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少年探手模向怀中,掏出一朵已经变形的紫薇花。他望着这红艳艳的花,脑海里想起那少女低头轻嗅的一幕,不由得勾起唇角。
只是这笑,很快又被哀伤取代。
他将花朵放在鼻间,深深的嗅着,一遍遍喃喃着:“我会报仇……一定会报仇……一定要帮你报仇……”
白九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午后。
阳光穿透雕花窗棂在屋内落下斑驳陆离的光点。
白九尚未习惯这刺目的光线,身边容书见她醒来,惊喜的叫道:“啊?公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白九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才恍然忆起,身在何处。
她想起身,容书立即上前将她扶起,手脚麻利的在她身后塞了个枕头。
白九半卧在床,只觉得下半身针扎般痛,双腿更是痛的全身无力,但又仿佛从骨子里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想挠,却不知从何挠起。
她忍得脸色煞白冷汗如雨,容书一边给她递来水让她润嗓子,一边钦佩的道:“公主,您是奴婢见过的骨头最硬的人,那么大的板子下来您居然坑都不吭一声,真是太勇敢了!”
“跟勇敢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叫出来丢脸。”白九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的一笑,心突然宽阔了许多。虽说这次受了伤,但至少还有条命。
王后其人,狠厉非常。
她当初天真的想在其羽翼下成长,结果最终只是让自己落入此等进退两难的境地。
可仔细一想,若她那天没有答应跟着王后进宫,怕是这个时候,她的尸体都开始在角落里腐烂了吧。
留着命,总是好的。至少有命才有希望。
从小无依无靠的生活让她学会乐观惜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性命。
她没有揭开被子去看自己的双腿,因为她太熟悉那难以忍受的酥麻感,那是骨肉重生的欢愉。
王后果未食言,她打断了她的腿,又接上了她的腿。
而这个过程,只有仅仅三天。
白九知道,凭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办法自由来去,她的命还紧握在王后的手里,生杀予夺,不过在她一念之间!
这时候,白九突然想起了那个木然的七王子,明明还是个孩子,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早已褪去了孩童的天真,岑寂的像是久经风霜的老人,淡漠的看着人世百态。
白九将空杯递给容书,像是随意的问道:“那个七王子死了么?”
容书诧异:“王后怎会让他死……”察觉到白九探索的目光,她自知失言,忙道:“公主啊,您就别管别人的死活拉,您这身子骨还能再受一顿罚么?”
白九若有所思,冷了语调:“我不过是想知道那我害我至此的人死是没死,要是没死,以后有他好看!”
容书立即喜笑颜开:“您哪,终于开窍了。”
白九不解的望着她,孩子的眼睛充满好奇,容书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说:“公主啊,别怪奴婢多嘴,您才刚被王后封为公主,荣华享用不尽,别去招惹那七王子。他啊,生来就是个扫把星,这宫里无人待见他。谁见了他不踩他几脚啊!”
白九问:“为什么?他只是个小屁孩啊!”
容书噗嗤一笑:“听公主您这口气,倒像是个大人似的。”口气一转,又说:“其实吧,奴婢听说起初宫里人也不这样对他的,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凡是欺负过他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王后的赏赐。这么一来,大家都争着欺负他,因为只有这样,王后才会高兴。王后一高兴,赏赐自然不必说。”
看着一副神往模样的容书,白九心中冷笑,这些人,名副其实的欺善怕恶的小人。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为自己利益踩踏别人的人。
“这么说,容书你也欺负过他吧?”
容书有些不好意思回答,期期艾艾不作答。
白九嘴角一弯,勾出抹冷笑:“这么欺负一个王子,就不怕他报复么?”
容书不以为然:“怕什么,反正他此生注定翻不了身。”
白九问:“容书,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呀公主?”
“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容书咯咯直笑:“我的好公主哎,您多虑啦,一个下作的人罢了,还能翻身不成。有王后在,料他也翻不起大浪来。”
白九暗自有了计较,看来,这容书倒是王后的粉丝。她说着她的话便接了下去:“是呢,等我腿好了,也去欺负欺负他,谁叫他把我害成这样子!”
容书被她孩子气的语调逗笑,收拾了下,道:“公主,您昏迷了三天,饿了吧?奴婢给您去弄点粥来。”
“嗯。”
容书一走,白九整个人气势倏变!
她一把掀开被子,看着纱布紧裹的双腿,厉气遍布全身。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征兆。她不常发怒,甚至可以说在组织里是一个口碑极好的没有脾气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这一次的教训,她铭记于心!此仇今时不能了结,来日必报!
她重新掩好被子,阖上双眼,忍着双腿的酥麻思量着未来的计划,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不寻常的破空声。
“谁!”
她冷喝一声,倏然睁开双眼望向门外,随即愕然。
只见那门口光晕处,有一瘦弱少年,满脸青紫未褪,一闪身便到了房间里。他走路的姿势还有些怪异,双腿似是难以提起般,半拖着到了她床沿。
白九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个七王子。
对方也静静地望着她。
想到容书有可能随时回来,她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友好,她对这个人人憎恶的七王子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仇视。
只见对方没有回答,默然伸手探进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她。
白九没有接:“你从哪里弄来的?”
看这瓶身,是做工极为细腻的白瓷,想必里面装着的,也是较珍贵的东西。一个不受宠的王子,不可能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他仍然没有说话,放下瓶子,便转身离去。
他拖曳着双腿,渐渐消失在光芒处。
白九许久才回过神。
“公主,我回来了!”
容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将苏临放下的瓷瓶收往被褥中,然后对着容书一笑:“哦,你都准备了些什么?给我端过来吧!”
容书笑嘻嘻的把一碗粥端给她,白九伸手接过时,突然一顿,随即淡淡的舀了一勺,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容书,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着什么人?”
“碰到了。”
白九握着勺子的手一抖,又听容书道:“方才碰着三王子了,说也奇怪,三王子还问候了您几句呢。”
白九对三王子跟容书的说的什么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个少年没有被人看到。
这栖凤宫守卫森严,他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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