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午夜,世界沉睡正酣。天地间触眼所及之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影影闪耀着,让黑夜知趣的黯然。雪早停了,依稀有些掉队的雪花仍宠辱不惊地飘转着飞向大地的怀抱。它们从九霄之上来到茫茫人间,惶惶千里,累了,倦了,脚步带着长途跋涉的踉跄,像一个弱不惊风的深苑小姐,娉袅地赶来与兄弟姐妹们汇合。
远处粗糙的丘陵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雪白的凸起弧线。你的目光顺着那美丽的弧线望去,变得柔性,浸了水的珍珠般在碧玉盘上滑动,静静的没有一点轻响,缓缓的不带一点干涩。再远处,就是天地一体的暗白暗白,好像很远,穷极双目还是有点幽深,又似乎很近,重一点的呼吸都怕吹起纷扬的宁静。
那棵柳树也是银装素裹,如同观音大士的背影悄然立在路边。雪花附在柳树长长的枝条上,也睡地香甜。一阵微风路过,柳树慢慢地舒展腰肢以示问好,怕惊醒睡意酣然的千万朵雪花似的,尽量地轻轻。
前方,剑之晶村掩埋在雪的安宁中,隐隐可见,像一个困极了的大大雪人,平摊在地上,每一次呼吸就会逗起细小的雪花,蹑手蹑脚地打着旋。
朝正不紧不慢地走在雪地上,每一步踏入都能感觉到雪在脚下慢慢地拥挤,而身后留下的无疑就是两排对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那暗白暗白的天地相接处。随着每一步的迈出,耳边传来吱吱的声响,更让人感觉到夜的寂静。
这时,村庄不甘于过分平静,忽大忽小地传来了一两声鸡鸣。那鸣声不在耳边响起,远远地从村子深处隔着鸡棚,飘过栅栏,绕过房屋,随着一闪便逝地微风恰到好处就挠到了你的耳鼓。鸣声也不是公鸡郑重其事地叫早,倒如睡在半醒时分,突有灵性飞来就那么有感而发地叫了一声,也像百无聊赖之际,欲辩已忘言地无意一鸣。
这一声,就让原本享受静谧,怀着一颗随景而安之情的人,不再那么仅是被动的舒适。它让雪夜行人本已平静无比、与茫茫天地融为一体的心,突然间就有了一丝莫名的感动。那感动,空气一般,见缝插针地从心间涌上脸庞,让朝正的嘴角上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睛也在此时变得热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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