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刚见康中来了,像重换了个灵魂,活力四射。他丢下刀,快速地跑到康中面前,“康书记,你的枪呢?枪呢?”康中仍然像没看见他一下,只是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谭刚见康中的样子,不再管他,径自跑向他的车里,翻腾起来。
李朝正一见,对射正说,“快,打死他,他在,找,找枪。”朝正虚弱地厉害。他的话还没说完,康中拿了把手枪,哈哈狞笑着走了过来。乌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李朝正。“李朝正,拿命来吧!”
李朝正浑身不惧,怒目瞪向他,脚下缓慢但依然向前,“射正,他开枪后,就冲过去打死他。”“是!”此时此刻,射正也不和大哥多说。“叔,您得活着,给我们做主!”小三说完,想跨上前,无奈他的身体太虚弱,刚要迈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往后倒去。
“找死!”谭刚骂完扣动扳机。“叭”的一声脆响,小三一脸的鲜血弥漫。与此同时,朝正的叫声响起“专注!”小三擦了把脸,赵专注倒在面前,胸口一个大洞,正汩汩地翻冒着血。“狗日的,拿命来!”射正抡起钢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谭刚一见,把枪又对准了射正。“弟弟”朝正泪如雨下。可他没有听到枪响。手枪卡壳了。射正一个钢管砸到谭刚头上。只一下,谭刚的头顶就凹下一块,鲜血飞溅。他大叫着跌倒在地。而射正失血太多,砸了他一下后,也仆倒在地。
朝正看看谭刚,看看弟弟,再看看倒在面前的专注。赵专注看向李朝正,眼里是少见的纯真笑容:“我怕,我怕,多年后,孙子问我,这件事里,我做了,什么。”“专注”朝正只叫了这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他的心已痛到无以复加。“叔,支书,你得活着”说完这句话,专注的眼神不再动了,头上浓密的头发在晨风中轻轻摇摆。
“谭刚”朝正手拿着砍刀,摇晃着往前走去。射正和又清醒过来的小三,一手抓着钢管和铁锨,一手扒拉着地面,往前爬去。
谭刚已说不出话,他呜呜地叫着,也是满脸泪水的,向身后的黑衣人们求救。黑衣人在谭刚拿出枪的那一刻,停止不动。此时,他们见摇摆着的李朝正,趴着的射正和小三,拼命地向他们靠近,心灵是彻底地被震撼了。他们一步一步地,随着李朝正的步伐往后退去。
谭刚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大限,他也不再求向身后,只是心有不甘地用手撑着往后倒爬。他想到了什么?也哭得那么伤心?他是想到自己的家园吗?他是想到自己的妻儿吗?
谭刚身后的黑衣人突然不退了,他们齐齐望向剑之晶村的方向。李朝正三人见状也停住往后看了去。剑之晶村的路口冲出了许多人,阳正、思正、孙娟、孙占、王富长、花花、宝宝等,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手提着菜刀、锄头、扁担,嘴里喊着“杀,杀”,正奔跑而来。跑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李才和老猴子。李朝正突然感到一阵虚月兑,人就要晕过去。李射正挣扎着爬起抱住哥哥,眼含热泪“哥,俺大来救俺了。”小三也喊着“叔,小爹来救俺了,呜呜!”
