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拔下我头上的银钗狠狠刺入我的大腿中,剧烈的刺痛让我差点叫出声,我死命咬住嘴唇不痛呤出声,随后努力集中思维,平定语气开口回道“潘大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屋外静默了半晌,可能是潘世鸿听我语气平定,所以沉默了。
“潘大哥?”我又唤了声。
“噢我,我想问问,你有什么缺的,好让下人给你添置。”潘世鸿声音有些慌乱,可能是做贼心虚。
闻言我不禁冷笑回道“这里很好,什么都不缺,劳你费心了。”
“嗯,这样就好,那……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好。”
我细心聆听屋外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禁松了口气,头一阵剧烈晕眩,一下载倒在床上。模糊间我瞧见脸色严肃的孟霖快速半抱起我,黑眸里溢满担忧之色,与他相处这些时日,这是我第一次瞧见他除了淡漠外一种比较有血有肉的表情。
等我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原来的房间,身边坐着神色依旧淡漠的孟霖。
“这是哪?”我半起身靠在床柱边问道。
“好再来客栈。”他简单易了的问答。
“我怎么会在这里?”按理我现在应该还在潘府才对。
“你受了伤又中了媚药,将你放在潘府不安全,所以我将你带回了客栈。”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虽然声音平板不带任何感情,却引得我看了他许久,这是他除了在处理公事外,第一次能说这么多话。
许是被我瞧得不好意思了,孟霖迅速撇过头站起身背对我道“你就安心在这里修养,潘府与纪府那边就不用担心了。”
“噢。”我轻噢一声,望着他不算宽厚的肩膀突然有种想靠上去的冲动,我为自己这个想法不禁脸红了。
“以后与潘世鸿之间也不需在维持以前的关系。”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撇头望着床帷声色平静问道。
“嗯。”他淡应一声接着道“你的任务已圆满完成,再过不久,你将看到想要的结果。”
“呵呵。”我平静的笑了几声,并无预想的开心“对于我来说潘府怎么样根本没太大关系,我只是想你能尽早解决这次旱灾事情,让那些无三餐温饱的百姓尽早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这样就可以了。”
孟霖没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在好再来客栈呆了几日,我便听闻周遭的百姓说丽山潘知府被皇上派下的钦差大人给革职了,其原因好像是因为贪污赈灾银之事,与潘知府交情比较好的几个县令也一同被革了职,一举送入榆林让皇上亲自审查潘府及几个县令府邸都被查封,从中所搜取银财皆录入赈灾款中,发放给当地受灾百姓。
听到这我不禁笑了,没想到孟霖的办事速度到是挺快,不过几日就已将此事办妥。
我开心的吃着饼饵喝着雨前茶,望着楼下人来人往,心情舒畅了请多。
“看来你心情似乎不错?”头顶传出低沉的男声。我仰头就对上穆君寒深彻的目光。
“那你的心情肯定也不赖。”
他在我对面坐下,自顾倒了杯雨前茶浅酌。
“何以看得出?”
