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
“我们到那里了?”雅克·卢克斯双手扶着悬崖,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有气无力的问道。
汉斯·左勒摇了摇头:“别看我,我不知道。”
雅克·卢克斯转头看向艾米利亚·泰勒,那个与他们同行的女孩。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艾米利亚额头上满是汗珠,不敢去看下面的万丈深渊。
“那这种……情况……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雅克问道。
“至少要走出这条迷径再说。”汉斯·左勒气喘吁吁的说着,一边在薄雾中艰难的前行着。
他们按照老戈维拉德留下的地图和笔记,已经足足走了大半年的时间,经过了无数的风餐露宿,走过了荒芜人烟的草地,翻过了连绵起伏的雪山,还有数不清的大山和大河,来到了遥远的东方。
终于,他们走出了这条悬崖峭壁上的狭窄小路,来到了一片丛林的边缘,三个人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便是连手指头也懒得抬起。
直到了傍晚,汉斯·左勒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冲艾米利亚·泰勒点了点头。
艾米利亚·泰勒快速的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描绘了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从袖口拔出一根银针,小心的在指尖刺出一点鲜血,滴在法阵中央。
雅克背对着艾米利亚,尽管他早已经知道了艾米利亚的猫腻,却还是假装浑浑噩噩,假装尚未识破她的秘密,一直到艾米利亚忙活完,他才回过头。
“那么,第一个议题,我们处在什么地方?”
汉斯盘膝坐在地上,手托着下巴,小心翼翼的盯着面前破破烂烂的地图:“我们应该已经过了那条传说中的秘密通道,现在翻越过前面这座高山,也就是禁忌山脉,就到了锦绣之谷。”
“好吧,那第二个议题,你们现在有没有认为我是你们其中的一员?”雅克·卢克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艾米利亚在地上划下的圆圈,那地方现在已经平滑一片,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你不早就是我们的一员了么?”艾米利亚·泰勒平静的说道。
“好吧,那我们现在……吃饭?”雅克挠了挠满头金黄色的乱发,掉落了无数的草屑和灰尘。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开始做饭,收集干草和枯枝,点燃篝火,将一小块灰黄色的女乃酪用树枝串起来,放到火上烤软,然后涂抹在烤好的黑面包上,艰难的咀嚼着。
“如果有口酒就好了。”
汉斯不满意的看了雅克·卢克斯一眼,“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喝到酒了,可是你每餐都要说上一句。”
雅克·卢克斯满不在乎的笑笑,“至少这样,我还能想起酒这种东西。”
雅克·卢克斯嚼了几口,拿出空空荡荡的水壶,作势朝口中倒了一口,然后继续狼吞虎咽的嚼了起来。
“我这里还有一点水。”艾米利亚·泰勒看不过去,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不用了,”雅克·卢克斯满不在乎的说,“我只要觉得自己喝过水就行了,你剩下的也不多了。”
艾米利亚·泰勒不说话,只是将水壶强行的塞进雅克·卢克斯的怀里,后者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打开水壶,轻轻的嗅了一下水壶透出的凉气,然后举起,轻轻的喝了一小口,便把水壶抵还了给了艾米利亚·泰勒。
“谢谢你,艾米利亚。”
“说真的,那边真的那么好么?”雅克吃过饭,躺在睡袋里看着天上的星星,语气反而有些低沉。
“你相信那老头吗。”汉斯低沉的问道。
“当然相信,在整个佣兵营里,他是唯一的好人。”雅克·卢克斯坐了起来。
“那我们就只有继续走下去。”汉斯坚定的说道。
“是啊,虽然山穷水尽,但总算是快到了终点。”
三个落魄的佣兵,草草一餐之后,便在荒郊野外陷入了沉寂之中,沉沉睡去。
过了好半晌,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旁边传来的雅克和艾米利亚浅浅的睡觉声。
汉斯拿起一本破旧的书,嘴里发出笨拙晦涩的声音,“你……好,吃了吗?”
