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大力敲响,斯卡丽特抱怨着模向被单试图拉得更高,敲门声持续变高,直到她把被单拉过头顶,另一边被压住了,她拉拽得更用了点力。
“马上就十一点了!你们最好给我起床!”塔罗斯敲得更用力。
“等会儿!”扎尼尔吼回去,声音相当大。被单被拽走让斯卡丽特勉强睁开眼睛,伴随扎尼尔一句咒骂和大幅度动作和更多窜进来的冷空气,床垫沙沙作响,男孩移动着肢体试图挪远些。
斯卡丽特动作缓慢地揉了揉眼睛,电脑还在他们脑袋附近,屏幕早就黑了。
“起来!起来!”扎尼尔拍打她那边的被单。
斯卡丽特对近在脸前扎尼尔惊恐的脸睁开一只眼睛:“……你刚刚尖叫得像个姑娘?”
“我才没有尖叫!”扎尼尔迅速挪得离她更远,满头长发都睡得歪向一个方向,单手抱着一团被单角。那笔记本电脑正在床尾危险地悬着,男孩一把把它拽回了安全位置。
“不要撅嘴。”斯卡丽特看了看他们自己,两人挤在艾瑞克房间里那张双人床上,床单缠成一团,而且他们俩的脑袋都朝向床尾,四肢处于能感觉到对方体温又没有肢体接触的微妙距离里。她把整张脸都埋回了枕头里,声音闷成一团模糊的大笑:“我没打算强暴你!”
“谁是昨晚那个担心被强暴的妞?你这小混蛋!”扎尼尔指控,胡乱抓着头发。“我们肯定玩过头了,我赢了你两局。”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斯卡丽特马上冷得蜷成一团,困倦地回答:“才一局……那局我们可是同时达线!”
“时间上可是我那辆车先达线!那零点几秒才是关键!”扎尼尔抗议,光脚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早晨的光线穿过了没拉窗帘的弧形窗框,房间里都是阳光,整张床都被笼罩成了浅黄色,让他们乱七八糟的头发都变成了深金色。
“抵达终点线那儿可是一模一样的,伙计。谁他妈在乎那种眼睛看不到的细节啊?”斯卡丽特懒懒地从被单下面挪出一只手臂悬挂在床沿,手指直接触到了地板,接着另一只手臂钻出床单,头发和扎尼尔一样乱翘成一团,然后她的上半身蠕动着挪向床的边沿。
“真艰难。”扎尼尔评价她的起床仪式,拉开房间门朝走廊里看。“耶!现在没人!”他冲进了两人原来那间卧室。
斯卡丽特撑开眼皮,终于挪下了床,拖着那只不属于艾瑞克的枕头,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裹好浴巾,离开房间。奥莉薇亚的高跟鞋这时刚刚踩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两人互相使劲盯着对方,奥莉薇亚盯着她浴巾都没能遮住的大腿猛看。
“别站在走廊里!”双人房间的门大开着,牛仔裤还没扣上的扎尼尔低声嘘她,正在单脚跳着往脚上套一只袜子,接着就差点被自己绊倒,然后他看到了奥莉薇亚正怒瞪着他们两个,马上就蹦回了房间里面。
奥莉薇亚抖了一下,眼里充满震惊。斯卡丽特一脸正经地向她点头:“我们十五分钟内就下来。”然后穿过走廊进房间关上门。
“哈哈哈哈哈哈!我完全能想象她的表情!”扎尼尔用梳子和手指努力梳着他的头发,笑得肩膀直抖。斯卡丽特懊恼地坐在床垫上,脸埋在了双手里:“……现在他们要觉得我是个和亲兄弟上床的荡妇了。”
“我们还没有血缘关系。”扎尼尔用梳子拉扯着一撂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说,“起码在这儿可不是。”
“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大人们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纠结。”斯卡丽特帮他把那撂头发分开,女士内裤和运动式少女胸衣已经在她进门之前就被扎尼尔从浴室晾衣架上取了下来,扔在床垫上。她抓起内裤穿上,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系鞋带的男孩,把浴巾扔回床上,开始穿内衣。
“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奥莉薇亚在门外敲门,响声比之前塔罗斯敲出来的粗暴多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男孩把梳子上的长发摘掉扔在地上,梳子递给斯卡丽特。
等他们互相推搡着终于下了楼,起居室里站着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两个警察,两个男人个子都不高,在踩着高跟鞋很不耐烦的奥莉薇亚旁边看上去就更矮了。
扎尼尔放在斯卡丽特肩上的那只手收紧了。“……出了什么事?”斯卡丽特紧张地吞咽着问出来,抓住了男孩的衬衫角。
“例行询问,伯恩斯小姐。”胖警察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掩饰着他那个大大的哈欠。“一起床就得干这事儿可真倒霉……昨晚你们在哪儿?”