“事情都圆满解决了,难道你不开心?”我一口气将杯中茶饮尽疑问道。
但见他只笑不语,单手把玩着白瓷茶杯,周身却散发出沉沉的阴郁之气。
“过几日我们就准备回榆林,将这些事情向皇上交待清楚。”穆君寒淡淡说了句话,却让我惊得将桌边茶杯打翻。我惊慌失措的将茶杯扶正,原本好的心情瞬间没了,我强挤出一抹笑“那很好啊,可以早日回家嘛。”
穆君寒望着我面前一大片水渍,漆黑的瞳孔紧紧注视着我,张了张口终究挤出两个字“也对。”随后淡淡一笑。
事情圆满解决后,我当日就回了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家人说了一遍,父亲笑着赞扬我有胆实,娘亲终于展开深拧的眉破涕为笑,佳玉则还是如往常一样,不屑瞥我一眼冷哼几声嘲讽我几句。
慧兰听闻我回了纪府也匆匆跑来看我,见我没事,她也放下一颗担忧的心。
在府内呆了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算算日子他们是时候出发了,站在酸枝窗望着日渐西沉的余阳,一颗心也跟着沉入谷底,我不知道自个是怎么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小姐。”如月在这时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这个是孟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听如月这么说我赶忙上前夺过信展开阅览,夕阳越渐深沉,我将信紧紧收入怀中,不住的傻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东明国皇宫,巍峨,庄严,肃穆。
深宫高墙,宫门幽禁,士兵严谨,沉重的朱红漆宫门缓缓推开。里面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富丽堂皇。
红漆圆柱,金砖瓦,七彩悬梁,白玉栏,六角宫灯,黑石路,一步步延伸到宫闱深处……
穿过道道宫墙,我们最终到达了‘仆役局’,每批宫女进宫必呆的地方。
在这里,我们要进行一个月的学习,然后再由掌事公公挑选决定送往哪宫哪院。
新进四十几名宫女鱼贯走进仆役局院内分列站好。
正院方向站着一名身穿灰黑相间长袍蓄辫盔帽马蹄袖的公公,只见他板着脸两条经过修饰的眉毛高扬起,眉毛下一双犀利的眸快速扫过众人,用特有的尖细噪音高声喊道“你们都给我把耳朵坚好了,这里是内廷,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后宫’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在这里可不比外边,凡说话做事都得规规矩矩,在这里除了主子就是奴才,你们要清楚明白的记住自己身份,切勿逾越了,犯了错,掉了脑袋,那可是连后悔机会都没了听清楚了吗?”
“是。”众宫女齐声回道,声势浩荡。
“嗯。”掌事公公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开口道“我是这里掌事的毅公公,以后有什么事都需要找我,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又是齐声高呼,在若大的庭院里回荡许久。
“明白就好,现在天色已暗,你们就各自回去休息,明日卯时准时到此地集合。”
掌事公公离去后,院内众人也纷纷散去,我拖着疲累的身体慢慢走回自己房间,坐在最里边一张床上,安静整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包袱。
“哎,谁让你睡这的?”一记尖细清响的女声在不大的房内显得格外刺耳,我抬起头,便瞧见一张略有风姿的容颜,只见她柳眉挑起,眼神睥睨着我,显得有些不可一世。
我神情淡漠的望了她一眼又转到自己未叠完的衣裳上,语气平静道“没有人让我睡。”
“难道你不知道我早已选了这张床了吗?”也许是因为我淡漠的神情而惹怒了她,语气有些许激动。
“我并未看到床上有你的东西。”手中动作依旧不停。
“但,这是我慕容兰莺先看中的。”说罢她一把将提在手中的包袱丢到床上,然后怒视我。“所以,你必须让开。”
我依旧平静如初的望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蓝花锦缎包袱,缓缓站起身与盛气凌人的她对视“不管你以前身份是什么,但进了宫就是奴才,大家身份平等,我不觉得你会比我高贵多少。”
“你……”我的一席话成功让慕容兰莺脸色铁青,此时周围已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慕容兰莺两眼一瞪,许多人畏缩着脑袋,但仍止不住好奇盯着我们“反正这里是我先看中的,你必须离开。”她依旧不依不饶跟我对峙。
听完,我不禁笑出声,眼神丝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我想你还没弄明白这里的情势吧,看中和先入为主可不是同等概念。”
听完我的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附和着点头。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一记轻柔女声插入我们中间“我也可以做证,是这位姑娘先到这里的。”
慕容兰莺闻言蹙起眉,语气极其不悦道“你又是谁?”
女子温柔一笑,漂亮的单凤眼微眯起,像极了黑夜里的月芽“我叫陈雨珠。”
“陈雨珠?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我并没有凭什么,只是大家同为奴婢,何必苦苦相。”雨珠的话让大家都点点头。然而慕容兰莺却不以为意轻蔑冷笑,讽意的眼神直望向我的左额“就算大家同为奴才,但也有好坏之分,瞧她那张丑陋的脸,你认为她以后还有资格攀上好主子?”
