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来府上用膳,这也没准备什么。”林氏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殷容后转向又看向了离若,“还望长公主见谅，莫要责怪。”
“无事。”她连殷容烧的东西都能吃，这平常的菜怎么就不能吃了呢？如此想着离若看了一眼殷容，眸底含笑,而她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动筷吧。”
大将军府里人丁稀薄,虽然大将军娶了三位夫人,但到底是只有殷瞿和殷容两个子嗣。听说此前将军府里也不是那么太平，只是后来三夫人投了井,大家都说她是受了林氏的逼迫所以才自尽的，风风雨雨传了大半个月后林氏便也没了声音，兀自一个人身居大将军府中，时不时地露面不是在寺里，便是在去寺里的路上，而殷容的娘王氏本就有些疯癫，虽说依旧时不时地闹事，但小打小闹的倒也给这死气沉沉的大将军府里添了点活人气。
坐在那儿吃着饭，离若瞥了一眼林氏，她就端坐在那儿，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样子。本想与殷容说些什么，是离若总觉得怪怪的，就连开口都有些懒得。
王氏坐在那儿，一双眼珠子盯着离若就从没有移开过，看的离若实在是有些不自在了，离若冷眼瞥去，王氏便有些胆怯地扭过了头。
这一顿饭，吃的离若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本以为来大将军府里来瞧瞧，见见众人，但未想竟是这般。偌大的桌旁空落落地坐着四个人，不言不语，着实有些沉闷。
不过……
离若扭过头看了一眼殷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离若看向她的时候，她总是很凑巧地也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默默扬起了嘴角。
虽然有些沉闷，但好歹有人陪在身边。不像以前那样，做什么都是一个人了。
“少爷。”那被唤作小希的小厮在众人用完饭正往回走的时候，忽的开口唤住了殷容。
“嗯？”
“上回少爷让我去订的东西好像已经好了，店里传了话来，只是——”
小希还没把话说完，殷容已经应了下来，“行了，我自己去取就行。”
听了这话，小希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笑着转过了身。
超前走了两步，直到确定不会被他人听到对话的时候，离若才出声道，“你就这么任由家里的小厮么？”抬眸看去，殷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那分明就是想要出去玩不想干活的模样，偏偏你还任由他。”
“算了，习惯了就行。”殷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走吧，正好那也是给你的。”
“呵。”
跟随在殷容身边，好像总会不自禁地笑起来。
如此一想，离若又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
“对了，你娘她……”
“哦，她只是有时候有些不清醒。”殷容说的风淡云轻，“你也别把她今日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无心的。”
离若摇了摇头，王氏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冲撞自己的，只是她的话……
“我若是早知道有今日，就把你一块推下河，让你给你哥哥陪葬好了！又何苦等到今日，让一家人的性命都搭上！”
离若没有看到王氏说话的样子，她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的，她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面对这样的言语怎么能够这般的淡然。
“怎么了？”见离若一直望着自己却不说话，殷容有些不解地看了过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什么。”离若垂眸，她既然不想说，又何必提起呢？说着，伸出手主动挽起了她的手臂，“走吧。”
黄昏过后，夜市刚刚开市，街上人来人往，殷容伸出手握着离若，笑着扭头道，“别走丢了。”
“呵。”
她当自己还是孩子吗？
殷容拉着她，游走在众人中间，掌心温暖，温暖到让离若有一刻觉得，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她以不顾缘由，不问目的地地就这么跟她一块走下去。
“到了。”驻足在楼市前，殷容回头看离若，就见她一个人兀自傻笑着，那神情让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见她没听到，殷容按了按离若的掌心，再一次道，“到了。”
“哦。”离若回过神，忽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是……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这个好像跟她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啊。
