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颓败地坐在一堆木料中,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尼姑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更闷,天未亮便起床,清扫各自的“责任区域”,用膳后就静坐在各自屋内避光处翻阅经卷,诵读经文,不外出,不说话,谢绝来客。
门环里插上一束树枝,便是坐禅打静的信号。信徒或家人们看见这标志会敛步回退,旁人也不能上门搅优。好奇地在各厢房走了一遭后,也收集了一大把树枝,可就不见合意的大木头,只好跑到厨房,给平广说了说好话来到柴房寻找好的木料。
无意间,目光碰到一块又圆又光滑、深红色的木块。忽然觉得上边深红色的木纹,隐隐的,像一双敦煌画中飞天的仙女又似流动的山水。赶紧模出刻刀,依着纹路雕刻出来,再用砂纸细细打磨后浸没入水中,竟收到了意想之外的效果。这飞天玄女,衣袂飞举,裙带飘然旋转,宛如在无极的太空中款款翱翔,在水中倒映着阳光,照得煌煌辉目。
从水中拿出,高举而视,还真有在莫高窟里翘首仰望是所得的美妙感觉。那些刀刻的线条还含着一中我从未感受过的浓厚又独特的趣味。再找来小巧的凿子,在木块中挖出碗状,再次细细打磨,捧着碗,得意地笑开了。想想觉得还缺了点什么,翻过碗,工整地用刻了几个简化字。
正沉迷于自赏木碗之时,平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咧咧的笑容让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团说:“静云师妹,柳二夫人来看你了!”眯成线的眼放着精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偏头一看,她肿胀的一边脸已经消了好多。
笑着把碗放到她手中,嘱咐她把我的新碗收捡好了。偷偷地侧头,满意地看到她惊叹的表情,小声地嘟囔着:“看不出这小妮子手艺挺多的,”望舒荷“?什么意思?好奇怪的字……”
跑进院子,便看到自己的厢房大门窗户都是敞开的,转头看了眼对面慧慈师太的窗户,雕花窗户开了个小缝,有什么东西晃动着,我向那里有礼地点头一笑,只见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好笑地摇摇头往房间里走去。
刚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青灰的炕上挂起了淡绿色的幔帐,床单被褥全被置换一新,连桌台也被铺上了鹅黄色的绣花桌布。娘坐在加了软垫的椅子上,指挥着露儿、莉儿几个丫头在屋里忙活着做清洁,置换物品。
“娘,干嘛这么劳师动众的。再说了,女儿这是出家修行,又不是来度假娱乐的。”亲昵地走到娘身后,从后面环住她的脖子,抱怨着说。
“再怎么说你也是当今宰相之女,也不至于清淡成这样!”娘端坐身子,拍拍我的手,这话说得很大声,刚好从外面赶过来的慧明师太听到,她顿了顿,又赶紧迎了进来。
娘要我不要多说话,我便乖乖地静坐在那里听着娘在我面前难得的严肃和庄重,一番犀利的棍棒与蜜糖相加的言语说得慧明点头哈腰的。
在周晋,尽管对佛教崇尚之至,但仅限于和尚而非鹜峰庵这个全国唯一仅收容先妃和各贵族休眷的尼姑庵,虽说是拿国家的钱过日子,但上上下下层层剥削下来能到慧明手里操持庵内事务的钱仅能够维持相对清淡的开销。
而怀远寺只能用肥得流油来说了,那每日踏破门槛的香火足以让人咂舌了,更勿论寺内所有的修缮都是由国家出资的。而和尚,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更是不同一般,到哪里,都是尊重之极的。
慧明笑呵呵地捧着银两退下还不忘向我打个招呼,叹口气,尊重地回笑,形式所逼。
“娘,为什么要花这冤枉钱,你哪来这么多?”吃着香甜的凤梨酥,闻着上好的梨花熏香,模模崭新的丝绸被褥,狐疑地看着娘。
娘叹气一笑说:“是你四哥给的钱,说要上下给你打点下才行。”拉我到跟前,嘴微瘪地为我整理好青灰色的帽子,把头发往里藏好:“你四哥说的也对,自己出去做点事总比靠着柳府的名势过日子的好,看你三哥,成天的沽名钓誉,那有你四哥的自在……唉,只是老爷他就是看不明白。你呀,三年,够打磨你性子的,时候快得很,三年不算长的,我就担心你下山了那子衿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整你。”
“我不怕,娘,只要你好就行了。”我说。
“现在我就担心你二哥,五年了,这五年渺无音信的,也不知是死是活,是颠是痴。”娘眼中有点点泪意很快就止住了,估计是怕引我伤心。
“娘,我有感觉,二哥绝对活得好好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那是在和四哥的一次对话中,四哥很坚定地告诉过我,要我相信二哥绝对活着。尽管是穿越而来,在心里上觉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娘和四哥的浓浓亲情早就把我收服得血脉相同了。
“哦,娘,有件事要问问你!”看看一边已经做好事情的丫鬟们,吩咐他们迅速回去快马加鞭为我准备点药材和医书送上来,指使他们离开后,我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小包裹,轻轻地打开,摊开手中的类似长命锁的金色圆团,上面还沾着泥土,对娘说:“这是我在草舍后的花丛中找到的。”
娘凑近蹙眉细看半响,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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