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授头都没抬,“那还怎么着?留她过年?”
顾晚晴无语半晌,她怎么觉得自从出了京城袁授就变了呢?更随性,也更任性了。
叶顾氏忧心地道:“这大冷的天,要是给她冻坏了……”她当然不是在担心林婉,而是怕将来这事追究起来,连累了顾晚晴。
袁授这才招手示意叶顾氏坐下,“放心,一会刘造发现林婉不在,自然会去找她的。”说完又补了句,“刘造一直想娶林婉,只是林婉嫌她这表哥没有出息,刘造这才另娶了旁人,但心思还是有的……哦,刘造就是刘思玉的大哥。”
顾晚晴听完更加不知说什么才好,怎么?这是在给刘造创造机会?
袁授显然读懂了顾晚晴的疑惑,弯着眼睛灿然一笑,“怎么样?我很不错吧?”
顾晚晴吐血,当然林婉应该更想吐血,或者正在吐血。
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大一通,叶顾氏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就跟着点头,还颇有点自豪的意思,一直忍着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我们家阿兽还有什么说的,当然好得很了。”
“娘。”顾晚晴暗中摇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反对他们交往过密,还偷偷说过她,要她离阿兽远点。
“刘造和刘思玉跟到前线去做什么?不会只是去看看这么简单吧?”既然袁授说没问题,顾晚晴也没那么圣母要担心林婉的安全,又挑了个话题重新开始。
袁授“嗯”了一声,眼帘微微垂下,“还能为什么?就是去督战,他们要确保明年开春之前稳定大局。”
“那皇上呢?”顾晚晴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显然袁授此次南下也不只为抚军这么简单,之前他暗中调配的那些暗卫,肯定是担负了特别任务的。也只有泰康帝驾崩,镇北王顺利登基,七王爷一脉与镇北王达成的协议才会生效。
看顾晚晴骤然沉默下去,袁授轻松地笑笑,“放心,我会派人暗中打探顾家的人的。”
顾晚晴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袁授坐了一会,直说车里太舒服,怕坐久了不愿意走,便与顾晚晴与叶顾氏告了辞,再度离开了。
他前脚才走,叶顾氏便忍不住问顾晚晴,“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顾晚晴奇怪。
叶顾氏一副你别瞒我的样子,“你和世子之间总是怪怪的,说着说着话就沉默下来,然后他就要走了,又不是头一回,你真当我没看见?”
“你就别操心了。”顾晚晴倚着软垫拿了本书看,暂时避过叶顾氏的追问。
沉默什么呢?不得不说,袁授太了解她,任何事,无需她开口,他就能琢磨个八九分,有时这会让人觉得无比贴心,可有时,又因为过份的了解而陷入某入奇异的僵持。
当马车再度停下之时,时间已又过去了三个时辰,天色早已暗了,他们是等到实在无法前进了,这才安营扎寨。
此次南下大家各有各的目的,沿途一路从简,顾晚晴有马车可住已是很高级别的待遇了,一般的兵士只能十人挤在一个毡帐里,而那些个帐子,看起来比顾晚晴的马车大不了多少。
这次休息没人再来打搅她们了,不过坐了一天的车,顾晚晴实在坐不住了,就穿戴齐整下车,去找同行的大夫们,除去那些御医,还有一半大夫来自顾家,他们的衣食住行顾晚晴肯定是得多担待些的。
从大夫们的行营回来,顾晚晴瞧见自己的马车旁边又停了两乘规格稍小的车子,应该是刘思玉和林婉的,因为都是女眷,所以扎营时都会被保护在营地的中心位置。
想要返回车上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没一会,寒着脸的袁授勒缰住马,单手指着顾晚晴,“上马。”
一如他往常对外表现的那样,冷漠,寡情,看着他脸上板得没有一丝神情,顾晚晴就算有心理准备也险些精神错乱,这感觉就跟俩人一样。
没问缘由,顾晚晴顺从地走到马前,袁授马上弯腰伸手来接她,顾晚晴差点没笑喷,喂喂,要酷就一酷到底好不?
