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体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的僵硬不适使敏儿睁眼醒来,她仍在营帐中,月淮已不在身旁,就连他昨晚睡过的位置也不存在他的半点体温,眼前的一切过于真实,而在月府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反而像是个梦,她不禁感到一阵陌生的眩晕。
身上感觉很干爽,也没有太强烈的不适遗留下来,他该是为她清理整理过了,可那是什么时候?不管如何,昨晚之事她不会埋怨,因为是她亏欠他的。
此时她双手双脚遭到缚绑被置于床上,想来便知是月淮做的,为了不让她逃跑。
“姑娘,你醒了?”方承走进来,手上捧着清淡白粥和简单腌菜。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月……都督?”敏儿心里尴尬,面对月淮的亲信,她不敢有任何不恭敬之举。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那是大人所允许,我们无权置喙。”方承看穿她心思,特意好言告知,放下手中食物来到她面前,“大人刚才与人在主帐商谈要事,这会应该在练兵,若姑娘答应不会反抗逃跑,我便为姑娘松绑,毕竟大人不喜欢我们碰触你,有些事还是姑娘自己来做比较好。”
“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跑,我会一直在月淮身边。”
方承扯出淡而客套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动手为她解开绳索,把膳食递给她,“黍城之事,我不会编排任何理由来说服你,要你原谅大人,可你要知道当时大人并不认识你,不会知道你和你娘的事。”
“我……知道。”手里那碗粥是热烫的,粘稠的白色看起来好香甜,敏儿心里却好苦好难受,五年前她才十二岁,月淮自然连她算哪根葱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听说,大人的弟弟是在白山城拜访学士学习时染上疫病去世的,大人赶到之时被好几个人架着不许靠近,亲眼看着药石无医,病重濒死的弟弟被人丢进火坑烧死,由此大人对疫病十分痛恨。
他翻查过许多书籍,对疫病的状况十分了解,当年最早发觉黍城百姓染病的人便是大人,他二话不说,没让谁乱了一分一毫,只是静静地下令烧城,以不该有的名义建筑仇恨,烧城真正的原因还是在那之后被我们几个亲信逼问出来的。
相信我,我们当时的愤怒不亚于你,可战场上容不下天真,而且大人救了我们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确实用三百个百姓救了更多的人,被先帝问罪处罚连降三级官级之时,他甚至不愿说出实情,他说他不要逃避责任,而且那是他应得的。”
月淮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真相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他下令烧城的事实,他不愿逃避责任。
“敏儿姑娘,能请你吃快些吗?”方承取饼那小碟腌菜,往她手上那碗白粥里倒,催促的意味很浓烈。
他不是很闲,也不是自愿来照看她的,只是碰巧军中只有他和今天刚到的南宫玄两个文人,月淮怕武人粗手粗脚会弄伤她,南宫玄不愿来趟浑水,他才被派遣过来,再者若来的是武志或其他武将,恐怕不会给她好脸色,只会一个劲地对她恶言恶语,令她难堪,月淮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让他过来。
追根究柢,月淮对她的感情和在乎超乎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抱歉。”被他提醒,敏儿才发现自己一直捧着那碗粥发呆,忙低头勺起一匙又一匙送进嘴里。
“姑娘,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毕竟大人待你如何,就连旁人都能看出来。”因为能看出来,所以当知道她要毒害他之时,所有人都难掩心中愤怒之情。
敏儿默默无言地吃完白粥,方承再次用麻绳把她绑起来,“抱歉,得罪了,但这是大人的命令,无法让你在军中自由走动,只能先委屈你了,午时我再送午膳过来。”说完方承便收拾东西走了。