半个月之后,他们爬上了地图上最后一座高山,来到了一片青翠的树林。
放眼望去,远远的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悠悠飘荡,高山青青,绿覆四野,翠绿如荫。
足下是茵茵的芳草,一片片不知名的花朵以蓬勃的生命力绽放着,花枝招展,姹紫嫣红,铺翠叠锦,共同编织着锦绣的风光。
在风中,他们隐约能听到瀑布的声音,它轰鸣如雷,水花四溅,雾气遮天。尽管他们已经累得走不到那瀑布的跟前,却也觉得那里定然有汹涌的巨流,直泻谷底,惊心动魄;有淙淙清幽的溪水,明澈动人;有飘洒不定的细雨,织成虚无缥缈的云雾。
若能亲自喝上一口那溪水,定然凉透心田。
这博大雄浑的风格和洪荒原始的意境,深深地震撼了三个人的心魄。
“这里真美。”女孩子的感受总是感性而细腻的,尽管一身的灰土,膝盖累得生疼,艾米利亚却还是努力向前走了几步,贪婪的看着周边的风景。
“是啊。”一路之上就算磨破嘴皮也要多嘴多舌的雅克,此时也沉醉在这美景之中,难得多没有大加评论。
“这里的资源很丰富,看上去也没有经过战乱,就算我们寻不到东方人,也可以在这里活一段时间。”汉斯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问题是,地图就到此为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树木,一向严谨的汉斯却皱起了眉头。
“我来看一下。”艾米利亚·泰勒提起战袍的前摆,向前紧走了几步,离开两人,雅克知道这姑娘素来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当即转过头。
“你们快来!”伴随着一声激动的叫喊,汉斯和雅克站起身,迅速的奔向艾米利亚的位置,可未等他们走到艾米利亚的身边,他们的脚步,却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如同银浪一般翻滚的云雾散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壮丽的山谷,一个平底陡壁的山谷。
在那片山谷里,遍布了金黄、鲜红的颜色,灿烂如炽,红紫匝地,花团锦簇,中间一条蜿蜒的河流,如同玉带一般,一直流向远处蔚蓝的大海。
在姹紫嫣红的树木当中,点缀着点点房舍,院落,甚至能够看清楚鲜艳的红漆,灰瓦,满眼雕缋,一片平和。
尽管距离遥远,可是那天边的海风似乎也吹走了他们身上那股丛林的湿气,三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我们终于到了!传说是真的!”
艾米利亚·泰勒兴奋的转过身,泪珠从她幸福的眼角中流落,绽发出璀璨的光彩。
三个人拉起手来,兴奋的不能自抑,汉斯和雅克甚至激动的抱在了一起,但很快又分开,三个人看着彼此,对方的眼底,都已经流露出了一丝湿润。
雅克·卢克斯拄着长剑,站在陡峭的悬崖边,只觉得自己来到了仙境一般,若不是实在没了力气,他真想痛痛快快的长啸一声。
在他的脚下,是一处巨大的断层,峰高壑深,峭壁连片,层层刻剥,如堆如砌。
“现在的议题是,我们怎么下去?”雅克冷静了下来,看看那三面俱是陡峭悬崖的山谷,回头望道。
左勒点了点头,皱了皱眉毛,他突然感觉身边似乎有些异常,他放眼看去,突然警觉道:“那边有人。”
三人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却见远远的地方,有个青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饶有兴致的望着三人。
“保持戒备。”汉斯低声说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我们应该过去问问路。”艾米利亚说道。
“谁去交涉?”雅克看着两人。
“你去。”汉斯·左勒和艾米利亚·泰勒同时说道。
“为什么是我?”雅克提了提眉毛。
“你对中土语的天赋最高,说的也最好。”汉斯说道,“而艾米利亚是个女人,她在近战没有什么威力。”
“我们倆很容易被看出是外人,你说的话他们肯定能听懂。”艾米利亚手中握着短剑,小声说道。
雅克·卢克斯看着面前狼狈为奸的两人,艾米利亚·泰勒是浅褐色的头发,而汉斯·左勒的头发却淡金微微间杂些白色,自己则是金黄色的头发,如海一般湛蓝的眼珠。
“难道那个黄色皮肤、黑色眼睛、黑色头发是瞎的,还看不出我们是外人?”雅克看着那人向前走了几步,面带着微笑,整理了下肩膀上的背带,苦笑着迎了上去。
他看见那名青年,穿着奇怪的袍子,却显得异常的简约和干练,一看就是经常上山的穿戴,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箩筐,挺着胸膛,黝黑的眼珠闪闪发亮,嘴角含着友善的微笑,像是故意在等待着自己过去发问一般。
果然如传说中的友善。
雅克·卢克斯的心安定了下来。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雅克复述着一路之上学习了千遍的中土话。
“‘陈’家界。”少年满脸善意,且充满肯定的回答道。
“那……哪里能够找到城镇?”雅克·卢克斯听懂了对方的语言,继续问道。
“‘陈’家堡。”
“那下山的路在什么地方?”雅克·卢克斯看着周围高耸的断壁,继续问道。
“‘陈’家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