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回到陈宅,将布匹与零食打成包裹,洗了个冷水脸,就出门去了离陈宅不远的后巷看房子。
这买房子的事,她已琢磨了许久。柳村那边虽然盖好了房子,但长期住在那里也是不行的。主要是弟弟妹妹逐渐大了,要开始上学识字了,她不想弟弟妹妹们以后就在村里干农活一辈子,也想妹妹嫁个体面的人。所以,她就想将这房子买在*镇,一来弟弟们可以去四方书院读书,二来离陈宅近一些,以后自己不在了,陈夫人是菩萨心肠,定会帮她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们。
她说了想买房子,盼清就留意了,没过两天,就听盼清说后巷的罗氏老夫妇要搬到成都府去,在张罗着卖掉这边的房子。
陈秋娘立刻派人去打听一下,说想要买房子。对方听闻是云来饭店的江公子看中了他们的房子,特别高兴,立刻就说不卖给别人,只留给江公子了。
而今日午后,就是陈秋娘与罗家二老约定看房子的日子。她洗了脸,喝了几口茶,换了身灰布的窄袖衣衫,就去看房子了。
房子没在正街,也没在小街,只在窄窄的后巷,因此铺面什么的,基本没意义,索性后巷那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没铺面的。要摆摊的也基本是在门房那里改的小铺子,但因为没什么客人会去,除了一些老牌的店铺,比如裁缝铺啥的。不过,这里人少就很清净,作为住宅是很不错的选择。
罗家房子不算大,也就是*镇一般的小门小户,典型的蜀州小镇民居。大门也是使用两道门门房。大门进去是简易的照壁,上面是一些小花纹。绕过照壁。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几棵石榴树,红艳艳的花开了满树。其中一棵树下一口水井。正对照壁的是堂屋,堂屋两旁左边两间房。主卧与正厅,正厅带了转角做厨房,右边一间房是次卧带了转角。左右转角过去都是厢房,厢房左右相对,各有两间房,可作为客房。堂屋后面是后院,后院有几间房,供女眷使用。每间卧房都分里间与外间。
罗家也算书香之家,家里布置雅致,而且罗氏夫妇不打算带走家具。总体来说,这房子不错,但价格不菲,且要现钱。本来她想再看几家的,但留给她的时间不是很多,她想尽快办妥这些事。
“房子不错,我这回去与我大哥商量一下,明日一早就来答复你。”陈秋娘对送出来的罗张氏说。
罗张氏笑呵呵地说:“承蒙江公子看得起。这祖宅就算有福气了。”
“罗女乃女乃客气,其实——”陈秋娘琢磨了一下,说。“说实在的,我们的钱都投到云来饭店了,如今要收回来也没那么快。其实如果你们愿要原来饭店的股份来换,也是可以的。
罗张氏眼睛一亮,但似乎又怕这种东西不保险,有些许的迟疑。
陈秋娘也明白老人家总是不太信任这些事,而且总是考虑万一失败了呢。所以,老人家更喜欢真金白银揣在兜兜里。
“罗女乃女乃,我说说而已的。还是现钱实在,我这就回去与我大哥商量。商量好了。明日一早,我就来结清。交换地契房契等了。”陈秋娘连忙又说。因为别人不清楚云来饭店的价值,她自己是清楚云来饭店股份是多么值钱的,而且价值会越来越大的。
罗张氏听闻,脸上如释重负,立刻笑眯眯地说:“呀,江公子就是爽快啊。”
“哎,罗女乃女乃厚爱了。丹枫这先回去商量了啊。”陈秋娘拜别了罗氏夫妇,摇着折扇准备回陈宅洗个脸去豪门盛宴找叶宣换点钱,这天气实在天热,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浑身都湿透了。
她摇着折扇,刚从后巷拐出来进入秀水街,就看到一些人在跑。旁边裁缝铺子里有人问:“怎么了啊?”