好安静,在只剩她一人的营帐里,愧疚、自责等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缠绕着、揪扯着,令她心痛不已。
“对不起……”方承走后许久,敏儿埋首在留有他气息的枕上,这三个饱含浓浓悲伤的字从她唇间逸出来,那不是对月淮的道歉,而是对娘的。
“我可以自己来。”
敏儿咬着唇在水下挣扎,尝试用双臂遮挡护住一片春光,可居高临下俯瞰她的月淮没给她这个机会,淡淡扫来的冷眸只停留在她不知是被水温煨热,还是因为羞耻而浮现瑰丽嫣红的脸庞,一手把一双无骨柔荑高举至她头顶,一手拿着巾帕去擦拭被迫弓身向他的雪白胴体。
“月、月淮……”敏儿的声音在发颤,他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块薄薄的巾帕传达过来,比此刻浴桶里的水还要令她体温高涨,比火还要炽热,她想躲避,每每都在他不愿倾注感情的淡眸瞪视下无奈作罢,咬牙闭上眼,忍下眼中羞耻的泪水。
自从那夜他从她体内取走药引之后,即使他还愿意碰触她,却不再对她表露柔情关爱和吐露任何她想听见的只字片语,虽然他说过她是他的,可近来他的行为完完全全只是把她当成一件物品在对待,连原先的爱怜也一并收回。
“上来。”水是暖热的,他的嗓音却淡漠无温。
图州的冬季一直阴雨连绵,向来怕冷的她遇上这种几乎渗入骨头心肺的寒冷,更是躲在被子里也会直打哆嗦,月淮每夜都会命人准备一桶热水,纵使他嘴上什么也不说,她仍是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她。
“自己擦干净。”他取来一件大巾子包裹住她全身,把她抱上床后如此命令着,转身回去,用她洗过的水简单洗净身体后又走了回来,上了床压在她身上,同时限制她的自由。
“你不先擦干净吗?”他蓦然箝制她动作的力道太大太突然,她显然吓了一跳。
擦身的巾子被她压着,他没有想去取的意图,俯身就把绵密的细吻印在她脸上、唇上、下颔,然后去啃咬雪白颈项。
月淮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湿,水珠残留攀爬在**的肌肤上,他的体温热得令她感觉到滚烫,她深怕他的不注意会染上风寒。
“不用,等会一样。”等会在他身上的就不会是水珠而是汗,因占有身下那具甜美销魂的躯体而兴奋冒出来的汗水。
他的嗓音消失在她胸脯的位置,开始在无瑕女敕肌上烙下印记,不论耳边是否听见她略带疼痛的呜咽,他都不会停下,非要在她身上留下所有权,惩罚的意味很浓。
经过这些天,月淮以为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想得透澈明白,他待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态度,她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他囚禁她,用这种不管她应允与否,只顾一逞兽欲的方式野蛮占有她,甚至把她当成物品来对待,她早该放弃那股已无法再取得他信任的坚决,可她没有,她不恨也不怨,除了他偶尔做得太过分而羞耻抵抗,她不逃跑,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几乎要被她的这份坚持而打败,几乎。
他宁愿她逃跑,正因心底隐隐约约藏有这样一个愿望,才会派方承来照看她,方承是文人,真真正正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她要真抵抗起来或玩小把戏袭击方承,方承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的。
假若她就此逃离他身边,或许他能忘了她,不会像现在这般,分明对她有着讨厌排斥又不愿放开她,能任由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眼前这具敏感的身躯曾给予他无限快乐,现在却因她合作到近乎赎罪的乖巧扰得他心神烦躁,干脆把一切交给感官,停止思考,可不知是否近来他的需索无度使她感到疲倦害怕,无法进入,他皱着眉,脸上浮现不耐,正想抽身推开。
“月淮,你等等……等等呀。”敏儿伸手抓住他,就算知道她的力气无法撼动他分毫,他不能这么残忍,在挑逗她如火焚身之后又毫不在乎地退开,这个时候失去他,她绝对会死掉。
“你还真是堕落,跟杀母仇人这么要求当真没有关系?”好心情地再次俯身轻柔抚模被情|欲熏染得更加艳丽的脸蛋,言辞却充满轻蔑。
