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皓双手撑着镜子下面的铁艺架子,恨不能把脸都贴到镜子上,一会儿皱皱鼻子,一会儿歪歪嘴巴,一会儿又瞪瞪眼睛,一会儿又提提眉毛。现镜子与自己面部表情的同步是多么和谐以后……
幽静的沈宅中,爆出一声惊吓过度的嚎叫。
声贝之高,以至于嚎完之后,陈子皓的嗓子都不堪重负的疼了起来。
沈氏夫妇看着沉睡了一年的儿子醒来之后的种种举动,都担心不已。沈母连哭都给吓忘了,抓着自己老公的手,微微颤抖;沈父也在强装镇定。还有那个被人捉到在中厅让人给口吙儿的俊朗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嚎叫那位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沈念柘。
众人就由得嚎叫哥泄,毕竟人都昏迷了一年,是谁也不能接受。当他们看到这位搬起镜子旁边的花瓶直接砸向镜子的时候,直接呆滞了。
花瓶飞起的弧度还没达到极致,就已经接触到了镜子。
镜子碎片飞溅起来,沈念柘快奔过去,飞身扑到了即将被玻璃划伤的陈子皓。虽然没受伤,是头和身上却落了很多细碎的小玻璃渣儿。
不过看到自己护着的人没被碎玻璃擦伤,沈念柘松了口气。就算有人想护陈子皓周全,陈子皓自己个儿也不给力,赤膊着上身的他,还是被玻璃渣擦伤了右肩。不过如果没有沈念柘的保护,那他刚刚才看见的那张帅脸就成花脸了。
陈子皓没顾得上自己那细皮白女敕的身体正向外渗着鲜红的血,而是一把推开了扑在自己身上的狗男。站起来就破口大骂:“你丫再占我便宜,我削死你!”
倒不是沈念柘干了什么,只因为他给陈子皓的第一视觉便是如此香丰色瑟情的一幕,外加作为一个基佬,被陌生男的压一压都会往炕上带入,所以……
沈念柘没顾得上自己身上的玻璃渣,看着暴跳如雷的弟弟,紧皱着眉头,一言不。
一屋子佣人也低着头,听着二少爷在厅里暴风骤雨般的咆哮,在心里又恐慌又纳闷儿:奇怪,二少爷人向来温柔,怎么昏迷了一年醒来会那么暴躁呢?
想归想,最大的担心,还是怕这会子暴躁的二少爷会把脾气转移到他们谁身上,被骂一顿还好,看这架势要谁倒霉摊上,也许还能遭顿暴打也说不定。想完之后就自求多福,盼着二少爷千万不要殃及池鱼。阿弥陀佛~
任由陈子皓折腾了半天,沈世文松开妻子的手,用眼神向妻子示意,不要跟过来,不要担心。佯装镇定的走向正在脾气的小儿子。
都是当父母的,看到孩子的精神异常,沈世文痛心不已。
沈念祁从小就是在家人的呵护里长大的,本身就有些娇惯,虽然偶尔会闹闹脾气,从来不至于闹成这般田地。现在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脾气秉性像变了个人一样,说不出的叫人担心。
自己前两年对他的严厉,都是出自恨铁不成钢的爱呀,难道他昏迷了一年,对自己曾经的所为,依旧还有怨恨么?
沈世文的焦虑透过眼神流露了出来。
他走向自己的儿子,又吩咐下人来清理残局。
陈子皓就呆在原地凝视着走向自己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捉模的情绪。现在的他彻底混乱了,‘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应该是陈子皓没错啊!,是为什么镜子里的人却不是我?这到底是生了什么?’
肩上的伤口还在丝丝作痛,清晰的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为什么在镜子里,他看到的却不是他自己?这是……穿越了?
不对,令人痛苦异常的窒息感还犹在眼前,死亡的全过程都还历历在目,身体由沉重到轻浮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他应该是死了的。
若说从前的那个自己死了,那他现在的状况岂不就是重生了?重生?卧槽!!!话说穿越重生这种事,真的是以存在于二十一世纪的事情么?
沈父走到自己儿子面前,一边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干净毛巾帮他擦拭着右肩上的伤口,一边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念祁,以前对你那么狠心,都是爸不对,听话,别闹脾气了,别再吓大家了。”
陈子皓听着眼前的男人那温柔的话语,突然就觉得心里一疼,是真疼,就跟心脏突然翻了个身儿一样,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爸……多么温暖的称呼,是,却不是我的。’陈子皓默默地想着。眉眼不自觉的就少了许多凌厉和抵触。
父母这个词,虽然从小到大一直是陈子皓在众人面前所排斥的,却也是在他内心深处最渴望触及的。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加期盼,期盼久了依然得不到,才会开始失望,开始怨恨。终究少不了那份渴望,和对亲情的希翼。
少了些急躁恐惧和不安,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柔软。陈子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退后一步,盯着面前拿着毛巾,毛巾上还沾着丝丝血迹的男人开口道:
“我……是谁?”
沈世文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问他,有些诧异。刚想开口,身后的妻子却快步走上前来说到:
“小祁,你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么?”
这个脆弱的女人,在经历了心爱的儿子长达一年的昏迷后,对待安然醒来的孩子,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无以复加。
陈子皓被来人的突然吓了一跳,又后退了一步,双手条件反射般的抬起,挡在与沈父沈母隔开那段距离中间。
“念祁,你……失忆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念柘面带疑惑的轻声问起,眉宇间的担心跃然。
‘失忆?’