她的话让我心神一拧,下意识低下头。
“那可不一定,这世间事变幻莫测,谁会想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陈雨珠温柔软和的声音在房内回荡许久,周围也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正当陈雨珠与慕容兰莺两人争执不下之时,一记响亮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接着便瞧见一名身穿半臂对襟棕灰色短孺裙下配白色长裙,头梳双环髻发插一枝金鱼银簪,年约二六左右,神色严谨的夏嬷嬷。众人皆给她让出一条小道,笔直朝我们走来,锐利的眼神快速扫过我们二人,开口语气严肃道“我想毅公公方才也跟你们说过,这里是内廷,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我不管你们以前身份如何,如今进了宫做了奴才,大家都身份平等,除非有朝一日你们攀上一个好主子,否则都别妄想在我眼皮底下闹事。”
她的一席话让我们众人都暗然失声,只能安静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见我们大家都不说话,她又转头对一脸盛气凌人的慕容兰莺道“这里既然已无空位,你就去另一间房住。”说罢断然转身出了门。
等夏嬷嬷身影一消失,慕容兰莺大步一跨冲到我跟前,因为个子没我高,只有仰头怒视我,语气狠恨道“你给我等着。”说罢一把揪起床上的蓝花锦缎包袱冲出了门。
第二日卯时我们都准时到院内集合学习宫中礼仪。
就这样在仆役局一呆就是半个月。
这日晚间因有空闲与我同住一屋的雨珠,心荷还有对面屋里的咏蝉,梅玉相约一同到御花园玩。
时近五月虽已是傍晚时分,但空气依旧有些许闷热,昨日刚下过雨路边泥土依旧泥泞,泥水溅湿了粉色绣花鞋。
望着满园春色我心底不禁暗叹,果真是天子居住的地方,与平常人家可是比不得。光是这一株株体态相同的琼花树就够让人震撼了,还有那一片开得娇艳的芍药花,爬满庭院的紫藤花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哇,好美的琼花。”雨珠站在琼花树下望着一朵朵盛白如雪的琼花不禁感叹道。
“当然啦。”咏蝉同样也走到琼花树下仰望一朵朵迎风绽放的琼花笑开了“琼花因花瓣形状如蝶翼,故又被人称为蝴蝶花。”
“蝴蝶花,好美的名字。”我不禁感叹也一同站于琼花树下。
“好啦,好啦,你们三个就别再感叹了。”雨珠受不了的给我们一记白眼,快步朝我们走来“你们可别忘记我们的身份,这里是御花园,可能随时会碰上哪位妃嫔,我们还是要注意点好。”
“怕什么。”梅玉大大咧咧一笑,伸手就扯下一朵迎风摇摆的琼花,把玩在指尖“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各位娘娘哪会有空闲来御花园赏花啊。”说罢她将琼花斜插于发间,为她清丽的面容增添了一份美。“怎么样?好看吗?”她特意在我们面前转了几圈,琼花的香混合着她的发香萦绕在空气中。我们几人不禁相视一笑,梅玉是我们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因生得娇小玲珑,样子可爱,我们几个稍年长的都对她关心备至。
“好看,好看,真好看。”在周围转了一圈的心荷突然出现在我们中间,拍手开心道“梅玉你可是我们几人中生得最楚楚可人的一个,再加上这琼花的衬托更显得风姿卓越,青梅你说是不是?”心荷突然将目光转向我,我有一瞬间的错愕,后干干一笑点点头。
“真的吗?”梅玉听心荷这么一说,整个小脸瞬间羞得通红,眉宇间又流露出无法隐藏的喜悦“其实,其实心荷姐还有众姐姐们都很漂亮啊,跟姐姐们的美比起来,梅玉自愧不如。”
“是是是,就你小丫头嘴甜。”心荷宠溺轻刮她鼻尖,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什么人在那里?”正当我们笑得开怀之时,一记中年女声打断我们的笑语。我们众人心头一凛,悬心相视对望。
“你们是哪房的宫女?这么晚不在屋内侍奉主子,居然敢跑到这里偷闲。”
“回嬷嬷的话,我们是仆役局新进宫女。”几人中神色稍镇定的雨珠缓缓上前一步解释道。
“仆役局?”嬷嬷听后微眯起锐利的眸“看来仆役局最近事挺少的。”她意味深长的笑笑。随后又接着道“念你们是新进宫女,不知礼仪,所以本嬷嬷也不欲处罚你们,但,我得告诫你们,这里可是御花园,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可以进来游玩的地方,所以你们要谨记,以后,除了随主子来这里外,自己切勿踏错了地,明白吗?”