扎尼尔朝女孩背后缩了缩,斯卡丽特请他们坐在长沙发上,自己和扎尼尔坐得很近,摊开双手:“黄昏酒吧,艾瑞克叔叔带我们去的,听了些音乐,后来还被人找麻烦,就这么简单。喔,还去了乐队的卡车。而扎尼尔,我的兄弟,”她一巴掌拍在男孩大腿上,扎尼尔差点被她惊得跳起来。“还被一个家伙抢走了他的药片,几个成年人把我们按在沙发里?我都要怀疑他们想干点坏事了。”斯卡丽特轻松地微笑,观察两个警察的表情。
“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报案,灰巫乐队的一个家伙死了。”胖警察补充,瘦警察也在观察他们俩的表情。“是那个鼓手,德尼斯,有一头金色长毛的那个。”
“真的?”斯卡丽特抬抬眉毛,随随便便地耸了下肩膀,没多少表情变化。
“……噢。”扎尼尔勉强憋出一个音,视线盯着地板,来回地磨蹭着鞋底。
艾瑞克正摊在起居室沙发上,衣服乱糟糟,酒气浓重,而且绝对还没清醒。塔罗斯和奥莉薇亚一样衣着整齐完美,正用一种想揍谁一顿的眼神看着差不多紧紧粘在一起的斯卡丽特与扎尼尔。
我能理解。斯卡丽特将膝盖抵在扎尼尔膝盖旁边。她看向瘫倒的艾瑞克,再看向两个警察。害羞地挠挠仍然一团乱的头发:“……那么,你们要调查什么?昨晚就是那样。”
瘦警察正在上下打量斯卡丽特又看向扎尼尔,男孩对他邪恶地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塔罗斯和奥莉薇亚露出一模一样的厌恶表情,穿着另一件粉红色裙子,发型保持完美的海伦娜端了些咖啡过来。扎尼尔的视线掠过她的脸和脖子。
斯卡丽特偷偷回答。塔罗斯逮住了他们俩互相交换的视线,一脸不高兴。斯卡丽特缩了缩,扎尼尔马上将一只手按在她大腿上,就只是按在那里,直到两人的身体都放松下来才将手移回自己腿上。
警方开始给他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乐队成员吸毒,滥用药物,例行检查。
斯卡丽特和扎尼尔的肩膀放松了,塔罗斯和奥莉薇亚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乐队其他成员说德尼斯服用了一颗从你那里得来的药片。”瘦警察转向扎尼尔。“就像你们刚刚说的那样,那药片是怎么回事?”
扎尼尔使劲瞪着斯卡丽特,脑子里已经抓狂了:嘿!我就知道他们会怀疑我们两个!
“见鬼!”扎尼尔懊恼地抓着头发,刚梳整齐的头发又成了一团乱。
“那药片怎么了?”扎尼尔把手放回自己腿上,在牛仔裤布料上搓着手指上的汗,紧张地盯着警察们。“要知道……我不知道止痛药能干成这事。”他干巴巴地说,声音有点颤。
“没错,我们也不信这个。法医还在检测毒物反应,结果很快就能出来。”胖警察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夹。“那么……你们昨晚和艾瑞克?伯恩斯一起去了黄昏酒吧,你们喝酒了吗?”
