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灯笼摇晃,屋内烛光摇曳。
再没有比洞房花烛这般安静的夜晚,下人们打扫过脏乱的大院儿和前堂便早早睡去。弦月皎洁,谁也不想在如此*打扰两个新人的休息。反正房门已锁,堂拜了,亲成了,又能有谁逃得出已定的婚姻呢?
巴掌声散去,余下的指印清晰的挂在沈绝心的脸上,那般醒目,肆无忌惮的提醒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情。暧昧的氤氲散去,二人又回到最初的沉默。沈绝心的酒醒了,醒的彻底;苏挽凝的心凉了,凉的透彻。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太过可笑,差点儿被褪光的大红嫁衣可笑,屋内的龙凤喜烛更是可笑,连着她自个儿,之前那般的妄想,皆是一场着实可笑的短梦。
四目再度相对,苏挽凝似是瞧见了沈绝心眼底的羞辱之意。定是羞辱,她定是因着上次的巴掌而报复,方才令她如此屈辱。洞房之夜,衣衫半褪,身为新郎官儿的人却独独念着她人的名,于苏挽凝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此刻再瞧见沈绝心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苏挽凝掩住内里风光退到床的一角,嫌恶的望着她,目光所及,是方才与她肌肤所触的凉薄柔软的粉唇。
“方才”沈绝心试图解释,她并非有意轻薄眼前之人,只怪酒意醉人,乱了她的心神,方才做出那等唐突之举。
苏挽凝不知她要说什么,却不想与她有过多的言辞交流。“走开!不要靠近我!!!”她模索着枕下的剪刀,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用那把尖锐的剪刀将她刺死。谁叫,她的深情侮辱了她,‘若雪?’既是心有所属,有为何与她提亲?又为何对她做出那等举动!可恶的登徒浪子!既是念着那个若雪,找她便是!
瞧见对方手握的剪刀,沈绝心突然笑的夸张。好个苏挽凝,成亲当夜竟把如此锋利之物藏于枕下,当真是爱极了那个孙秀才,不愿她人触碰身体吧!想起她与孙知浩那般亲昵的街上游逛,沈绝心的愧疚之意顷刻无存。身为知府千金,不顾及形象与人私会,如此不懂洁身自好的女子,纵是主动贴身上来,亦让她感觉嫌弃。
“靠近你?苏小姐似是把自个儿想的太好,莫不是以为谁都愿意靠近你苏大小姐一亲芳泽么?”沈绝心直起身子,道:“小姐该是清楚,两家结亲本不是你我本意,不过是一场利益关系罢了。既是有名无实,小姐便该明白,我俩儿的关系不可被外人瞧出。”
好伤人的话,好难听的话!苏挽凝想要反驳,又无从出口。没错儿,两家的结亲原本就不是她所愿意,可她并非多说无益,既是沈绝心心有所属,她又何须缓和二人的关系?苏挽凝冷着脸,双颊的红晕亦渐渐褪去:“你想说什么?”
“倒也没什么,无非是约法三章罢了。”沈绝心笑道。
“约法三章?”苏挽凝瞧着她,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是约法三章。”沈绝心小心的坐于床边儿,道:“第一章,你我既已成亲,人前你我要恩爱携手,不可被他人瞧出不妥;人后彼此行事不予干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第二章,既是我沈家的儿媳,必要孝敬公婆,帮忙照看家务,同样的,我亦会行好本分,不会有所怠慢。第三章,未免被人察觉,你我定要同睡一房,床留给你,我睡硬榻。我不管你在外与谁相好,成亲之事已是事实,望你多加收敛,莫要让我沈家家门无颜!你可同意?”
闻言,苏挽凝不觉再度受到侮辱。约法三章她答应无可厚非,但那最后一句‘在外与谁相好’?!莫不是当她苏挽凝是那般不知检点的女子吗?!可笑,当真是可笑!
“自然同意你的约法三章。沈公子放心,既然成了沈家的儿媳,便不会行那般另沈家颜面无光之事。同样,也请沈公子加以收敛,若免不了青楼一行,还望沈公子别再大张旗鼓,免得我苏家颜面扫地!”苏挽凝还击道。
“好好好,苏小姐伶牙俐齿,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的。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小姐歇息,明个儿还得早起给公婆敬茶。小姐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非分之举,丁点儿都不想。”说罢,扯了扯尚有浓酒的衣襟,窝进甚为憋屈的硬榻,闭眸而睡。
房间又回到最初的安静,苏挽凝缓缓的放下手中剪刀,直到沈绝心真的睡去,方才不再控制眶中泪水,任由它肆意花落。夜太凉,她的心亦被冻伤。准备妥协的一切皆已不在,苏挽凝不知她以后的日子当是如何,纵是被沈绝心那般说得,她亦不会行那等出格之事。既是成了沈家的媳妇,当做的,她不会有分好怠慢。
*梦碎,喜烛燃尽。
新人皆无眠,是怨是恨是念,有谁明了各种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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