“明白了。”我们众人皆低头回应道“明白就好。”嬷嬷点点头欲转身,突然间脸色骤变,眼神狠戾的射向站在我身边的梅玉身上。“你头上插的是什么?”一声厉呵吓得梅玉噗通跪在地上。
“回,回嬷嬷的话,是,是琼花。”
“大胆贱婢你竟敢私摘琼花?”嬷嬷原本平和的脸瞬间一暗。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梅玉吓得不停朝地上磕头,地面上粗砬子割伤了她的头。
夜深人静,月光如炼。
合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月光,屋内突然响起心荷的声音“不知梅玉现在怎么样了?”语气尽是担忧。
“早些间你不是去看过了,怎么还担心?”也未入睡的雨珠也插话进来。
“就是因为看过了,所以才担心,你不知道梅玉伤得有多重,看这样子起码有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奴才,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我淡淡应了声,证明自己并未睡着。
“可是那也太不合常理了,不就摘了一朵花嘛,有至于要被打三十大板吗?况且宫里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摘花啊。”心荷愤愤不平责问道。
“那你可知,我们今日遇见那位嬷嬷是谁?”雨珠不答反问道。
四周静默无声,雨珠又接着道“她姓徐,宫里人都称她徐嬷嬷,是蒋贵妃的贴身侍婢。”
“蒋贵妃是谁?”心荷语气疑惑的问道。
“是当朝将太师的女儿,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雨珠细细道来。
“那就算徐嬷嬷是蒋贵妃的贴身嬷嬷,她也没有权利为了一朵花而罚人三十大板吧。”
“宫里人皆知琼花是蒋贵妃最爱的花,梅玉摘了琼花,徐嬷嬷处罚她的用意在何处?”
“为了邀功。”我未考虑月兑口而出。
雨珠听后轻笑道“你很聪明。”
“谢谢。”
“可是,当时蒋贵妃并未在场啊。”心荷还是一头污雾水。
心荷的话让我不禁笑出声“徐嬷嬷怎么说也是蒋贵妃贴身侍婢,我想将贵妃对徐嬷嬷应该非常信任,所以,有些事并不需要亲眼看到。”
“可是雨珠,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宫廷里的事?”我突然转换话题问道。
“宫闱之中岂会有秘密,这些事只要你稍用心打听,便会一清二楚。”
“这样看来,我应该向你好好学习,那以后在宫里生活就会容易多了。”我语气稍显开心道。
“毅公公曾经说过,我们做奴才的若想在宫里好好生存,就要弄清楚各主子的喜恶爱好,这些只不过是一些手段而已。”
“对啊。”心荷拍手惊声大叫“看来,我也应该跟雨珠学学,到时候才能像徐嬷嬷那样攀上一个好主子。”
碧水映青波,晴空鸟语鸣。花香满四溢,女敕柳附摇枝。
仆役局南边小花园内,依旧一片春意盎然。
我蹲在一片开得娇艳的玫瑰花圃前,轻手将一朵朵花儿摘下,放入脚边的花篮中。微风吹过,馥郁香气扑鼻而来,我不禁眯起眼,偷偷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到头顶,我倏得睁开眸,便瞧见脚边平躺着一张白色生宣纸,好奇蹲身捡起,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细瞧之才清楚原来是这片小花园落笔干净,用色大胆,这原本一朵朵娇艳的红玫瑰在他笔下却变成了彩色缤纷,样子霎时可爱,更让这画多了几分生气。画的周围并没有红院高墙,久用繁柳装饰,少了压抑的宫墙让画风轻松了许多。
真没想到在宫内也能见到如此之画,此画无不显示着主人对宫外世界的向往,不知是出于哪位画者之手?
抬头四处望了望,没瞧见半个人影,许是从远处飘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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