面对此时的状况,陈子皓从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个病简直洋气死了,他对新身体的一无所知,不就跟失忆一样么?好嘞,就先失忆好了,之后的事情,再慢慢研究,最起码有个安身之处,毕竟从前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新身体才是最关键的。
陈子皓有个毛病,叫自我催眠。一旦在心理上说服了自己以后,面儿上就跟真事儿似的。
所以,他特别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反正我不认识你们,也不认识自己了!”
沈母一听说自己儿子还得了这病,顿时两眼泪汪汪,一只手抓着沈父,一只手捂在胸口处不住的念叨这是为什么。
沈母的痛心疾首,陈子皓是看在眼里的,说不愧疚是假的,毕竟自己无意中,在上帝的安排下,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为了自己的重生,人家儿子死了,现在还让人家妈伤心不已,是人都会不好意思。
奈何他打小儿就没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所谓的妈亲近,故而,陈子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有些略带无奈的看着沈母潸然泪下。
看着沈母的面容因为哭得太久而愈憔悴,陈子皓现,他的心一抽抽的,挺难受。
这个表现,不得不让他想到这个身体曾经的宿主。难道是那个人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个角落属于他自己么?
陈子皓捂了捂心口,磨磨蹭蹭的走到沈母和沈父的身边。没什么动作,只是略带口吃的劝沈母不要再哭了,现在自己不是好好的么,诸如此类安慰的话语。
虽然安慰很官方,是陈子皓知道,心底里那一丝丝的纠结与挣扎,却是实实在在的。见自己并没有完全的占有这个身体。
这一场脑补还没完,面前这女人已经抱住自己失声痛哭起来。陈子皓觉得自己的脸部表情现在一定很笑,肯定跟个囧似的。
从小都不大习惯被人触碰身体,更别说还是个女人。
陈子皓那张嘴差点儿就蹦出来:大婶儿,您别哭了,再哭我也该跟着哭了好么?鉴于自己现在有愧于人,这话几次快绷不住要吼出来时,都被他咬着牙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一家人被貌似和谐的家庭氛围包围,下人们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陈子皓想要问问自己的新身体叫什么的时候,月复中一阵饥肠辘辘,那声儿响亮的,不愧是昏迷了一年的人。
‘一年啊!新身体得饿成什么孙子式儿啊!营养液,乳蛋白有个毛用,真汉子就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啊!’陈子皓想着,抽了抽鼻子,他忘了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他曾经的身体有着挺严重的慢性鼻炎,所以鼻子不适,都成习惯了。
沈母也被儿子肚子里传来的声响弄了个破涕为笑,赶紧吩咐下人给二少爷准备饭菜,想着儿子起码还能吃饭还知道饿,沈母悬着心稍稍有了一丝安慰。病,以慢慢治,如果只是失忆,那她以等,以慢慢的陪儿子恢复。只要儿子还能像从前一样健健康康的在她眼前活蹦乱跳,这就够了。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进出厨房忙活着。沈母则拉着儿子的手坐在沙上仔细的端详他的模样,就像许久不见一样。
的确是许久不见,过去一年的时光里,虽然每天都会在儿子身边坐很久,呆呆的看着他,儿子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现在,醒了的儿子近在咫尺,真是怎么也看不够。
沈父和沈念柘也都坐在沙上,静静的看着这对母子。而刚刚与沈念柘在中厅的那个大波浪卷,也在貌似消失了一会儿后出现在沈念柘的身边。
陈子皓被新身体的母亲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毛,总觉得再盯盯就会穿帮一样。所以赶紧找话题,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额……我能问问我叫什么吗?”陈子皓小心翼翼的问。
沈母的手一边轻拍着他的手,一边又心疼又慈祥地说:“沈念祁,儿子,你的名字叫沈念祁。”
陈子皓默默的记下。‘沈念祁,沈念祁,以后就要用这个名字生活了,沈念祁,沈念祁。’
一旁的沈父也耐不住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念祁,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能记得一些?”
融入了状态的陈子皓看向沈父,眼睛里的敌意和惶恐也渐渐淡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用着急,我慢慢告诉你。我是你的父亲,我叫沈世文;你的母亲,叫周蕙。”随即,沈父看向坐在旁边沙上的沈念柘。“这是你大哥,沈念柘;坐在你大哥旁边这个,是你大嫂,班敏。我身后这个人,是管家张叔,他是看着你们兄弟俩长大的。其他人你慢慢熟悉了就行了,还有别的疑问么?”
“我……生了什么事?”陈子皓问出自己最好奇的一件事情,新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母担忧的看向沈父,沈父略带迟疑的想了想。随后像做出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你是因为酗酒过度而导致的昏迷。”
“酗酒过度?”陈子皓皱眉。
沈念柘看着弟弟一副不解的样子,怕他会想起曾经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说道:“是啊,你以前太爱喝酒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多想。”
沈母也应和着点头,他也怕儿子会记起曾经那些不好的事情。也许儿子失忆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再也不用为了曾经的事情而烦恼。
他们越是如此欲盖弥彰想要瞒混过去,却越激了陈子皓的求知欲。他暗中想好,一定得知道新身体生过什么事,虽然这些是和他毛关系没有……
“二弟,你还记得季明川么?”坐在沈念柘身边的班敏开口问道。
话音还未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班敏,沈念柘更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班敏也觉得自己说多了,马上捂住了嘴巴,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倒不是班敏想激事,她就是突然想到了沈念祁以前的种种,觉得那时候的他就算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那个季明川,所以才月兑口而出。
谁成想,惹了事端。
陈子皓就觉得挺蹊跷,怎么这家人听到这句话这么大反应?遂说道:“你们都怎么了?季明川是谁?我为什么要记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