“镇中心戏台,那里发生大事了。”有人一边回答,一边往镇中心戏台跑去。
*镇镇中心那边靠着官家衙门有个小广场,小广场上建了个戏台,这戏台不是商业用途的,基本上就是过大节日,用来唱社戏酬谢神仙的,一般都是官府出钱,从税收里扣的。而平素里,*镇有什么大事,官府要召集居民,都在这里。而平常也会在那里贴告示,或者悬赏。
“发生什么大事了?”陈秋娘问一个正在跑的少年。
“据说是朱家抓到刺客了,要处决。”那少年回答,一溜烟就跑过了转角。
“啊?”陈秋娘一下子愣在原地,耳边就回荡着那少年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心里感觉乱乱的。
怎么就被抓到了?陈秋娘很是不理解,也觉得很不对劲儿。
柴瑜是张赐派人救的,这是错不了的事。张赐这个人要做一件事会全面考虑,所采用的手段也是环环相扣,每一步都计算得当的。比如他一边救柴瑜,一边就让云姨对付念奴,这既是拯救柴瑜,彻底断了他的牵绊,也是延缓朱家的搜捕。
张赐费心费力将柴瑜救出来,怎么会让他被抓住呢?难道柴瑜月兑离了他们的掌控,还是说九大家族有什么别的决定?
陈秋娘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也决定到镇中心去一探究竟。
她顾不得汗流浃背,骄阳似火,一路小跑到镇中心戏台,那广场上已挤满了人。本来小镇是不会设置衙门,更不会有什么驻军的,只有镇长会兼职收税交到上头去。所以,更不会有处决犯人这样的权力。但是*镇不一样,因为是风水宝地,而且太过繁华,堪比郡县。于是几百年前,这里就设置有衙门,统领附近的几个镇。因为有衙门,这里边设置捕快,有直接处决犯人的权力。
但即便如此,*镇因为有张府在这里,张府护卫着整个*镇。所以。这里治安很好,已有几百年没处决过一个犯人了。
如今,朱家出现了恶性杀人事件。一时之间,小镇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尔后。又说要处决刺客了,人们都来看热闹了。
广场上挤满了镇里的百姓,广场周围是官府和朱府的人。那戏台之上,朱府的护卫正拖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说是朱府刺客的同党,是那北蛮崽子的女乃娘。这女子刺伤了朱府的念奴公子,还对念奴公子下毒,如今念奴公子正危在旦夕。
鉴于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情。让*镇蒙羞,需要将此恶妇就地正法,以正法纪。
陈秋娘这才明白那台上的是早已死去的云姨,朱文康在使用这种方法逼迫柴瑜现身。他掘地三尺想要模清张府,模清*镇,但柴瑜身上定然也是有秘密的,他不能不管柴瑜。
朱文康这一招可真老辣。他知道云姨与柴瑜相依为命,柴瑜在乎云姨的命,否则这么多年,柴瑜若想跑。可以找到无数的机会。如今,他要处决云姨,就算张赐告诉柴瑜云姨早已去了。柴瑜大概也不相信。他不能坐视云姨被砍头。
这样一来,柴瑜真的可能自投罗网。
柴瑜可能柴荣最看中的孩子,最具备帝王潜质,也确实受了帝王教育。但他毕竟五岁就接受了残酷的命运,父亲亡故,江山易主。在这种残酷的逼迫下,他很可能扛不住,尤其云姨很可能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如果他被抓回去,他或许会活着。但日子肯定会不好过。凭朱文康的毒辣,他为了让柴瑜不跑。使尽毒辣手段,比如做成人彘什么的也是可能的。另外。如果赵匡胤实在没办法从柴瑜这里找到那一支秘密军队,他在自己的帝国日益强大起来后,也可以不用忌惮那支军队,那么,他也可以做一件事:那就是断了那一支军队的念想,直接灭掉柴瑜。
柴瑜此刻危在旦夕。怎么办?陈秋娘看着台上披头散发瘫软在地的云姨,心里像是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要怎么帮他?陈秋娘不由得环顾四周,看到那几个跟踪她的人就在不远处。此时此刻,她根本不能做什么,甚至还不能从这广场上退走。
得想办法让柴瑜知道云姨已死,这是一个圈套。陈秋娘心急如焚,一时之间找不出头绪。
