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都督,大伙儿都欢闹着,就您一个不喝酒多扫兴,来,喝!”一个士兵突然靠了过来,把盛满一杯的酒液塞进月淮手里。
明日他便要返回都京城,今夜城中设宴替他饯别,也为了图州一战的大举胜利打算彻夜狂欢。
这个士兵已有相当醉意,居然把阶级尊卑忘光光,跑来跟月淮勾肩搭背,不只是他,四周的将士几乎也是一个模样。
“喝多了会醉,醉了就无法欣赏这样美妙的舞蹈了。”完全不介意这样以下犯上的亲昵举止,月淮只是以一手挡住酒杯,轻轻向回推。
“大人您这是什么话,这种舞不就是要醉的时候看才好看吗?”还有人浑水模鱼,醉着醉着把人家跳舞的姑娘给压到床上的呢,嘿嘿,“难不成大人嫌我一个臭男人倒的酒不够香?你过来,给大人倒酒。”
其中一名舞姬被唤了过来,那名士兵笑着退开找别人劝酒。
“大人,请喝酒。”
“真教人怀念……”跟敏儿相识的最初也是这个情景啊,只是她的来历,她的名字,她对他展露的笑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给他的每一个拥抱都是假的。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一阵怨怒,他把心给了她的谎言,她骗他至此,下毒害他,他仍是无法放下她,他到底该如何才能抚平心中的伤痛?说服自己再次接受她,还是干脆就这么过一辈子?反正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大人?”瞅见他把酒灌进嘴里一杯接着一杯,舞姬的胆子开始大起来,朝他靠过去,“大人,奴家感觉有些冷呢……”
这种乱世,女子随便攀上个高官权贵就能一辈子生活无忧,虽然月都督时常征战在外,可听说侍中之位本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月家多年传承,人才辈出,陛下也多次想把他召回京城让他辅佐朝政,月都督显然就是她下辈子生活最好的保障。
“不要随便碰我!”反射性的,月淮恼怒低吼,挥开舞姬的同时迁怒地打翻酒杯,也同时惊断了一室的欢闹,“抱歉,我没事,只是有些太累了,你们继续,我回房休息。”
朝众人摆摆手,对那名舞姬狠狠瞪眼,阻断她的别有所图,月淮起身离去。
并不是谁都可以,他讨厌别人无由来的亲昵碰触,就连秋彤也不敢随便碰触他,偏偏他给了敏儿那样的允许,他只要敏儿。
酒意令平时埋藏在心底的渴望完全激发,让它们来得更加强烈,月淮拖着有些蹒跚的脚步,摇晃着回到院子,推开那扇仍有暖黄灯光透出的房门。
这里是图州太守在城中的住宅,他们只是暂住,而且明天他就要离开,房间摆设是陌生的,房内却有他最熟悉的她。
“昙香。”他唤着她的名,用曾经充满暖意和柔情,诱哄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温柔嗓音,即使他知道这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他想要承认她,这个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她。
“欸?月、月淮?”
月淮走过去倏地抱住敏儿,她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就这么被他压着倒向床榻,因为他明天就要返京,她来问他的打算,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他,一个好像醉得不轻的他。
“昙香……”他吻上她,语音淹没在她唇边。
大量的酒的气味被灌输过来,浓烈又熏人,害她也要醉了,他还嫌不够似的,把更多更多的喂她,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醉人醇香……
她又要被他吻晕了,纠缠的四片唇也交换着彼此的津唾,他总在把她的唇吻得像快融化时才慢条斯理地勾出她的舌,然后用同样的方式欺负着玩耍,把可怜的小舌也弄成软如棉絮,让她分辨不清那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舌。
最初她十分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沉溺,逐渐地她习惯了,同时惊觉这种习惯到底有多可怕,却又偷偷期待,最后变成再也离不开。
可恶,他好过分,说了不要再相信她,表现得这么厌恶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拥抱她,现在还表现出对她着迷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来引诱她,真的好可恶呀……
“那时你为什么要自己去撞孙弋的刀?”醉意朦胧之际,月淮终于把自己藏在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敏儿微微一怔,回得好酸好委屈,“你不爱我,不在乎我了,我比不上秋彤姑娘,我对你来说连半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武志是他亲信中最讨厌她,最最想要她离开月淮的,图州一战后她依然阴魂不散,武志特意来把这话转告给她,要她知难而退,可是她不要走,除非他叫她走。
“我不在乎你就不会去救你,我不在乎你就不会因为你的欺骗而发怒。”
他退兵,不见得孙弋就会放了她,从孙弋的态度看来,在断崖之时就有意取他们两人的性命,他示意攻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寻得机会去救她。
那场战争中,孙弋居然抛弃所有部下为自己争取时间,利用碰巧发现的密道灰溜溜地逃出图州城回乐国去了,算孙弋命大,若当时被他逮住,他绝不会让这家伙好过!
“你终究还是生我的气……”
“我是生你的气,气你太多太多,你还乱跑跑到敌阵去被挟持,教我担心。”看见书信时,他不是为孙弋在说笑而愤怒,是因为她居然跑掉了。
“那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要确认,哪怕是一丝丝能拯救他们关系的希望也好,她也想要去尝试。
“不管。”月淮就像个孩子跟敏儿赌气。
“呀!你……”其实没有那么疼,她只是被他吓到了,还没被剥光就跟他jiao欢,比平时更令她感到羞耻难耐,这就好像两个幽会的男女做着见不得光的偷鸡模狗之事……
……
“呜呜……”她还是在哭,那种死亡般的快乐已经无法承受更多。
“昙香。”放纵过后神智似乎清醒不少,但混沌的部分仍有许多,他微喘着气,把身旁哭得有些凄惨的人儿搂抱进怀,“或许我不该唤你这个名字,你毕竟是乐国人,我能给你一笔银钱,能让你一辈子生活无忧,你要不要回乐国去?或是你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你就去吧。”
“你……”敏儿哭肿的眼儿写进一抹懊恼,她真是不敢相信,今天斐军全军设宴为他饯行,然后他喝醉了回来就用这种方式跟她饯别吗,“我不走,除了在你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
月淮突然不语,表以默然,他受够了,不要再假装对她冷漠不加理睬,与其如此痛苦着,倒不如让她好好选择。
“你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以为她仍被复仇所束缚,长时间与他相处,对自己的情感产生了混乱,敏儿幽幽叹着气,起身跪在他面前,“从现在起我叫昙香,也只会是昙香,我要当你的昙香,永远留在你身边。”
“即使我是你的仇人?”
“我爱你。”敏儿……不,是昙香,轻轻说出这三个字,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嗯。”月淮淡淡扯着笑,那个笑容能让人读出细微的满足,他闭上了眼,不忘把她扯回来,紧紧抱住。
“月淮?”那含糊的应声,是应允了?她试着唤他,却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酒醉加上发泄过后的疲惫使他睡得又沉又香甜。
好温暖……已有多久他不曾这般拥抱她了?以脸颊磨蹭着温暖的胸膛,昙香也闭上双眼,任由他的气息萦绕鼻间,安心入睡,有他怀抱的日子睡得还真是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