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若跟殷容说要离开京城五日,在诸葛竣这呆了一日拿上了药后,离若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另一个地方。
“主子。”在不知名的山谷之中,掩藏在密林之后的竹楼里,离若拢过袖子,小心地查看着鸽笼。
鸽笼场是专门用来搜集情报的,京城人流复杂只怕会多生事端,所以离若将整个鸽笼场设在了这山地之中,掩藏在密林后,却也是开阔明亮,十分方便。
“如何,近日有何消息?”查看完鸽笼,离若随手抓过了一把饲料撒了进去,就听到鸽子“咕咕”一阵叫。
身后的人抱着本子翻看了起来,“主子让我们盯着沧良,来人说他已经离开江南了。”
“离开了江南了?”离若垂眸,“往何处去了?”
“往北,但具体的还未有传回来。”
“鸽子到这差不多是七日。”离若想了想,“如今他应该是快到京城了。”
“主子怎么知道这沧良是去京城呢?”
“呵,他么……”离若将手中的饲料全撒了出去,“除了京城,还能去哪呢?”说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些日子,他在江南到底做了些什么?”
“沧良一路去了康桥镇未有停留,后便一直住在那,在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谁?”
“不清楚,他似乎只知道生辰八字,问了很多人,都没有问出结果。”
康桥镇。
经这么一提,离若突然就想起了殷容说过的往事。
她也去过那个地方,殷容也去过那个地方,沧良又去了那个地方。
殷容是去那找人的,沧良也是去找人的,难道……他们找的是同一个人?
如此一想,离若心中疑问重重。
他们找同一个人,那人会是谁呢?
康桥镇,这个地方,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去的呢?
用力地想了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太久以前的事情了,实在是……
“沈先生呢?”离若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已经有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那人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最后无奈的说道,“自从他们去了桑国以后,便没有音讯了。”
“哦。”离若似乎想起来了,之前师父和师弟去了桑国,然后就消失了。
本还想着若是知道他们的行踪,个飞鸽消息去问问当年的事也就罢了,如今看来只能暂且作罢。
“江点蓝那儿有什么消息么?”
“桑国如今一切太平,女皇近日纳了一位新的男宠以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嗯。”离若应了一声后,忽然觉得头更疼了。“黑鹰,扶本宫去休息。”
“是。”
离若在竹楼里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梦里是一片水色江南美景。那时候她独自一个人,连一个婢女就没带,就带着不多的银两独自驾着马车去了江南。
当她出现在沈府门前的时候,沈君华瞧着一脸狼狈的她,一脸惊讶,“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一个人来了。”
那时候她灰头土脸,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顿饱饭了,站在那儿两腿软,当触模到那温暖的掌心后便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舅舅。”
是了,沈君华是母后仅有的弟弟,年少游历四方后回了江南做了点小生意也算是富足,身边有个小徒弟叫阿蛮,年岁比离若小许多。离若去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刚会跑的小女乃娃罢了。
众人只知道沈君华是一个爱做些小玩意和收集小玩意的生意人,离若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东西,自然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学会了收集玉石什么的。事实上,沈君华游历了许多地方,也学了些许功夫,而离若这一身武艺的基础也是拜他所学。
“你是公主,这一口一个舅舅的让有心人听了也不好,便跟阿蛮一起,叫我师父吧。”沈君华交代了离若,离若自那以后便再未称呼他为舅舅过。
“主子。”黑鹰站在外头,黑色的斗篷让他淹没在一片夜色之中。
“怎么了。”
“飞鸽传书到了,沧良的确是朝着京城方向来的,按脚程来看,应该就是这几日会到京城了。”
“嗯,让人盯紧点。记得别让他胡作非为,到时候……又让江点蓝难做人了。”说着,离若起身想喝杯茶,却不料黑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遂问道,“怎么了?”
黑鹰沉默了许久,这样的怪异让离若情不自禁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
“就……”黑鹰不爱言语,对此离若早已习惯,只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犹犹豫豫的。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就想问问,红杏还好么?”
“红杏……”离若一顿,“怎么想起提到她了?”
“没。”黑鹰沉声回了一句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背影嵌在明明夜色之中。
黑鹰他……
在黑鹰没有来之前,鸽笼场一直由恭叔和红杏时不时地来这儿打理一下,后来离若在和红杏在回京的路途上捡到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黑鹰。
“主子,他身上到处都是伤,根本没有一丝好肉。”帮他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红杏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离若。“主子,怎么办?”
“救吧。”离若懒懒地挥了挥手,她打量了一下他的手臂,细瘦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黑黝黝的旧伤痕,样子着实恐怖。
这是经历过什么事,竟然落得这样一身伤?
“你照顾他,本宫去你师父那儿一趟。”离若也不愿在这耽误时间,所幸去一趟诸葛竣那儿瞧瞧,于是便独自去了别处。
黑鹰对红杏,有些牵挂,也是有缘由的吧。
离若喝了口茶后便独自去了鸽笼房,往日各地收的消息,黑鹰都会誊写在侧放在书房里。
将往日的消息都看了一遍,离若嫣然在这竹楼里呆了两日了。
“我走了,这些银两你拿着。”离若牵着马,将手中的钱袋递了过去。“好好照顾自己。”
“嗯。”
“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给红杏的么?”离若试探地问一句,却是听到黑鹰一字一顿道,“没有。”
既然没有,那边算了吧。如此想着,离若跨身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离若如约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然是午后,一进门,便听到恭叔呵呵地说道,“主子,驸马一早就来府上等着主子了。”
“殷容。”离若心中一暖,快步朝里走去,走到大堂便见到了那抹已然映在脑海里的身影。
第一次,离若感觉心中特别的踏实。离去时有人等待的感觉,真的……
“你回来了。”殷容笑得轻松,她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离若的手,“正好,我刚烧的菜,热热就能吃。”
“烧的菜?”
