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一长街虽长,可两人相伴同行,听着流淌在幽窈甬道中的微弱戏闹之声,冰冷又漫长的路途像是在不自觉间便已流去。拐了个弯,跨过那写著〝遵义门〞三字的门扉,右手边赫然就是御膳房。虽然和它已经是老朋友了,可今晚再看见时,心中仍存在著一阵惊喜。
原本想着下来,向他道谢一声便径自洗碗去,只见御膳房就在眼前,但他却没有丝毫要放我下来的意思。心中虽想过挣扎,可我终究没有这样做,便由著他继续背我进去。当我俩进去后,他往两旁一看,便拣了个铺有干草的地儿把我放了下来。我仰著头看他,便笑道:〝谢谢你若非遇上你,真不知……〞我边说边手撑着干草满盖的灰石阶地将欲站起,挪移至水槽旁,好快点解决这些碗盘。岂料王寅他一手按住我的手臂,把我重新安置在干堆上,我一脸不解,张口欲言时,他已先道:〝你看你,脚又给崴了,手上的伤又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你就別管这些了,好生在那儿待着。〞他已转身走向水槽,我在后面说道:〝那这碗……〞他背着我蹲了下去道:〝我来洗不就行了吗?〞我顿时瞠目结舌:〝这,你真的会吗?〞
先別说是在古代,就现代的男生都未必会,况且说他家还是有点钱的,对于他的回答我又如何能不感到惊讶。他边把袖子拉高边回答我的问题,他先是一声轻笑才道:〝作为一个不太受重视的儿子,有时候还不如一个受宠的奴才,想要什么都是自己去比较好。小时候总爱找些零嘴儿吃,却又不敢让娘知道,所以也不敢差仆人端来,只好自己跑去厨房问那些厨子、厨娘要,这久而久之,炊米、洗碗盘之事就能学着点儿。〞我听着他说,痴痴地看着他洗碗的背影,借著木桌上唯一的红烛,飘忽不定的光影下,我看见他身穿深紫色缎绸马掛,看来应该是挺名贵的衣服,经三个多月的洗礼,我也开始了解到宫中每一丝一锦,一步一颦都深透著阶级分明的思想,我虽对宫廷服装无甚研究,还是知道他现在的地位应该挺高,不禁为他高兴,於是便道:〝看来你现在混得也挺不错嘛,就別再想着以前不快乐的事儿。〞我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不是说你爹不重视你吗?我想就你现在穿着这衣服回去,他就该对你另眼相看了,还会去管你那个什么劳子的二哥吗?我要是你爹铁定把遗产都留下你了。〞
在我们说着说着时,他已经把碗都洗好了。他把手洗了洗,便转身走向我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你真的觉得我父亲会看重我。〞我看着他,大力地点着头道:〝那是一定的,要是我的父母这般不关心我,我肯定早就自我放逐,管他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一概不干,他要是骂我了,我便离家出走,从此远走高飞,四海为家。〞我说得是如此的乐不可支,那不但是对于现在生活的控诉,那便是我从小的梦想,而他就像大哥哥看着一个因为能出游而雀跃不已的小孩,他微笑不语地看着我,我便继续我的滔滔不绝:〝我说呀!除非你那个受宠的二哥是太子,要不然你就別担心你爹不喜欢你啦。〞
话毕於此,他那原本平稳的手正在为我扭伤的脚踝接骨,却因我一句不经意的话,手上一抖。〝呀!好疼呀!〞我的脚被刺痛狠狠地刮了一下,右脚还在抽搐著。〝对不起。〞他立即向我道歉。痛意过去了,那倒也没什么关系,我随即笑道:〝没关系了啦!只是刚才你是怎么了吗?〞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认为,如若我二哥是太子,我便无望了?〞我被他这奇怪的问题问住了:〝这……你干嘛问这个呀?反正你二哥不可能是太子呀!〞他又复归低头去包裹我的伤患,我虽对于他突然而至的沉默深感不解,但我还是这样说了:〝就算你二哥真是太子,那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比他强,你一定会胜过他,你可要记着nothingisimpossible!〞我还故意比出奥巴马的动作,只记得我每每做起这动作,雅莹姐铁定捧月复大笑,所以我还以为自己很聪明,便自豪地继续我的伟论:〝这世事演进瞬息万变,谁能料到以后的事,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我是绝不会放过的,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一定行!〞我还比了那个加油的手势。他微笑着看我道:〝谢谢你,只是……你那句「啦饭依」,究竟是什么?〞我想了想便一拍自己脑袋笑道:〝呀,我忘了你不会这个,这个……这个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就是没有不可能的事。〞他想了想道:〝原来是这样……那怎么读?〞
我想不到他一个古人,尤其是古代的中国人向来都自视天朝大国,竟也对此番邦语言如此感兴趣,我不禁也有了一种想当好他英语老师的冲动,我便指著自己的嘴,慢慢地张咀合口地道:〝not……hing……is……im……pos……si……ble,这nothing就是没有事情,is就是是,impossible就是不可能,所以就是没有不可能的事啰!〞他又跟著我说了几遍,我真没想到,他的语言天赋竟如此地高,仅仅一巡酒的时间,他从毫不会英语发音,到準确无误.〝nothingisimpossible。〞他努力地回想着而道。〝你……太厉害了,就是这样!〞我笑语中掩不了惊讶。他说:〝那好了,你的脚也没事了。〞他的眼光转向我卷曲的手掌道:〝你现住哪个宫?〞我傻傻地问道:〝你说我呀?我住钟粹宫。怎么了?〞他道:〝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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