那些远远观看着的拆迁队员一见剑之晶村男女老少齐出动了,转身就往县城方向跑,刚跑了两步就停住了脚。对面长长的拖拉机长龙呼啸而来,机厢上同样站满了手扛锄头扁担的农民。他们是剑之莹、剑之亮村的村民。最前面的拖拉机厢里,贺发左手托着一纸包药,右手拿着一把镰刀,站在最前排。
拆迁人员和黑衣人都乖乖地举起了手,很快三个村的村民把他们分割包围起来。
李才走上前,看着满身是血的大儿子小儿子,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儿媳妇,眼圈红了。阳正抱着朝正、思正抱着射正,泪水早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花花和宝宝已抱着小三哭成一团。李才吸了下鼻子,对阳正、思正说“跟大去杀了这些人,给你兄弟、嫂子报仇。”
李朝正迷糊中听见了,强睁开眼说“大,不要!”话未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这时只听叭叭两声枪响,在东面剑之莹和剑之亮村拖拉机后面,几辆军车掀着黄尘开了过来。诸兰瑞带着大批武警赶到。贺发眯着眼看了一会,幽幽地说道“来得可真快。”
晶都宾馆517房间,贺芹躺在床上读《资治通鉴》。市组织部长突然闯入,令贺芹暂代晶都县长之职。贺芹一脸惘然。织织部长接着宣读市委紧急指示:火速解决剑之晶村对抗拆迁事件。
马题、海洋被烈火无情吞噬之时,贺发站在几百米外,银须白发在夜风中飘扬。他偷偷擦去一把眼泪,转身趁乱奔往县城。
上午,贺发骑着三轮车要出村时,被头戴安全帽的拆迁队员拦住了。谭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和气地问“你是贺发贺老伯?”贺发心中一喜,知道他认识自己的女儿,心想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他连声说“是,是。”正当他得意地瞅着边上被拦截下来的村民时,谭刚接着说,“刘书记特别关照,您老岁数大了,在村里多歇着不要随处走动。”他的语气依然恭敬。贺发听了更加鹤发童颜,脸红扑扑的可爱,关公似的。他讪讪地解释,“我孙儿有病,每天都得用药,我拿了药就回来,中午之前一定赶回来。”村民不忌他老夫聊发少年的狂妄,都帮着他做证说他孙儿确实有病。谭刚笑笑,礼节性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把贺发晾在那了。为了孙子,贺发不得不追过去,低三下四求了起来。可他们不但不应允,反而向他横眉怒目。贺发看了看安全帽们魁梧壮硕的身材,再掂量一下自己老迈的身躯,只得擦下眼睛往回走。
左奇伦见贺发郁郁而归,反倒安慰起他“外公,我年轻,少用一天两天药,没关系。”贺发看见外孙脸上极力做出的灿烂,叹了一口气出去熬中药。过了中午,奇伦的脸色渐渐苍白,苍白地头发看起来都稀少。他疼。为了分散注意力,奇伦胡乱地按着电视摇控器,但仍不能阻止脸上豆大的汗珠整齐下流。贺发做好晚饭给奇伦端过去。奇伦吃力地看了一眼,说了句“外公,我不饿”就又看向了电视,脸上的汗珠像石榴子一样密集起来。贺发不再劝说外孙,他放下碗筷坐了一会,就起身出屋。当他再进屋时,奇伦蜷缩在床角,闭上眼睛昏了过去。贺发的眼睛又潮湿了,他模了模外孙瘦削的脸庞,说了句“苦命的孩子。”
贺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老黑狗和三脚猪见贺发走了出来,呜呜哼哼地围了上来。一个蹭着贺发的小腿,一个舌忝着贺发的手心。贺发蹲下来,一手模模老黑狗,一手模模三脚猪。老黑狗歪着脑袋,耷拉着耳朵,尽情享受贺发的抚模,一双有些灰蒙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主人。三脚猪纵跃着后腿,身体两边晃动,唯独脑袋极力贴着贺发的手掌。它撒娇式地哼个不停。
贺发走过田埂,跨过河渠,躲过围村人员,一路不停脚来到西双湖边。走到湖堤,他回头看了眼,没人跟来,长舒了口气。他往西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忙伸手招了辆红色面的。
到了人民医院,贺发掏出两元钱丢给司机,快步跑向急诊室。值班医生说特殊药品锁在冷藏柜里,要取只能等到明天专家医生上班。
贺发解释说外孙已昏迷不醒,如果再耽误一段时间可能就没救了。整日在生死线上巡逻的医生坚持既定原则,坚决让贺发明日再来。见医生文质彬彬的样子,贺发胆子大了起来。他指着医生的鼻子大骂他草菅人命,枉为白衣天使。言语之间,贺发不忘表白县长是他的女儿。面对贺发前半截的谩骂指责,医生无动于衷。及至他听到贺发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女儿是县长时,涵养再深的医生也忍不住揶揄起他:县长的爸爸还亲自,一个人来拿药?贺发再次做了回关公。
贺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想到外孙,决定只能为老不尊。他一**蹲在地上,双手乱舞着说医院见死不救。医生仍然风度十足地看他表演了几分钟,见他愈发痴迷上瘾,没有停歇的意思,且动作重复枯燥,嗓音破锣沙哑,就眼神一递。几个保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贺发被人像抬娇子一样抬起来,走到门外用力往上一丢,就在空中翻了个身,落下来时五体投地。这一摔,贺发感觉快被摔进了太平间。
为您精选好看的言情小说,请牢记本站网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