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用尽了力气,又被他紧紧握着手,我觉得几乎要晕了。不想他却一点也没退缩,俯在我面前道,
我不怕这些!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不对你露出不该有的情思,现在是老天给我这个机会,我能弃之不用么?我是计划好了才来见你的,我保护的了你,也会保护自己!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只答应我就好,一切都交给我来,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对他好……相信我,我能安排妥贴……
他的脸离我很近,他竟这么执拗,是我说的不够明白么?我该怎样劝阻他?我刚要再说什么,却有一阵眩晕袭来,心口有点闷。与此同时,我觉得手上放松了,整个人却被他一下子揽进怀里,还没等我看清他,唇上已经压上了他的吻。就在那个吻要企图继续深入的时候,我那已经有些消殆的气力和意识迅速就聚集了,不但猛得将他推开,还让自己站立不稳,跌坐回椅中。那一下子坐得有些沉,我不禁立时捂住了小月复,暗暗念着那孩子安好。
他站在几步之远处,茫然得看着我。片刻听他叫道,
惠!没事吧?我,我……
敬先生!请你自重,我没答应你什么,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你我之间怎可用这种称呼!你走吧,赶紧走,我就当你没来过,你也不要再做他想,你是你,我是我。还是那句话,我感激你,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还可以跟你保证,你和我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
本想着他的困扰是因我而起,见他一面好好了结此事,也算对他有个交待,不想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此刻我是真心后悔见他了,只得放出那些无情语以斩断他那不应有的希望。
他怔怔看我,脸上浮上了一层失望和伤痛,此刻我在他眼里应该是冰冷而怒气冲冲的吧。我有些不忍,但却不能给他留有余地,慢慢站起来又道,
离家之前,我心思很乱,一些事上也糊涂了,肯定有让你误会的地方,对不住了,请你原谅我。你就走吧,再也不要来了,如果不想逼我离开云水庵的话。回去继续做你的份内事,男人在世,功名前程最重要,只为一个女人的也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不后悔的。敬先生有大才,一直深得器重,现有的不必说,将来更会青云直上。你现在一时深陷情劫不觉得,但当你真的守着一个女人在乡下日复一日的终老而无所作为,你会恨自己也会恨那个女人!我不当这个罪人,也当不起,敬先生是明白人,不会不懂这其中的利害……
就算我能得到更多,没有你,那些有什么意思!
他朝我喊了一句,声音里泛着哀伤。我不想害他,可是也已经害他如此了,只得沉下心思继续劝慰道,
你得到的,终会有红颜知己与你分享,以你为荣,但绝不是我。你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去好好找吧。我,曾经跟他共患难共分享,纵然现在没有了,我也不后悔那段时光,但也无心再经一次了,无论是跟他还是别人。
你,你心里还是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是么?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这是我的一个难题,我自己好像还是一团糟,又如何回答了他?无限的疲惫拢在身上,只得转过身去背对他道,
我来这里,就是要忘了他……
你忘不掉!你心中还有情,那可不可以不要现在就拒绝我,给我时间,我会让你接受我……
他的执念已让我烦乱不堪,我不能再继续跟他说下去了,回过头去断然道,
敬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再来,我就离开云水庵,说到做到!你我再也不见了,你自己保重!
我快步出了禅房,脚下软绵绵的,额头上一层虚汗。刚才那一番已经透支了气力,眼前都渐渐模糊了,直到感觉雁羽迎上来扶住我,又惊问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好好的,这……
她拿了帕子给我擦,汗水和泪水已经不知不觉湿透了我的脸。雁羽又急着要下山去请医来,我只要她扶我回去躺下。
日子在难捱和宁静中一天天过去。王达还是一如既往地送东西来。那次不想在院子里碰到了他,他一番请安问好之后,接着又不管我根本没问他,就自顾自地说起他还在滑州,魏博的战事也节节胜利,只不过他现在又面临分兵去河阳的难题,这一下就要分兵三处,兵力粮晌都很紧张,不过他已经紧调敬翔去了滑州军营帮着布署。王达说了一大通,最后又说他一切都好,应该快回来了。
王达就是个管家,军中之事尤其是在外征战的军情从来没知道得这般详细过。以前他在外我担心,都是让每次驻汴州的守将每天告诉我他的情况。他也知道我的担心,所以每次得到的消息除了战况和行军到何地,还有快回来了或还有几天就能回之类的话。上一次他去颖州,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可能还有类似的消息带回。可是这次,很明显他这是告诉了王达,又让王达来云水庵时说给我听。我已不是那个等待他回家的人,所告非人,这又是何必?待王达说完,我便转身欲回,只道,
累你辛苦了,回去吧。
谁知王达又叫住我道,
夫人……大千金也很好,越来越喜人了,爱说爱笑,老太太疼着呢。友珪小郎君也长壮了,两个孩子都时不时想起您来,都想找娘……哎,夫人!这,这是我不对了,我是怕夫人担心孩子才……您这还身子不适,千万别……是我该死了……
闻听孩子,尤如那两个小可人儿还在我身边,不可抑制的泪水又在王达面前滑落,王达忙不迭地作揖道歉。我不由地叹气道,
王管家,多谢你,你费心了。没事就回吧。
哦,好,小的是该走了,夫人保重。不过,那个,友文郎君和友恭,我听他们意思是要这几天来看您,友裕郎君随军去滑州前也说要来的,这不是现在还没回来么,所以那兄弟俩要先来,要不然他们来时,我跟他们一块将大千金带来吧……
不行!王管家,我说了不止一次了,谁都不要再来!你回去告诉友文他们,不许来,我要的是清静度日,况且这里是佛庵,因为我,你们男子频繁出入,还让我如何在这里住下去!你更不要带孩子来,早些让他们忘了我最好!就连你,也不要来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声色俱厉,把王达给吓住了。他怔了半晌才连连答应。要断就断干净,不能因为那些千丝万缕再一点一点被拽回那个家,那个伤心断肠之地。只要我回去,羞辱和伤害迟早还会加诸我身,到时候我要哭么,要走么?那点清高还要放在何处?那个人,爱之深,恨之切,就算心中始终有他,可毕竟不敢轻信依恋了。这个念头如同一个沾在我心头的去也去不掉的污点,让我对那些人和事戒备非常,即使那些人里有我的亲生孩子。她还小,用不了多久就会忘掉我,而我想她念她,也只能每日祷她平安,母女各自安好,不在一起也是今生的各自的命……可是想来我又是多自私无情,为了那点可怜的清高和自觉着不能承受之伤,竟然抛弃亲生女儿?各种思绪纷乱涌出,引来心口一阵翻江滔海,我只得迅速离了王达回到住处,蒙头倒下,枕上被泪水打湿一片。
过了几天,王达还是又来送东西,不过没见我,只交给雁羽一封信,说是友文和友恭听从我的话,不来面见了,只写了信给我。我一声叹息,展信来看,却发现这信上不只有普通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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