如此一想，离若又扭回了头，直直地看向了殷容，目光坚定道，“到了，那边进去吧。”
将离若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殷容也不在意，“嗯”了一声后，便拉着离若走了进去。
进了楼，离若才现原来是一处玉石店，门面不大，东西也不算多，但老板却是十分的殷勤。这家店离若知道，刚回京的时候，她也有一度时间游走在街头的各家玉石店之中想要淘些好玩意，到底没有收获，于是也就作罢了。这家店离若也曾来过，老板是西南人，手中的货都是上品但离佳品还是有一段距离。
那小希说殷容定下的东西已经到了，也不知道殷容订了什么东西。
离若看着殷容的侧脸，即使已经很熟悉了，但是离若却还是觉得殷容的侧脸格外的迷人，那种迷人……
“这是公子要的东西，公子瞧瞧还满意么？”老板说着从后头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到了殷容的面前。
“你来打开。”殷容拉了拉离若，“你看喜欢么？”
离若拢了拢袖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你什么，我都——”离若看着锦盒里的东西，突然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支样式很简单的簪子，本身主体是一根暗色的红木，上面刻着些许简单的纹路，初次之外便挂着一颗小小的碧绿珠子。
说起来，这根簪子根本不值什么钱。
只是……
“你……”离若有些不敢相信地扭过头看向了殷容，“你怎么……”
“当年在康桥镇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带着这支簪子。”笑着将那簪子拿了起来，帮离若插上，“我当时见你好像十分宝贝这个簪子，上回却没在你的首饰盒里见到这簪子，想着是不是丢了，所以再依着记忆画了图样让他们去做。”
“是丢了。”离若颇为感慨，“那本是母后闲着无事给我做的一支簪子，离开宫里以后我便随身带着，只是有一回出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撞着了，总之簪子丢了。”离若说了这么多，颇有些不舍地将簪子拿了下来捧在手中。
虽然不是同一个，是捧在手里，这么瞧着，样式纹路都是这般的相似，失而复得的感觉让离若心房的一角蓦地暖了起来。
“哎呀，这位公子还真是疼爱自家娘子呢。”掌柜的看着他们，迎合地说道，“你是不知道，为了这支簪子，公子都已经跑了好几趟了。”
离若仰头看着殷容，“谢谢。”
“说什么傻话。”殷容抓着离若的手，与老板说罢几句话后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穿过了集市，二人缓步朝着长公主府走去。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看着地上的倒影，离若轻声说道。
“记忆深刻罢了。”殷容说的简单，但是这么多年了，怎样的人才会将这簪子上面的纹路包括这上头挂着的碧玉主子的色泽都铭记于心呢？
沉默地走了几步，殷容突然动了动手指，离若一晃神，有些奇怪地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上回，长公主问我为什么会亲你。”殷容认真道，“现在，长公主还想知道答案吗？”
“你说。”这事，她都快忘了。
“会亲下去，当然是因为觉得当时的长公主很漂亮了。”殷容回忆起那天的情景，离若就站在她的面前，红衣翩翩，犹若一团火焰一般绽放着。
她的一颦一笑早当年便深深铭刻在了脑海之中，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难得的一次这么近地看她，这么近地感受到她，这么近……
看着她的容颜，脑中就盘旋着那么多的感慨，然后有那么一瞬毫不犹豫没有想法地低下了头。
如果要说，她真的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长公主会让微臣一直守在长公主身边么？“说话间，殷容已然伸出手将离若抱在了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感受到她的存在。
“殷容。”
“微臣，只想一直陪在长公主身边。”她喃喃自语道。
“好。”
离若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紧，于是有些不解地拍了拍殷容的被，殷容却是沉默了许久。
“殷容。”
“嗯？”
“你怎么了？”
“只是觉得抱着长公主的时候，觉得很踏实。”
踏实，这也是离若心里的感觉。身前这个人，是她唯一一个愿意倚靠，也是以倚靠的。
以吗？
应该以吧。
离若脑海之中的一丝犹豫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只听见殷容在她耳畔轻声道，“不论如何，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永远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