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侧身对贺发、小河南,一指李少昆的背影说“快去送送李长官。”贺发、小河南快步跟了出去。
李少昆任由他们跟在身后,他头也不回地迈向前方。东方一片白蒙,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地平线方向一颗小树只剩几支枝杈静静地守候着黎明的到来。他们走到一堵断墙面前停下。前方不远就是****的战壕,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再往前面就是成群结队的日军。在阵地之间,死亡枕籍,多数是英勇的****。战场上的胜负已然分晓,日军不急于一时。战士的成败也有论断,****准备最后的厮杀,要让鲜血将荣誉渲染地更为光辉。
李少昆转身端详着他们俩,然后上前一步拍着贺发的肩头“兄弟,想参军打仗吗?”贺发疑惑“我现在不是军人吗?”那面小河南已朗声曰“想!”李少昆做了个让他们轻声的动作,说“好,我现在以师部副官身份命令你们。贺发、河南。”
“到!”他们学着昨晚见到的几个士兵的模样,压着嗓子奋力回答。
“好好保护师长。否则军法从事。”李少昆说完后,看见贺发、小河南瞪眼看着他,知道他们没有明白,又补充一句“师长出了事,我毙了你们。”
“是!”贺发、小河南肯定地回答。
李少昆欣慰地看着他们,对他们敬了个军礼。少年的贺发和小河南也举起右手,学着李少昆的样子回敬了一个稚拙的军礼。李少昆点点头,转身离开。他刚走几步,贺发在后面问“李副官,如果师长真出了事呢?”李少昆猛地停下脚步,脸依然看着东方。贺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好久,李少昆转过身:“如果师长出了事,你们一定不要出事。”他的声音全没了刚才军人的刚强,一副兄长的关心重新蕴含其间。“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师长,不管是死是活,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李少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小河南看着他的背影,呜呜地抽噎起来。李少昆走着走着,就匍匐在地爬着前行,渐渐消失在晨昏里。贺发看着抽泣的小河南,想调节一下气氛,“你怎么和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的。”“他,对我好的。”小河南抹了把眼泪。“我对你不好?”“好。你像我哥哥,他像我爸爸。他给,我洗澡、穿衣。呜呜。”小河南说着又哭了起来。贺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伸手揽住小河南瘦弱的肩头。
“叭、叭”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双方又接上了火。贺发愣了一下,迅速搂着小河南弯下腰往师部跑去。
王铭章、周同已洗漱一新,刚刮净的脸上冒着青青的光。当贺发、小河南惊魂不定的跑回师部时,贺发、周同又在气定神闲地下棋。周同把棋子一推,说“将军!”王铭章看了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说“还是周兄棋艺高明啊。”周同也愉快地说“纸上谈兵,我还是有两下子的。”王铭章看见贺发、小河南又回来了,不禁奇道“你们不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吗?怎么不逃走?”
“我们不走,我们要保护师长。”小河南用还略显稚女敕的声音回答。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他还故意将身子挺了挺。
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屋子里的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哈哈,孩子们,应该是我们来保护你们啊。”王铭章看着他们,招呼他们走近些。他问小河南“你就叫小河南?知道自己的本名吗?”小河南昂着头回答“不知道,伙伴们都这么叫我。”“哦,那你老家是哪的啊?”“不知道!”王铭章怜爱地抚模了一下小河南的脑袋,又问贺发“你老家是什么地方的?”贺发也挺了挺身子说“我老家江苏晶都的。”“晶都?”王铭章脸上露出了惊奇的笑容“你认识这个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贺发看了一眼,心想这还不认识“水晶啊,水晶印章啊。”
王铭章笑着转头对周同说“果然是晶都的,识货啊。”周同也冲贺发笑了笑。
“你看,这是我的印章,王铭章印”王铭章又转过头来,翻过印面对贺发说。两、三厘米长宽的印面涂着胶漆,上面清晰刻着“王铭章印”四个篆体阳刻字。“送给你,拿着。”王铭章把水晶印章递给贺发。贺发一时不知师长用意,不敢拿。周同在边上说“拿着吧,师长给的。”贺发这才收下印章,抚模了几下,装在口袋里。
女报务员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面有一只青花精致茶壶,还有三只同款的茶杯。王铭章见了对她说“再多拿两只杯子来。”报务员放下托盘,又走进了里屋。
王铭章端起杯子,周同和女报务员也端起杯子。周同见贺发、小河南在发愣,递了个眼色。贺发、小河南也端起了杯子。
王铭章对周同说“周县长,委屈你了,诀别时连个酒都没有。”周同一笑“王兄,哪来的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有茶最适宜。”
越来越响的枪炮声仿佛就在耳边,已能听见浓郁的四川话喊着“冲啊,兄弟们!”或者“再见了,兄弟”紧接着就是一阵更猛烈的爆炸声。
王铭章看了看窗外,对周同说“周兄,我很高兴这几个月有你陪伴。话不多说了,兄弟在此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同时也是和大家诀别。干了!”
