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教总教,大堂之上,封轻涯闭着眼睛,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地敲打着大理石桌面,围桌而坐的几个人似都屏住了呼吸般出着气,那是武林邪道中根基在西北的位居前端的门派之主,不过此时却都不由自主的敛起了锋芒锐气,那微小的敲打声像是催魂鼓点一样,压迫的人呼吸沉沉。
“有谁可以告诉我,为何西北大漠的分教会遭人暗手?”
静,静,静,还是静,敲打声蓦然停止,封轻涯睁开了眼睛,淡淡的凌厉,淡淡的漠然,还有淡淡的声音:“谁说?”
有人欲起身跪下,封轻涯换了个姿势“坐下。”
那人僵了一下,立即坐了回去,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教主恕罪,属下等真不知其原因,但请教主宽限两天,属下必能查出原因。”
封轻涯扫了那几人一眼,“退下。”
如临大赦,所有人惴惴而退,邪道以封轻涯为尊,并不全是因为他的狠辣及冷厉,更多的是对他的敬畏,那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之所以不敢妄意打灭邪派,都是因为封轻涯的存在,如此,但凡邪道之人对封轻涯都有一种恍若神明的敬畏。
如今竟有人将西北的森罗分教重创,无疑是个挑衅,挑衅了他们的神府,挑衅了他们的尊主,可他们身为西北大漠的人,却不能血仇,这种感觉就像是掉入了海中却淹不死而又上不了岸一样。
一阵梅香带着冰冷的寒意蔓延进大厅,封轻涯挥手屏退左右,大厅里只剩下两人,“鸾扇拜见教主。”
“免,坐吧。”来人正是鸾扇,半个月前她服下两滴木青谣的血液解了毒。
“谢教主。”鸾扇正对着封轻涯坐在了石桌另一端,“西北之乱,祸起与谁,教主心中可有猜测。”
封轻涯平静道:“你既已有所答案,何须再问。”
鸾扇冷然一笑“鸾扇只是怕教主有意忽略。”
封轻涯直直地望着鸾扇的眼睛“她于我,不过敌对的知己而已,何况,当年我已亲手将她杀死。
鸾扇回望着封轻涯的眼睛,“如此便再好不过。”
鸾扇与封轻涯所指之人正是玉玑,玉玑死后,尸体被玉玑阁冰封于极北之地,西北森罗分教发现之后告与总教,鸾扇主张毁掉尸身以免再起意外,而封轻涯因知己之情留下了玉玑的尸体,但听了鸾扇的意见将冰棺交于西北分教看管,如今,分教遇袭,所少之物正是冰棺,或许有人想让玉玑重生。
当然,这只是鸾扇与封轻涯的猜测,还需等那些人查明偷袭之人之后再做定夺。
不出两日,他们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总教议事厅,长老殿七位长老中的大长老,执事殿殿主北辰,裁决殿殿主圣女鸾扇,情报殿殿主素宣,暗杀殿殿主冥,森罗教最高端的部分全部聚齐,气氛是肃然的,封轻涯面无表情,等着结果,最后所有人都点点头,鸾扇深深地看了封轻涯一眼,朱唇轻启:“夺取凤轮回。”
封轻涯眼睛深处泛起微不可觉的波澜,点点头。
如果教主与圣女意见出现大分歧,但凡涉及教内重大利益,必须由教内五大殿投票决议,只有五大殿全部同意,教主之命才能不算,否则,以教主为命。
今天是封轻涯任教主以来第一次被否决。作为大教必须有一定森严的制度,不然何以长存?
凡是行走江湖之人总难免不了受伤中毒,药王天朔则是所有江湖人的救命神医,其影响力与号召力都是无人能及的,再加上天朔是当世难出的三百岁之人,不定认识多少隐世的高手,夺凤轮回无疑是挑明了与药王谷为敌。
可他们宁愿如此也不愿让玉玑复活,因为他们决不允许任何能影响或威胁封轻涯的人存在,曾经、目前,玉玑是。
这就是封轻涯,被神化了的人,高不可攀,只能孤傲冷情,自小,自骨血里便注定。所有人都膜拜追随着,甘之如饴。而这些,只有木青谣不愿意看到,只有她希望与他比肩而非仰望,也只有她能让他变得不像封轻涯。
夜深露重,封轻涯只身立在楼顶,黑鹰在他头顶盘旋,硕大明亮的圆月衬得他孤寂又冰冷,没有妖冶魅惑之质,没有戏谑调笑之态,也没有慵懒不羁之色,霸道、傲岸······所有木青谣看到的都不见了,此时只有无穷无尽的孤冷,穿胸掠肺,深入骨髓。
远在千里的木青谣没有来的觉得冷,好像是被人传染了冷寒之症一般。她抬眼看看月亮,失了神般喃喃道:“你,可好?”
裁决殿,北辰悄悄地潜进鸾扇的卧房,穿过重重轻纱幔帐,鸾扇沉静绝美的睡颜映入眼帘,北辰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他欲上前,却忙弯腰,躲过鸾扇甩出的飞羽。
他拔出钉在柱子上的飞羽,上前放入鸾扇的手里,“每次都这样,不累吗?”
鸾扇指指房门,“你不该来。”
北辰轻叹一声“鸾扇,何必呢?何必让自己让他无情无义。”
鸾扇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是教主,我是圣女。”
“所以你事先同其余殿主沟通,逼他决定吗?”
“我别无选择。”
“你别无选择?鸾扇,你分明是让他别无选择。”北辰强行板住鸾扇的肩,“他可是你的义兄。宠你疼你护你的义兄,我们三个自小一同长大,我从没见他对你凶过,哪怕一个眼神。可你,生生将我们三个疏远再疏远,你难道只知你是圣女,而忘记了你是鸾扇了吗?”
鸾扇无波无澜,北辰看不出半点感情,他颓靡的放开手,转身走了出去。
鸾扇在床上静坐良久,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带着凄凉,带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