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发站在床边,看着蜷缩成一团,怎么也舒展不开的外孙,轻声说道“是啊,我不自首,没有人会告密的,尤其是我的女儿还做着县长。但是我必须去自首,去结束这人人自危的状态。”
“死了一个县委书记,政府总要有些动作,过了段时间,也就,也就没事了。您,何苦呢?”曹伟站在贺发的身后,也快到抱孙子年纪的他,真切感受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
“曹伟,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你不懂”贺发轻抚着外孙的脸庞,想让那收紧的皮肤平复,努力一番却只能徒劳地看着他难过。“我为这个国家,这个政党,付出过,努力过。她是我的信仰,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这个信仰,没有这个精神支柱,也许我也死去多回。她一天是过我的信仰,就永远是我的信仰。她一天是我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就永远是我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虽然,她现在已不像过去那样纯洁、神圣,虽然,她有时会让公正远离,让正义渐消。但是我,一个老**员愿意为了更多的**员,更多的人民群众,用生命去捍卫它的尊严,去唤醒它的灵魂。”
曹伟哽咽着说不出话。若不是为了儿子能生活地幸福,他断不会从事被人所诟病的拆迁工作。他默默流了一会泪,心里打定主意不做剑之晶村的罪人。他猛地抬起头,“发叔,你找别人吧,我走了,您老多保重。”说着,他转过了身。
“曹伟”贺发转身大声叫住了他。曹伟停住了脚步,贺发走上前来。
“曹伟”贺发的语气又和缓了“剑之晶村的事,你觉得结束了吗?”
曹伟也转过身看着贺发,等他回答。
“这件事不会结束”贺发看着窗外落日的余晖“刘北斗在晶都盘根错节,他的那些手下心月复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是县委书记,上级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的女儿是县长,如果我不挺身而出的话,就会有另外一个人受到冤枉。”
曹伟又流下了泪水,日渐肥腴的脸上泛起了晶光。
“海洋、传玉,他们拼死抗争,最终想得到什么?不就是公平公正吗?”贺发抓着曹伟的两只肩头,他的脊背尽量挺得笔直“如果我再靠着女儿徇私舞弊,那他们的死又算什么呢?”
曹伟欲发感动,抽泣起来,肩头不住地抖动。
“曹伟,我也想活下去,一把年纪看似活得够长,可人越活得长就越想活下去”贺发也动了感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活下去的**。但同时,我也是一位父亲,对子女也有爱的自私。”贺发想起了女儿,眼中有泪光在闪动。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以后还会更久见不到。被贺发喝斥在院中的老黑狗和三脚猪见贺发伤心的样子,哼哼地低叫着,以为主人被人欺负了,就等贺发一声令下,就直扑上前将对方撕扯个粉碎。
“发叔,呜呜,相信大姐,呜呜,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曹伟大哭起来。
“是的,她一定有办法救我,至少她可以给我开一张精神错乱证明”贺发说着咳了一声,嘴角带着血丝。老黑狗“汪”地叫了一声。三脚猪把眼瞪得大大的,都掀竖了大耳朵。
“没事,没事,老了”贺发开解曹伟。
曹伟放下了心,又对贺发拒绝道“发叔,您老想干什么,我拦不住您。但是,我绝不能干让我的子孙都抬不起头的事。”
“傻啊你”贺发说着又咳了一声,这次不仅带有血丝,还夹杂着白沫。
“发叔,您?”曹伟紧盯着贺发。
“曹伟,上级和刘北斗的党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我们村,为了我的女儿,我必须,咳咳,我必须,咳咳”贺发咳得更厉害了,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
