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又是一声急切的呼喊,身神合一的聂新月眼中突然一热。当这一场险赢的战役结束,面对那个她不经意间就信任了的人,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捆漂浮于水面的稻草,松开了紧绷的弦,卸下了如同伪装一般的坚强。
一滴泪,滑下脸颊。
“新月?”沐楚的唤声变轻,他松开聂新月,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的泪痕。
“沐楚,容司业,我回来了。”聂新月淡淡的笑了。
一旁的容止水也放开了手,轻轻的长呼出一口气。
也许他们并不明白聂新月所说的回来了到底是从哪里回来了,但当他们再度听见聂新月正常的说话,而不再是疯狂的毫无理性的攻击玄夷时,他们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他们并非出于忠心而保护玄夷,只是单纯的担忧聂新月被玄夷所伤。或许这么多年以来,只有这一次,他们抱有一样的想法。
聂新月活动了下已略有僵硬的手脚,旋即同沐楚容止水二人一同站起身,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玄夷的身上。
此刻的玄夷负手而立,以一个掌门该有的风范站在她一丈开外的地方,漠然看她。那一双眼眸淡然无波,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只有聂新月知道,控制这个玄夷躯壳的已然不是玄夷自己了。他道心的裂缝,令他彻彻底底的败给了他的心魔,也令辛漠趁虚而入。
他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暴风雨的前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辛漠,是我低估了你。”
玄夷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倒让聂新月有些诧异。她已认定眼前的人已被辛漠控制,而他的话却似乎更像是他洞悉了辛漠的存在。而对体内辛漠说的话。
聂新月正诧异着,忽有数人在此时御剑而至,跪拜在玄夷面前,正是灵墟派的墨锦弟子。
玄夷神色如故,视线始终不离开聂新月半分:“抓住她。”
不等那些人来抓她,聂新月先上前一步,怒目道:“为何抓我?”
玄夷声如洪钟,肃然冷道:“辛漠,你当如此装傻我便不知你已附于她身吗?”。
聂新月瞬间一懵。反应过来时不由地嗤笑一声,任由方才还跪在地上的那些灵墟弟子倏然拔剑而起,向她冲来。真真是恶人先告状,难不成他辛漠所说的较量就是指这个?
“住手。”一排冰箭直击向众人,拦下他们的动作。容止水斜跨出一步,挡在聂新月身前,冷冷开口:“我五监府的人自有我来管教,岂容说抓便抓。事情没弄清楚前,聂新月我会好生看管。不劳费心。”
玄夷眉头一皱,怒道:“莫说五监府不过我灵墟一隅,便是我尊为五监府祭酒,管理五监府的人又有何不可?你虽为司业。到底也要听我调度。且不论她是否被辛漠附身,单单擅破我灵墟禁阵私放辛漠之罪,也绝非她能承担。还不让开!”
容止水听罢顿时语塞。他看着灵墟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却无能为力。他本也并不算是灵墟之人。只顶着一个头衔长居于此以完成家族未竟之事,因此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守着灵墟的规矩。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聂新月被抓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眼见着聂新月就要被人带走,容止水冷冷道:“破阵是我所为,何故为难于她。要抓,便抓我。”
“容止水!”玄夷广袖一甩,震怒之下不再与他争辩:“将他二人一起带走!”
他话音刚落,容止水绍荡开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震退众人,把聂新月护在身边,视线扫过玄夷一干人等:“我若想跑,尔等拦得住吗!只管引路便是。”
灵墟弟子面面相觑,自己哪敢做主,直往玄夷的方向看去。见玄夷微微点了下头,才移动脚步,在几人围死容止水与聂新月的可逃之路后,引二人往灵墟方向御剑飞去。
聂新月不会御剑也不会飞,只好任由容止水揽住她的腰身。她悄悄的抓住容止水的手,闭上眼,把脸埋入他的肩窝。
容止水感觉到她的颤抖,便将她抱的更紧,回头看了眼从始至终也不曾发话的沐楚,便随着灵墟弟子去了。
待众人离开,沐楚仍旧一言不发地站于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玄夷不动声色地望向他,也不开口。
二人对望片刻,终是沐楚先扬起笑意:“掌门师父,”故意重重的咬出师父二字,他话语中含讥带讽,半分也不掩饰,“你应知晓,辛漠绝不可能附身聂新月。”
玄夷静默不语,等待着沐楚的后话。
沐楚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旁的人不知便罢,连掌门师父也不知吗?封禁辛漠的仙障,乃是前掌门的五行无相封印之术,其术又分内外五行灵脉。内灵脉连通、交汇于辛漠心脉中的日月曜珠,为辛漠供给生命之源;外灵脉凭借五灵曜珠各自成阵,感应、吸噬、封禁辛漠灵力以达仙障内外平衡,已成为辛漠在这尘世中最大的克星。如今土曜珠融入新月血脉,辛漠如何能够附身?”