“这几日你不在,我又去学了学,应该是比上次要好点。”
“好点?”对于这个评价,离若持有怀疑态度,真的是好点了吗?那怎么好好的一条鱼还是焦了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离若只觉得苦笑不得。
殷容看着离若,有些尴尬,但却一直笑着,“下回,下回一定烧的好。”
“你呀,也不知道是你太笨还是教你的人厨艺不精。”漱了漱口,离若眉眼弯弯地笑道,“下回,本宫教你。”
“好。”
见离若有些疲累,殷容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双手一搭便是按上了她的肩膀。
双手有力,尺度拿捏的十分的好。
“殷容,为什么对本宫这么好?”
“好吗?”殷容想了想,“我还以为还不够好呢,还没让长公主吃上一顿满意的饭。”
“呵,会有机会的。”
离若看着前方,那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真实地存在着,温暖有力让人塌心,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而这个人让以让她歇下自己身上的防备,就这么安心地坐着。
她说,感觉她对自己还不够好。或许她是看不到自己的好吧,或者她那微微的一丝好,对于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
午后,就这样懒散地坐着,累了好几日的离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恭叔说殷容因为征召宫人一事所以去见皇上了,说是晚上若是得空还会过来。
离若想了想,便先带着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中,太后头疼欲裂,默默诵经想要减轻痛苦,但似乎并无改善半分。
“你回来啦。”睁开眼,太后像是经历了许多年一般,艰难地开口。
离若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太后辛劳,离若把药带回来了。”说着将手中的白玉瓶递给看旁边的宫人。
宫人试完药,便在太后的催促下拿了过去,匆匆服用下。
过了良久,只见太后紧皱的双眉终于平展开来,本是空洞的双眸亦是变得明亮了起来,“好多了。”
听到这话,离若自然是笑了起来,“太后安康,便好。”
“你也有心了。”饱受多日头疼的煎熬之后终于得到了缓解,太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离若,“这几日,累坏了吧。”
“太后身子不爽,离若也不会开心的,如今太后的病好了,离若再累也是值得的。”
太后欣然,问起了离若宫中麻风病症一事,离若如实说罢,太后亦是露出了愁容。
“太后不必操心,皇上会处理好此事的。”
“有你在,哀家怎么会担心呢。”长久的头疼让太后不能好好想一些事,如今清醒过来了,模着离若的手刀,“过几日,离若便要成亲了吧。”
“是呢。”
“去大将军府了么?”
“还未来得及。”
“呵,还是要先去瞧瞧的,这长公主的气派不能少了。”太后满是怜惜地看着离若,那眼神就好似在看自己的孩儿一般,让人觉得好像是幻觉一般。
“太后!”在心中划过一丝动摇的那一刻,离若出声道,“离若还有事,先回去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哀家如今不头疼了,是该将许下经书念完了。”
太后提及了去大将军府的事,离若突然想起来,在成亲之前似乎的确应该过去看看。
大将军身在外,不得随意离开,即便是殷容成亲也没有办法回京,所以大将军府中关于成亲的事皆由林氏操办,离若去的时候,就瞧见林氏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将红灯笼挂在府门上。
“长公主。”林氏回头见到了离若,倍感意外地做礼。
“起吧。”离若看着大将军府,人来人往,似乎是格外的热闹,只是瞧林氏脸上却并无半丝喜色,离若笑道,“本宫过来瞧瞧,殷容回来了么?”
“小希,少爷回来了么?”林氏说完,就见旁边一个小厮跑了出来,点头哈腰道,“刚回来。”林氏瞧着离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冲着那小厮道,“那带长公主去见少爷。”
离若走了两步,便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林氏,林氏样貌平凡并不出众,神色淡然似乎满怀心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呢。
“少爷就在里面。”
大将军府自然是比不过长公主府,但是离若也未曾想过殷容竟然住在这么小的院子里。离若走上前,那小厮已然通报道,“少爷,长公主来找少爷你了。”
只听里头传来了“嗯”的一声,过了片刻,紧合的房门被打了开来。
殷容换上了一声酱紫色的长衫,见着离若有些意外道,“长公主怎么来了?我本想换身衣裳后去长公主府上呢。”
“没什么,就从大理寺回来,想着过来瞧瞧。”离若说的风淡云轻,“你我都快成亲了,还没来这瞧过,也不合礼数。”
“那……”殷容瞧了一眼那小厮,“行了,你下去忙吧。”
待那人走远,并不算大的院子里就站着离若和殷容两个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你娘呢?”离若先开口道。
“在佛堂吧。”
王氏有些神神叨叨,自从知道殷容要成亲后便更是如此,众人只觉得她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儿子攀上了皇亲,所以感谢老天爷的恩泽,遂日日长跪佛祖面前诵经拜佛。却不知,王氏心性胆小,即便是殷容不断宽慰,但是她依旧心中害怕,跪于佛祖脚下也只求莫要东窗事,牵连到自己。
“娘!”
王氏抬头见是殷容,本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惊恐,“你走!不停我的话,还来见我做什么!”
“娘,此事乃是皇上赐婚,怎是你说不娶就不娶的!”
“那你娶!你去娶!”王氏不由分说地推开了殷容准备将她扶起的手,“我若是早知道有今日,就把你一块推下河,让你给你哥哥陪葬好了!又何苦等到今日,让一家人的性命都搭上!”
“娘。”殷容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离若。
这些话,她是不想被她听到的。
“娘,别说这些话了。”殷容有些生气,是却也动不了怒,只是好言相劝道,“长公主来了,娘你还是——”
“什么!长公主!”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一般,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离若噙着笑,缓步从殷容的身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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