“我……我喜欢你。”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我,自己撑开。”
如果换作是以前,每当她羞耻得办不到,他总会代劳,温柔诱哄,绝不会坏心眼地让她窘迫,但现在他不会,他遭受过她的背叛,经受过被她伤害的痛苦,他收回所有曾经给予她的一切,选择冷眼旁观。
对不起,娘,对不起……敏儿在心里默默忏悔,弓身恳求他的疼爱,泪水从眼角滑下,模糊视线,却遮掩不住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羞涩,这已是她的最大极限,她无法作出比这更抛却廉耻的举止。
她无法确定是否听见一声清浅叹息,在那之后他挺身进入,取代她的羞怯无措。
感官迷惑了理智,身下人儿承受着他狂野的进侵时而低低啜泣,时而发出诱他对她加以进犯的细喘娇吟,他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激烈骇人,像是故意要她无法招架,利用那具妖艳甜美的身躯满足自己的。
近来他一直是以这种狂乱的方式占有她,到了最后他会边啃咬着她的耳朵,边在她耳边压抑地低沉咆哮。
从敏儿身体里退出,月淮翻身在一旁躺下,背对着她,不愿再理踩她,径自入睡,这时她总会从他背后伸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情热未退的宽广的背,无声哭泣。
毁掉这份感情的人是她,不愿离去的人还是她,她真无耻、真自私,他还愿意要她,她已别无所求。
敏儿睡着了,在哭累喊累,被月淮折磨到筋疲力尽之后。
身后平稳的呼吸令月淮有所察觉,他才转身拥她入怀,带着满脸复杂。
“月淮。”
“何事?”
月淮在主帐与众人商议军情,突然瞧见敏儿走进来,方承则一脸有着受罚准备地跟在她身后。
让她跟来本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她既不像秋彤会帮忙照顾伤兵,跟谁都能温和地打好关系,他甚至不允许她外出,看在他的面子上,众人不会多说什么,虽说除去南宫玄和几位亲信,他不曾在其他将领面前泄漏过她的身分,可她贸然跑来令许多人脸上都浮现明显的不悦和困扰。
“我有事跟你说……”她知道自己有多碍事,可她说完就走。
“快说。”月淮起身走到她面前,冷着一张脸,等着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一阵短小沉默,敏儿踮起脚靠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道:“我、我癸水来了,我能不能到附近城镇上一趟?”
“你……”麻烦,她瞅见他脸上的表情是这么写的。
随着南宫玄援军的到来和战略所需,军营移动了一次,跟先前扎营之处相去不远,跟城镇却远了些许,她这样的要求自然令他为难,可众人仍在等待,他不宜与她纠缠太久。
“方承,让武志带上两个士兵带她去,记住,在日落之前我要见到她的人。”此时他找不到信任的闲人能带她去,武志虽然痛恨她,但只要有他的命令,他不会动她分毫。
方承领了命,带走了敏儿,月淮回身到桌前强迫自己专心,不要胡思乱想,有武志跟着不会有事。
可这天日落时回来的人只有武志和两名士兵,不见敏儿的踪影。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您杀了属下吧!”武志跪在月淮面前,他刚才就自掌过嘴自罚,现在双颊肿了一片。
“她逃了?”武志的性格他清楚,有他命令在先,他绝不会把敏儿半路杀害,那么问题就是出在敏儿身上了。
“也不对……”不行,不能对那个女人心软,趁她跑掉的现在就该让大人更加痛恨她,武志抹了把脸,换掉心中那抹同情,“她在市集里看见个人,喊着“娘、娘,别走!”后就突然疯了一样钻进人群追了过去,人太多了,我们三个大男人又不像她那般娇小,一下子就跟丢了,也许真的是她为了逃月兑所使的计也说不定。”
“是吗。”的确很有可能是假的,她的一切都由谎言堆砌,说不定这些天的妥协也是假的,只是为了寻找今日月兑身的好时机。
好,很好,她终究还是逃了,他不必再勉强自己,思考着如何能摆月兑折磨着他的爱与恨,好极了……他该感到高兴,恼火的情绪却莫名要多一些,那个女人分明承诺过会留在他身边,还曾经那般哭泣请求着,结果她居然跑了!
“你们先退下。”月淮需要冷静,纵使俊魅的脸庞一如既往,不曾泄露一丝忧心或恼怒,对责任以外的一切表露着兴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