兑不了人性的荼毒!人间的一切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你,只是一个卑微的被利用者,连利用别人的机会都没有!”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
“我没有!”锦棠颤抖着移开手,重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我还有亲人,朋友,他们不曾利用我,他们是爱惜我的!”锦棠的声音忽然比刚才大了数倍,似乎是用喊的迫切的吼出了这句话。
“再大的声音也掩盖不了事实。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你父亲为了和王室拉近关系,以确保沈家少受敬和帝猜忌,他默许萧峻在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随意出入你的闺房,还是午夜,将你的闺誉轻视如斯,这不是利用?你的庶母,姐妹,畏惧你外祖家的权势不得不对你虚以委蛇,装出一副亲厚的样子,这不是利用?敬和帝和你的亲女乃女乃琉璃公主为了揪出偃月公主的罪证将你推入火坑,让你险遭毒手,这不是利用?所谓至亲尚且如此待你,何况其他?”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得意。
细细想来,这些话于锦棠来说的确是事实!她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只垂首不语。在不经意间,她的眸子正在悄悄被一丝血红涩所侵染。
“当真卑鄙!”令狐涛坐在水晶球中紧握拳头对一旁气定神闲的李恪道。“为了引她入魔,你竟然动用镜妖!你根本就是诱她入魔!这破坏了修真界的规矩!”
在修真界,一个快要结丹的修士必须要经历的境界就是选择自己以后的修真方向,有的愿意遵从人性中“善”的一面,这样的修真者就会成为“真神”,而选择遵从“恶”的一面的修真者则会成为“魔神”,令狐涛和李恪,正是这两个极端的代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不管有无灵性,总逃不出一个“欲”字,**沾染的太多,就会积累大量的恨,这样的修真者很难选择“善”的一面。所以在比邻星,“魔神”的数量远远大于“真神”。人世间恨最易得,却伤人害己,所以魔神虽然一时的力量强横,却很难在漫长的时间轨迹中真正做到永恒,换句话说,魔神的更新换代非常之快。很难与动辄修行万年以上的真神相比。所以,他们虽然数量多,在质量上,却参差不齐,很难与遵从本善为源的真神相比拟。
也难怪令狐涛心焦,沈锦棠天赋异禀,资质卓绝,无论是清修还是伙修,入神道还是入魔道,都会给她所代表的派系带来压倒性的优势。
当今局势是最有资格导沈锦棠入仙途的自己被李恪囚禁,坐困愁城。河源友士又被绿衣的摄心虫制住,一旦动用灵力他的灵源会被摄心虫啃噬得千疮百孔。而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蔺如初却被白起捉去列为禁脔。他无人可用,当真一筹莫展。
李恪冰冷的笑着,看着水幕中的沈锦棠“还能坚持多久呢?”他心中有着一股要提前庆祝胜利的**。
根据主角不灭定律,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个什么世外高人一掌“咻”的一声拍飞镜妖,将锦棠解救出镜世界,然后好好的导她修仙,或者送她个大力丸,吃完之后她瞬间回血,武力值和魔法值直接飙升到让其他神仙望尘莫及的地步,然后灭掉那些反派,直接统治比邻星,成为新一代的修真领袖。不过,咱们故事里的主人公恐怕没那么幸运,世外高人没见着,倒是镜妖的影响力正逐步加大,看着锦棠几乎要整个变成血红的眸子,镜妖心中的得意爆棚。当然,所有的故事也逃月兑不了主角不灭定律,真灭了也就没有故事了。这时候的确出现了一个异数。一个,彻底改变所有人神魔的异数。
锦棠在强大的魔压震慑下,终于不堪重负的昏倒了。就在镜妖准备验收成果的时候,一股巨大的能量将镜世界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镜妖大骇,妖,本就是宇宙中一个奇妙的存在,在宇宙中,所有的非统治种族都可以修炼成“妖”他们的力量虽然不能和正规的神或者魔相比,但是却拥有一样神魔都无法企及的天赋——妖源,例如猎豹善跑,所化的豹妖便拥有随意划破时间空间限制的能力。镜子善映,所化的镜妖可以营造属于自己的镜世界,照出一切生灵的往事今生。那些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力量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高强法术,一旦施放,甚至连强大如令狐涛,李恪这般的修真者都不能轻易破除!
