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程咬金以及宇文成都等一行十五人迅速出了营地,他们上了官道后更是加足了马力,急速往苏游师徒才离开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小农庄赶去。
此时已是中元佳节,与半个月前他们拦截宇文家的商队或是灭杀李家的商队情景又是不同,那时可是月黑风高,如今却是晚风轻拂,月色撩人。
不过,无论是苏游还是宇文成都都没有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但愿他能多撑一会。”还有几十丈远时,苏游已经听到了兵器相击时发出的叮当之声,但他早就料到了结果,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王宣还有家人需要保护呢?
“冲进去吧!”宇文成都原本以为只是来为苏游的朋友报仇的,哪想到他们晚来了好大一会,但正主儿似乎仍在负隅顽抗?
宇文成都及时地改变了战术,王宣此时虽是身负数伤却是越战越勇。
所有人在宇文成都的号令之下都把长弓换成了近战武器,他们毫不犹豫地从早已倒塌的篱笆缺口处冲了进去。那些突厥人也是直接骑马冲过篱笆的,因为这里离榆林实在是太近了,所以他们无法选择火攻,但弓箭的伤害实在令他们心潮浮动。
“王宣兄弟,俺程义贞和先生回来救你了。”程咬金一声呼喊,给苦战中的王宣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
“这小子!”苏游苦笑了一声,程咬金的呼喊虽然告诉王宣来的是友非敌,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啊。不过,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些突厥人也不会活着离开。
“多谢程兄!”王宣趁着挥刀的间隙,苦涩地回应了一声。
王宣此时之所以悲喜交加,也是因为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来支援自己,所以他一开始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选择了拼命战术。
也正是因为王宣的主动出击,他一下就牵制住了十来个敌人,这也使得外围的弓箭手失去了放箭的机会;但王宣家中毕竟没有其余的战斗人员了,所以他的进攻顿时暴露了空虚的后防,结果他的妻儿的处境就如砧板上的鱼了。
要是王宣早知有人前来支援,他说什么也会选择死命坚守在茅屋中的,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王宣所能做的无非是多杀几个敌人为妻儿报仇罢了。
同一时刻,十三太保如虎入羊群,他们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是默默地进行着杀戮。
“恐怖如斯啊!”苏游勒马站在外围,看着十三太保与挥舞着板斧的程咬金干净利落地斩杀着那些拿着弓箭放哨的突厥人,继而又快速解了王宣的艰险,不由得一声感叹。
这并非土豆大神笔下的玄幻世界,这里并没有神秘莫测的斗气,但十三太保的战斗力岂是百人能敌?
“如果我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的话……”苏游胡思乱想间,却见西北角有人影闪动,随即高声呼喝道,“西北面,有人逃跑了。”
“他们跑不了。”宇文成都耳听八方,听得苏游呼喊后应了一声后便调转马头往逃敌的方向追了过去,同时,他的左手已经抓过了长弓。
“蹦”地一声,一人已是应声而倒。
“成都兄好箭术。”苏游由衷地夸了一句拍马回来的宇文成都,待看见后者有些沮丧的脸色后又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跑掉了一个,那边都是密林。”宇文成都苦笑着回应道。
“逢林莫入,穷寇勿追。”这都是兵书中最基本的道理,苏游听宇文成都说出那边的地理环境时,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后世有人说“宜将剩勇追穷寇”,苏游也一直信奉的是“痛打落水狗”战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
可刚才的情况却稍有不同,宇文成都与自己毕竟不是一心的,他大可冒着危险前去把逃敌击杀,也可见好就收地任其逃走,反正这逃敌也不知道他是谁,最后也不会找他报仇,而是找上自己。——因为程咬金已经表明了身份。
“无碍的,反正王宣也不可能在这生活下去了。”苏游不确定宇文成都的心思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是否想过这么多的小心思,但他显然也不可能因为这点猜测而与宇文成都闹僵,况且,人家是好心来帮忙的!于是苏游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毫无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了王宣身上。