“一般处决犯人都要在午时三刻吧。”旁边有个人自言自语的。
“为啥在午时三刻呢?”另一个人就接着问。
“啊,你不知道?死刑犯人生前都是穷凶极恶,要在阳气正盛的午时三刻处决,就不能化作厉鬼,危害人间了。”那人解答。
陈秋娘无意之间听到这两人对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她是做不了什么,张赐也不能做什么。但是百姓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即便最后要追究责任,也是法不责众了。
“是啊,这处决犯人,若是时辰不得当,会凶气冲天,给*镇引来灾祸。这种凶犯如果化作厉鬼,就是清泉寺的主持也未必拿捏得住的。”陈秋娘立刻就加入了谈话,在一旁煽风点火。
旁边又有几个人听见这事,立刻就觉得很有道理,开始交头接耳。随即她又说:“而且,处决犯人哪能在社戏戏台啊?这社戏戏台可是供奉神仙,迎接神仙下凡的地方啊。在这里处决犯人会引来天灾的。”
这周围的人纷纷赞同,更远一点没听清楚的又问到底什么事,传话的人又解释一番。一时之间,整个广场上的人群开始骚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秋娘依旧在人群里看着人们的反应,准备随时再下猛料。
“可人家是官府,是朱家啊。”有人犯了愁。
“官家再大,能管得了天灾?若是天灾来了,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得想办法,让他们另选日子处决,而且不能在这社戏戏台啊。”陈秋娘立刻说。说完之后,等那几人讨论,她又换了一个位置,听一听这些人的决定。
最终的结果是有人说:“应该去找一找张家,让张老夫人出面来说。”
有人就自告奋勇一溜烟跑出去找张老夫人了,但不一会儿就回来说,张老夫人亲自接见,说官府的意思,朱家又施加压力了,这件事就算她去说,也是没什么用的。
“那怎么办?”人们焦急万分。
“张老夫人一个人说话自然没什么用。那是因为官府没有听过镇上人的意思啊。我们大家要把意思表达给官府啊。”陈秋娘适时来了这么一句。
“说得对,我们要自己表达,不能总为难人家张老夫人。”有人附和。
陈秋娘一时之间觉得这*镇居民的觉悟真是高,她都快激动得泪流满面了。但是这一伙人接下来商议说去找人开个会,由德高望重的四方书院潘夫子去交涉。
这交涉回来都猴年马月了。陈秋娘立刻就说:“等我们商议完了,人家人都斩了,这商议还有用么?要我说啊,我们直接喊抗议。”
“是哦。”有人觉得陈秋娘说的在理,立刻赞同。但随即又有人提出:“万一我们这样抗议,官府把我们抓起来怎么办?”
“法不责众。这么多人都抓了?又不是造反,只是让他们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进行处决啊。再说,他们这样处决也不合规矩的。”陈秋娘立刻为众人解答。
众人很是赞同,随即新的问题又被抛出来,说:“万一朱家不肯,官府也是没办法的啊。”
“那简单,大伙一起上,把刽子手赶走,越多人越好啊。总不能让大家都遭受天灾吧。”陈秋娘又说。
众人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就有人大喊:“反对在这里处决犯人,反对这个时辰处决犯人。”最开始是零星的几点声音,随即在那几个联络员钻来钻去的煽动里,整个广场全都是反对的声音。
这迷信啊,有时候很愚昧,有时候又很好用。陈秋娘看着广场上反对抗议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算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躲在人群里,慢慢往戏台边挤过去,她还要继续左右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在关键时刻给予这一场阴谋会心一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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