玄夷瞥他一眼,兀自强撑道:“那又如何?”
“我若说,要掌门允许新月破除其余四阵,集齐五灵曜珠,重新封印心魔,将功补过,掌门以为如何?”
面对沐楚的试探与挑衅,玄夷沉默许久,苍老的容颜上那双眸子闪过算计的光芒。“为何一定是聂新月?我灵墟天府之所,英才辈出,哪一个的实力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
“除了聂新月的逆五灵体,还有何人能轻松破除无相封印?又有何人能承受得住五灵曜珠吞噬天地灵气的力量?”沐楚好整以暇地伸出右手,翻转上托,手心中腾起青碧色的光雾,袅袅盘旋缠绕。他心念一动,青雾瞬时散去,掌心悬立之物旋即绽开雪白色的光芒——那是一个立体的龙形图腾——白龙张牙舞爪,随时都准备活过来似的。他挑眼含笑看向玄夷:“你说是不是,辛漠兄?”
玄夷脸色一变,目光渐寒,神色间流转出辛漠才有的阴鸷与妖魅的笑意。“我道你怎始终一言不发,原是做了这番打算。若非玄夷道心不坚被我趁虚而入,想必此刻那丫头已然同你去破其余四阵了吧?想来,你的目标始终是……”
“这不关你的事。”沐楚猛然捏碎手中图腾,狠厉的语气令辛漠也骇得神情一滞。
辛漠缓了一缓,讪讪一笑,“你的目标是什么的确与我并无关系,可如今事已牵连到我,我心魔绝非任人利用之辈。配合你也无不可,只是有些事,我始终想不明白,还请不吝赐教。”说罢辛漠抱拳虚施一礼,摆出虚心求教的神情。
沐楚淡淡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辛漠见他不答,也就自行说了下去:“她布阵之所虽未曾对我提及,但这些年来我在仙障内多少也能探知一二。你所求之物近在咫尺,原本无须这般大费周章。以你之心思,要那丫头为你所用轻而易举。而我也早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完全无须担忧我离了仙障便为祸人间。为何?”
听罢这话,沐楚终于将注意力完全地落于辛漠身上。他重新展开手掌,那雪龙图腾又复悬立于他的掌上。
辛漠挑了挑眉,视线在那雪龙图腾上一转而过,“这可算是威胁?”
沐楚唇线轻扬,浅浅的笑开:“不,我只想你知道你别无选择。还有,不要妄图猜度我的心思。”
他话音刚落,掌中雪龙图腾突然伸爪在虚空一抓,辛漠当即捂住胸口闷哼一声。雪龙不慌不忙地又伸出一爪由上至下缓慢挠下,辛漠控制下的玄夷的身躯不由一抖,跪倒在地。
“住……手。”他颤声吐出这两个字,手上青筋暴起,手指已然抠进掌下岩石之中。
沐楚听罢果然住了手,冷冷的俯视辛漠。
辛漠喘息片刻,低声笑了起来。
沐楚不由地眯起了眼,掌中雪龙上下翻动,动作时缓时急,每动一下都引得辛漠颤抖不已。
然而辛漠愈是疼得无法动弹,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他猝然抬头,血红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瞪向沐楚:“你动了凡心,还怕被识破?沐楚,你会众叛亲离,生无所欢,死无归所,你得不到她,得不到她,哈哈哈哈哈!”
听完辛漠这不知是诅咒还是预言的疯狂话语,沐楚反而平静下来。他垂下手臂,不再折磨辛漠,目中波光也再无起伏,声音平顺不含分毫情感。“我从未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我走的本也是条不归路。”
“你放心,即便无相封印之术已记入灵墟秘术,这世间也已无人能再将其施展。仙障的毁坏是无法逆转的,即便聂新月集齐五灵曜珠。事成之后,我自当还你自由。”
辛漠一怔,眼中血红渐渐平复如常。
这尘世间曾有一人令他始终无从看穿,是因她胸怀苍生无欲无求。而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令他无法看穿,不是因为他心中无欲,而是因他对自己太过狠绝。狠得,连辛漠也怕。
“现在,去将她放出来。”这不是商议,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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