“干!”周同大声地说,他的身躯似乎不再是臃肿的肥胖,而是伟岸的高大。“干!”女报务员也说着。贺发和小河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吧嗒着嘴,真香!
大家放下茶杯,王铭章声音猛然提高“报务员。”
“到!”报务员脆声回答。贺发看见她答到的时候,头发在耳边轻轻地晃了一下。
“发报!”
“是!”报务员往里走了几步,坐在发报机面前。
“蒋委员长、刘主席、孙军长鉴:余决心誓死守卫腾城,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发报机嘀嘀嗒嗒地把王铭章将军最后的誓言发往徐州,发往重庆,发往腾县的角角落落。周同戴上了县长的黑色礼帽,将文明棍拿在手里,微笑着端坐在扶手椅上,嘴角慢慢渗出了血。
“周县长?”王铭章见到此景,失声惊问。
周同像往常一样,仍是先笑了一下再说话:“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上战场只会徒增笑耳。书生也有书生的死法。”
王铭章的眼睛湿润了。面对死亡,他不会眨一下眼睛,面对一个文弱书生的殉国,他热泪盈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师长”报务员也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她的嘴角同样外渗着血。
“你?”王铭章指着她的手在微微晃动。
“我是女儿之身,不能为人侮辱。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她踉跄着向周县长走去。齐耳的短发,黑色的学生服,让她巾帼气概尽显。她走到周同面前,跪倒在地。周同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爸爸,我好冷!”报务员颤抖着身子。“孩子,忍一会,一会就不冷了,妈妈在那面等着我们呢!”周同边说,嘴里边往外流血,大口大口的。
王铭章看在眼里,两行清泪徐徐落了下来。他慢慢蹲子,单腿跪在地上。周同努力地想抬起手示意王铭章起来,终归还是无力举起。他的眼睛闭上了,嘴角的血还在流,但身体坐得笔直坚挺。报务员跪着趴在他的腿上,静静地。
贺发、小河南看得傻眼了,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突然王铭章大叫一声“孩子们,跟我打鬼子去!”
3月17日,太阳最终归没有敢露头,满天阴霾下,北风放肆地呜咽,腾县保卫战到了最后阶段。王铭章带着贺发、小河南来到县城十字街战场。孙灵见王铭章来了,赶快将他拉到一堆沙袋后面。王铭章问“情况怎么样?”满头纱布的孙灵只叫了一句“师长”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王铭章不再问,向前后左右看了看,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贺发和小河南说“你们逃命去吧!”小河南反问“还能逃到哪呢?”贺发从刚才周同父女殉国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对王铭章说“师长,给我们枪吧!”王铭章看了他们一会,点了下头。孙灵让士兵给贺发和小河南一人一把步枪,简单地教了他们一下。贺发和小河南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步枪趴在沙袋上。对面日军密集的火力打在沙袋上发出“扑、扑”的声音。贺发、小河南浑然不惧,一枪一枪地打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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