刚才在镜妖对付锦棠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施法破坏她的镜世界,也就是说,这个侵入者是在一瞬间打碎了自己营造的幻像,可见其法术绝非等闲之辈。至少镜妖觉得自己绝不是来人的对手!
待迷雾散去。一个高挑的男子出现在镜妖的眼前。只见此人缁衣乌发,风华无双,尤其那双眸子,居然如雨后新叶般的湛绿摄人。硬是美得莫可名状……尤其让镜妖心惊的是,在镜世界,她竟然无法探查出男子的来历!对于连李恪的心思都可以窥探七八分的镜妖来说,这简直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以置信的存在!
来人笑眯眯的看着镜妖一眼,并不做声,只轻轻抱起昏倒的锦棠。转身就走,不过三个呼吸间,镜世界轰然坍塌。锦棠和男人出现在听风别业的花园亭中。李恪拿着一面精巧的镜子,愤怒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最终——功亏一篑!令狐涛如释重负的静下心。始终未发一言。
“苏榭,你什么意思?”李恪即怒且惊,怒的是苏榭刚才打断了镜妖,硬生生的将锦棠从即将入魔的状态中抽离,为了让这个小镜妖帮他导锦棠入魔,他付出了整整二十年的功力作为报酬!而惊的是,这个曾经接引他修仙的苏榭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而且他居然并没有察觉出来!
“李恪,你的事我不想管,也懒的管,那么我的事,你是不是也不应该插手呢?”苏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不怒而威,一瞬间,自己觉得似乎是在面对自己的父皇一般。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恪愕然道。
“我是什么身份,你还记得吗?”苏榭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不守法则,亏你还是法家弟子!”
令狐涛听得此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李恪听了,轻轻攥紧手中的水晶,令狐涛只觉天旋地转,一下瘫倒在地上无力起身。他却并不讨饶,只抬头道“李恪,你机关算计,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环!我劝你,命里有时终须有,锦棠她无论哪一世都跟你仙魔殊途,你还是放弃吧!”
李恪听得令狐涛此言,忽然恍然大悟!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一环!!
在修仙的后期,所有的修仙者必须经过接引者才能确定自己的修行方向,自行确定修仙方向的修真者将被重新打入轮回!这条法令上古时期就被确立,是修仙世界中制定的最初,也是最古老的一条修仙准则。其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于让修真者守住本心的所求,而非受到外力的胁迫而强制选择。在地球星漫长的修真历史中,修仙的接引者也不过两位,他们分管着地球的东西方,西方的接引者是圣山的火种所化的半羊人——格纳,东方的接引者,正是眼前这位,盘古大神的右眼所化的山鬼——苏榭!
就在李恪不知在思考什么的时候,绿衣忽然跳了出来,手中出现了一把血红的宝剑,剑尖上的鲜血似乎正在滴下,却始终没有落在地上“你是何人,居然敢坏主人的好事?”她的声音凄厉而愤怒。
“魔化往生人?力量居然这么强大,让我看看。”苏榭盯着眼前的绿衣女子,一副玩味的模样。片刻后,他笑笑道“原来如此……”还未等他继续开口,绿衣忽然提剑杀了上来,剑尖对着苏榭的喉咙直直刺了过来。一阵微风吹来,绿衣如纸片般的跌倒在地上,手中的血剑被直直的插入了地上,她甚至都没有见到苏榭是如何出手的!
“念你身世凄苦,今日不与你计较,听我一劝,放下屠刀,速速轮回去吧!”苏榭说完,转头看看李恪“这白骨血剑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每释放一次就要牺牲一个魂魄,你在里面寄存了南京城中的十万冤魂,他们都是无辜百姓,凄惨被杀固然是冲天怨气,但你又焉知他们愿意为了复仇而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长此以往,冲天业障,总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为将来着想,还是速速化解血剑,释放冤魂重归轮回为益。”
“苏榭,当年在昆仑山和你相处六年,我都想不到你还是个隐藏boss。”李恪怒极反笑。“你的力量如此强横,如何甘心做引路人?”
“我诞生的意义就是做引路人。”苏榭淡淡说了一句。“只要不干涉我的工作,你们的纷争,我绝不参与。”他转头道“人我带走了。”
“何时将她还我?”李恪问。
“她是不是你的是她的选择,不是我的。”苏榭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风中。李恪默默扶起被苏榭打回原形的绿衣,一言不发的给她输起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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