王宣此时看起来糟糕极了,不仅仅全身是血,而且满目充满了仇恨。
“他的妻子已经……”程咬金看着苏游和宇文成都牵着马走了过来,赶紧第一时间向苏游报告了他所看见的情况。
“王兄,节哀。”苏游缓缓走向王宣,拍了拍他那刚被包扎好的肩膀,悲声道。
“这些天杀的突厥狗!我王宣跟他们没完。”王宣的肩膀因苏游的亲热而传来阵痛,但他似是浑然不绝,只是反复说着这两句。
众人看着苏游与王宣叙话,皆是默默走开,他们还有他们的事,比如说打扫战场。
“多谢先生和各位兄弟援手,我王宣……我王宣……”王宣劫后余生之下,本想说出报答苏游等人的话语,但他一想到莫名而死的妻儿,心中突然种下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在仇恨的催生下迅速生根发芽成长起来……
“王兄,实不相瞒,我苏游是朝廷的五品内史舍人,你若不弃,就随我到东都如何?这是我的地址。”苏游终于一边拿出自己的名刺,一边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邀请,但看着王宣妻离子散,此地又是满目苍夷,他的心中一点也没有完成计划的快意。
“多谢苏先生了,至于何去何从,我会好好考虑的,但再不会拖泥带水。”王宣点了点头,他显然又想起了苏游半个时辰前的良言相劝,如果那时他们果断离开的话,或许不会有此人间惨剧的发生了。
“那王兄好自为之,苏游在东都扫榻以待。”苏游看着话已说尽,而宇文成都他们也早已把突厥人的尸体收拾利落,当即拱手道别。
王宣点了点头,再不说话,中元节的月光清冷地洒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泪水已经流尽,他的心中则满是杀戮。
同一时刻,咄吉在营帐中再次愤怒地做了一个砍杀的姿势,随即帐外传出一声低沉的呼喊,两个逃兵到了同一个地方,或许是地狱,但绝非天堂。
“程义贞?还有他的先生?”咄吉处理完那两个逃兵以后,心思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只不过是想尝尝大隋女子的滋味罢了,但这些人却办事不利,反倒引出这等事端。
“换个角度来看,大隋的人真是不可小觑啊,仅仅只是十来个人,便使得自己的三十多精兵差点全军覆没。”
咄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宇文成趾写一封信。
同一时刻,杨广愤怒地一拍龙案,冷笑着说道,“宇文弼这老小子竟然畏罪自杀了?”
“仵作的报告写得很详细,他临时之前没有喝开水,没有从炕上摔下来,没有和人玩躲猫猫等等一切异常行为,他一直情绪稳定。”裴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报告道,作为御史大夫,大理寺的事原本不归他管的,可谁叫他是杨广身边的红人呢?
红人是什么?红人就是领导的小棉袄,他们更干更爽更安心,所以往往总能跨界插手一些或是内行或是外行的令人棘手的事务。
“情绪稳定还能自杀?况且,自杀可不像那老小子一贯的风格啊,查一查他生前都接触了那些人,高颎和苏威两人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至于其他人嘛,你懂的。”杨广略一思索就感觉到了事情或许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摇了摇头后便做出了重要的指示。
裴蕴听了杨广的话,先是含羞自责,接着郁闷了一瞬后又是惊喜交加。
聪明如裴蕴,不可能看不出宇文弼突然猝死的蹊跷,他在给杨广的报告中提及的各种异常行为也并非全都是废话,因为那些喝开水死,从炕上摔下来死,躲猫猫死等等死法都是在天朝真实发生过的,杨广博览群书,自该对此烂熟于心才对。
裴蕴故意罗列这些死法,也是想从侧面提醒杨广,——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但杨广只从一个“情绪稳定”中便已看出端倪,这使得怀着小心思自作聪明的裴蕴情何以堪?
杨广的应对显然也在裴蕴的意料之中,裴蕴之所以特意来向杨广做报告其实也有想把这事殃及池鱼的意思,说白了便是,他想落井下石地把高颎苏威再踩上一脚,但杨广显然又看破了他的心思,这又叫他如何不郁闷?
至于裴蕴的惊喜交加,则是杨广最后的那句话了。
裴蕴听完杨广的吩咐,顿时感觉自己与杨广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尽管他也早就有伴君如伴虎的觉悟,但他总觉得自己是杨广身边不可或缺的。
更重要的是,裴蕴虽然从杨广严厉的警告中无奈地得出不能动高颎和苏威的明令,但其他人嘛,他们还不是自己身前的蝼蚁?
裴蕴虎躯一震,昂首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