“未成年。”扎尼尔哑着声音回答。“没有,我们只喝了橙汁,我可以发誓。”
“循规蹈矩的男孩?”瘦警察吸了吸鼻涕,用手擦过鼻子。“酒吧伙计可说你要了份威士忌。”
“请别人喝了。”扎尼尔说,举起双手示意。“绝对是真的。”他向对方眨眼。“男孩总要找点乐子。”
斯卡丽特在旁边露出恶心的表情,扎尼尔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牙齿,轻轻捶了下女孩的肩膀。
胖警察打了个哈欠,在笔记上潦草地记录着。“有许多人看到你们两个的那一场架,”他看向睡死的艾瑞克,又看向扎尼尔,“伙计说你们和到这儿的许多年轻人一样弄了点……”他瞥向脸色难看的塔罗斯还有浑身紧绷地盯着他们的奥莉薇亚。“我知道你们都会搞点刺激的东西,你们懂那是什么。”他压低了嗓音。
扎尼尔僵硬了,斯卡丽特第二次把手按在了他的大腿上。给我冷静点!男孩把手放回她的腿上,用力握了握。
“你在暗示他们嗑药?”塔罗斯的声音让瘦警察有点儿紧张。
“只是例行询问。”显然胖警察对付难搞的嫌疑人家属更有经验。“我们必须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只要你们告诉我昨晚你们俩干了什么,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我们就能排除嫌疑了。”
斯卡丽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扎尼尔按在她大腿上的手指更紧了点。
“对,我去了,但我没搞到。”扎尼尔低声说。“我没有足够的钱,只是在那儿坐了坐。”他在脑子里朝斯卡丽特大叫。
两个警察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几句话,再度看向他们,表情带了点怀疑。
“这家伙很快就回来了,而我——呃,遇到了威胁,所以才会打架。”斯卡丽特结结巴巴呼吸急促,瞥向奥莉薇亚的方向,奥莉薇亚正瞪着她。
“我们必须知道发生过的所有事。”胖警察说,有点困惑。“怎么了?”
“有人要把她弄进洗手间,你们知道。”扎尼尔突然插嘴,做了个拿枪的手势,两个警察立刻一脸理解地点头。男孩抓着头发,深呼吸了一次,几乎是个大大的叹气,开始宣布事实:“但我救了她。”
斯卡丽特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呼吸平静下来,开始讲述那段洗手间斗殴。“……我差点被他们揍昏过去,疼得要死。”又一个小谎。
“我就说我带了小药瓶来,是我的止痛药,还没来得及给她就被抢走了。”扎尼尔说,翻着眼睛。“听着,我知道吸毒一点都不酷,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拿我们两个开玩笑——”
“但我们会检测出止痛药的成分,”瘦警察打断他的抗议。“法医还不能确定死因。”
“好吧,好吧,看来我这处方药杀了他。”扎尼尔大声叹气,“就是些阿司匹林,止痛药,安慰剂那些东西。”他在裤袋里找了找,模出那个小药瓶递过去。
瘦警察接过去的时候斯卡丽特开口了,尴尬地在沙发里蠕动了一下:“有几颗是昨晚放进去的,我有点头疼,”她看了一眼扎尼尔。“他也吃了两颗,我们没想到那个家伙会……”
“为什么你会有处方药?”坐在她们斜对面的奥莉薇亚突然问。
扎尼尔只把穿着脏板鞋的左脚踩在了矮桌上,拉起裤管,脚踝上有道深深的缝针痕迹,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旧伤痕。“淘气的童年,通俗的故事,时不时会犯疼——但我遵循医嘱。”
瘦警察接过药瓶的时候塔罗斯问:“那你们昨晚要阿司匹林是怎么回事?”
斯卡丽特和扎尼尔相接触的膝盖开始战栗。
“洗手间那些事之后……我怕得要命,”斯卡丽特脸色惨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所以我去吞了点药片好让自己镇定一点。”
“我也吃了药。”扎尼尔大幅度地挥着双手,双眼惊恐地大睁:“……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死!”
“别害怕,只是正常检测程序。”胖警察安慰他们。“我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很明显是一次药物滥用事故,你们两个应该不会被起诉。”
“我猜也是。”瘦警察咕哝着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胖警察跟着站起来,和两位成年人握手,指向睡死的艾瑞克:“等这位醒了,让他来做个笔录就行。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
“这件事真让人遗憾。”塔罗斯宣布,口吻一点也不遗憾。
警察拿走了药瓶,告诉他们会打电话通知尸检结果,海伦娜送他们出门。斯卡丽特和扎尼尔在沙发上松了口气,女孩拍了拍他的大腿。
那可不一定。扎尼尔向后摊在沙发里,看到塔罗斯走到门边,一只手扶在海伦娜腰后向她耳边说了什么,海伦娜明显颤抖了一下。男孩把头从后仰拉回原位。
斯卡丽特没回头,因为奥莉薇亚正观察着他们两个。
“律师很快就来,去厨房吃点早餐。”最终,奥莉薇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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