“发叔,发叔,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哎哟、啊呀”贺发倒下了,曹伟边扶住他边大叫起来,冷不防他的腿上剧痛两下。他一疼就松了手,贺发扑通倒在了地上。曹伟低头一看,老黑狗和三脚猪一边一个,死咬着他的腿肚不松口。它们往后一用力,曹伟吃痛不起,一个狗啃泥就扑倒在地,直被拖到院子内。正当曹伟哎哎叫唤不知如何是好时,贺发的邻居们闻讯赶来。他们发一声喊打跑了老黑狗和三脚猪。曹伟指着屋内说“快,快去看看发叔。”王本住在贺发家附近,他刚从外地收购水晶回来,路过贺发屋后,听到曹伟的喊声也跑了进来。
王本和众人将贺发抬往床边,他们这时才发觉左奇伦已经死去。
曹伟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众人都看向他。曹伟见大家怀疑的目光,忙解释“我来时就这样了,我来时就这样了”他又把贺发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大家听说贺发杀了刘北斗都震惊不已。待他们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剑之晶村的拆迁主要是他搞的鬼后,都说该杀,死不足惜。当他们又听说贺发准备以身正法时,不禁对这位年近九十的老人生出敬佩之心。
贺发苏醒了过来,他看见众人围站在床前,大叫道“曹伟,曹伟。”曹伟挤了上来,握着贺发的手说“发叔,我在这。”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啊”贺发显得痛心疾首。
“发叔”曹伟为难地说“做了这事要断子绝孙的。”
众人点头称是,都说会替贺发做证,那晚他一直在村里。
贺发摇了摇头,嘴角又渗出血来,“这事一定要有人站出来,否则永远不会了结。”“发步,你别急了,你看你的嘴角”王本边拿着被角替贺发抹血边劝他“发叔,您放心,就是我们去顶上,也不能让您出头。”大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发叔,你这样让我们做小的脸往哪放啊?我们有的是人。”“对对,法不责众,我看他们还能让我们再死一批不成。”
“幼稚!”贺发闭着眼说了一句,又咳嗽起来,那血是成泉地往外溢。王本疑心道“发叔,您?中毒了?”
贺发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喝了,烈性浓药。”大家这才闻到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啊?快送医院。”王本招呼着,大家七手八脚地就要抬贺发。贺发拼命地摆手。大家只得停下来。
“我老了,怕孤单,就让我和外孙在一起吧!”贺发说着握住了外孙攥紧的手。众人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左奇伦,感受得出他临死前的痛苦,再看看贺发稀疏花白的头发,泪水不禁汩汩而下。
“曹伟”贺发睁眼叫道。
“发叔,我在这,我在这。”曹伟又握住了发叔的手。大家看见贺发的双眼已雾蒙蒙一片。
“你把我送往派出所”贺发艰难地说,嘴角的血流到了床单上。“不,不”曹伟只管一个劲地摇头说不。
“对他们说,我是你抓住的。”
曹伟还在说着不,王本在后面抵了曹伟一下。曹伟回头看着王本,王本示意他看向贺发。贺发嘴里血红斑白交加,往外狂涌着血沫,话语都不清晰。曹伟也感受到贺发抓紧自己的手越来越有力气。他紧闭上嘴,任眼泪横流。
“这样,你,你就有功,会,会升职,要,挂念,挂念父老乡亲,要为,要为村里,多办些,实事”贺发灰蒙的眼睛紧盯着前方,曹伟哽咽出声。王本擦了下泪水,附在曹伟的耳边说“先答应发叔吧。”曹伟双手抓紧贺发的手,大叫着“发叔,我答应您,我一定不会忘记村里,一定不会忘记我的父老乡亲,发叔啊,发叔啊。”
贺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让满嘴的血沫娇艳动人,“原来是真的,死前会什么也看不见。”贺发的瞳孔已放大。邻居们见了,都哭开了声“发叔,发叔。”
“别哭,大家。死也,并扑,磕怕。”贺话的言语已含混不清。
“发叔啊,发叔啊,呜呜”众人半蹲在了床前。
“咦?王将军,你怎么来了?”贺发放开曹伟,手往前伸着,似乎想坐起来。众人不知他叫啥,收住了哭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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