最后顾晚晴还是借着袁授的拉力上了马,坐在袁授身前,他又酷上了,一句交代没有,掉转马头轻夹马月复,两人一马便蹿了出去。
“去哪啊?”眼看着出了行营,离光源越来越远,顾晚晴不顾呛风地开口询问,却在下一秒被整个人包进身后的大麾中。
“别说话。”袁授干脆把她的头也蒙在大麾里。
顾晚晴本就看不清什么,现在眼前更是一片漆黑,突地手中被塞进一团扭动着的,毛绒绒的温热之物,居然是活的
顾晚晴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朝后一躲,可身后就是袁授的胸膛,她还能躲到哪去,偏偏袁授又抓了那东西直往她怀里塞,直到她抱住,这才把大麾掀开条缝隙,极为无奈地说:“我都快喊破喉咙了你没听见吗?是兔子,兔子”
顾晚晴把手里的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果然是兔子。
“吓死我了……”顾晚晴身上一松,靠在他的胸膛上,跟着又咬牙切齿地算账,“你就不会早点说吗?黑乎乎的塞给我这么个东西……”才说到这,顾晚晴便察觉手里的兔子有些不对,两条后腿都无力的耷拉着,爪子朝着的方向也很诡异。
“受伤了啊……”顾晚晴模模兔子的后腿处,又指挥袁授,“停下,我看不清楚。”
袁授一手持缰一手护着她,“有地方给它治伤,马上就到了。”
果然,说完这话没多久,袁授就改了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朝一处山脚而去,远方也隐约见得到火光。
“到了。”
袁授接顾晚晴下了马,把她带往那处火光,顾晚晴才看清,原来这里是一个整洁的山洞,四五米宽,进深约么有三四米,入口处点着火堆,山洞内备着一些干枝,地上则铺着厚厚的兽皮褥子,一切看起来十分温暖。
“这里有点热吧?”袁授说着已经除去了自己的大麾,又松开了领口的头两个盘扣,扭头看看她,“你也月兑了吧。”
这……是要干嘛?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以优美的姿态拨开扣子,顾晚晴突地脸上一热,再瞄着地上那足够两人躺下的兽皮褥子,结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布景,又是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心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一些动作场面。
难道他要来强的?顾晚晴一手还拎着瘸了腿的兔子,一手紧握住衣领的扣子,眼睛瞪得溜圆,刚想说段义正严辞的台词,便听袁授继续说道:“这附近也就这能来了,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换换环境,也比闷在营地好多了吧?”他说着坐到皮褥上试了试,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顾晚晴过来坐。
顾晚晴瞄了他半天,他已经悠然地翘着脚倒在那歇着了,终于确定他没有什么别的意图,想到自己刚才那么不纯洁,脸上不由一红,好在有火光映衬,看不太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的?”顾晚晴隔了两个身位在他旁边坐下,就着火光看那兔子的伤势,明显是被人折断了腿。
“有探子,让他们顺便留意一下就行了。”说着袁授也有点郁闷,“我是让他们找风景好的或者舒服的地方,想着能带你出来散散心,结果第一天就给我丢脸,弄了这么个破地方。”
看着他郁闷的模样,顾晚晴失笑,“你假公济私啊,不过这已经不错了,胜在安静。”说着她一指那兔子,“这又哪来的?”
“来自伙头军。”袁授坐直身子探头过来,“你看它,像不像我当初送你那只?”
顾晚晴仔细看了看,“嗯……你送我的也是断了腿的……”
顾晚晴小心地把兔子腿的折断处对好,又覆上手去,没一会,小兔就又活蹦乱跳了。
袁授却在发呆,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久,突然轻声说:“如果当初我们一直留在千云山,说不定……”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却引得顾晚晴也安静下来,看向他,见他面上并无过多神情,似乎沉浸在一段时光之中。
最先醒过神的是袁授,他勾了勾唇角,再开口已然又转了话题,“你在担心他吗?”。
顾晚晴愣了愣,虽然他没说明字,可她就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就像今天在车里,他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沉默一样。
“如果皇上注定无法回朝,那他身边的人呢?那些皇子们呢?都得死么?”
袁授移开目光,平淡地反问,“如果我落到他们手里呢?你觉得会怎么样?”
顾晚晴默默不语,镇北王与泰康帝,表面上是迎救与被迎救的关系,但他们都清楚,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可能他早就不在那了。”袁授自言自语了一句。
“如果他能不在那,当初就不会那么执意的走。”顾晚晴轻抚着小兔,小声说:“那时候,是他送我出的京城。”
袁授笑笑,笑容中已然包含了一些承诺,不过,他又觉得哪里不对,抬头看看顾晚晴,她仍低头逗弄着小兔,好像刚刚那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
是理解错了吗?
袁授撑在身后的手抬了抬,却终是没敢碰到顾晚晴,身子前倾盘腿而坐,手上无意识地揪着身前皮褥上的兽毛,没一会他身前的毛皮褥子就秃了一片。
顾晚晴等了半天没得到他的答复,刚想看看他,目光就被那片秃皮吸引过去,看着他仍在揪毛的双手,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立时大好。
“他以前对我照顾良多,如果有这个机会,请你放他一条生路,就当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