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的时候,俞蕾向婆母透露了想让大丫鬟逐步配人,院里人手不够的想法,章氏大手一挥,不过晌午,那人牙子就领了几个小姑娘来。
“吴婆子是这方面的老人了,咱们说好了的,若有好的就留下,另给她赏银,若是都看不上,就让她多跑几趟!你那院子不比寻常,需得慢慢挑拣,万勿急躁。”
俞蕾一一应了,便当着婆母的面点了两个年约十一、二的小丫头。
章氏眼瞅着,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这大儿自己生得好,便看不上那些个长相粗陋的,挑的两个都是眉清目秀的,也不怕……章氏眼光闪了闪,道:“这两个年纪都有些大了吧?”
按说这样的小姑娘,人品差不多定了型,又离情窦初开不远了,若是和男主子朝夕相处,难保不出个疏漏。
俞蕾笑道:“娘说得是。”只是这已经挑出来的又不好再塞回去,俞蕾神色便有些踟蹰。
章氏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还得自己多把着锻炼几年。
扬声叫过身边的妈妈去与那吴婆子结算,又打发了两个小姑娘跟着俞蕾的大丫鬟去后院洗漱吃饭,完了提点俞蕾道:“今日就如此吧!回头看看咱们家生奴婢里有没有年纪小又没差使的。”
前面提到,这潜家原也有些家底,可偏让那看重长子,又疼宠幼子的老太爷和太女乃女乃看得死紧,潜老爷家中行二。正是爹不疼娘不爱,晾在中间自生自灭,分家的时候硬是咬着牙。背了债却除了都城郊外的小宅子,没拿半分家产出来自己讨生活。这所谓的家生子,还只是潜二老爷后来购的家人里繁衍出来的,至今不过两代能用的,且都年纪半大不小,都领着差事。
这情况弄得章氏很是被动。若要寻个年纪稳重些的调,那空出来的差事谁去办?可若要寻个年纪小的慢慢教着。又实在是太小了还没长成。真真是青黄不接,十分难办。
故而俞蕾身边带的人不够使唤了,也只得从人牙子处现买。
外头半途卖│身进来的。总是不如家生的。
俞蕾却不这么认为。
在经历了章家的生活后,“家生子就等于忠心”这条惯例在她眼里得画个大叉。
看看张德那一家子吧!得亏章致远是那样难以有后的身份,如若不然,那张阿银闹不好爬的就是他的床了!
想想啊。这多可怕。大女儿成了大少爷的房里人,二女儿却爬了老爷的床!
别说这事不可能,依俞蕾对阿银的了解,这事儿还真可能有!
说到丫鬟进新人,俞蕾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阿银。
真奇怪,上回不是还到家里耀武扬威了一番么?怎么这么段时间来都没有动静了?难不成狗能改得了吃屎?
狗当然改不了吃屎。
问题是这条狗,它想吃屎,也得有机会啊!
张阿银本就姿色平平。不过因着对宁亲王府的一个得了几天宠的侍妾有几分恩情,这才凭着一股子上层社会里难见的泥土芬芳般村姑气息引得宁亲王尝了两回鲜。
连第三回都没有。
此时的张阿银在宁亲王府里地位极尴尬。
说是普通婢女嘛。她又被主子收用过了,说是王府侍妾嘛,她连个通房都算不上——张阿银到现在就没进过主子的房间!
而且,就连张阿银所依靠着的那名侍妾,如今也失了宠,不得宁亲王宠幸了。
最近这一年多来,张阿银的日子过得可谓精彩,如果她来自现代,就会形容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急上急下的那叫一个玄乎。
好容易有机会从逃奴变良籍,她偏要拿着架子,想要章家来求她,结果一拖二拖,拖到宁亲王对她失了兴致,她才开始慌神。
本来么,她若是趁热打铁,先把籍放了良,怎么说也是王府里有过实质关系的侍妾。王府侍妾,那可是有份例可拿的。她若是把身份定了,或是依附于上位者,或是想法子钻营另寻了出路让宁亲王把她送出去,不拘哪一条,都是生路。
可巧张阿银心里记着那点子恨,只觉得当年在章家不受重视,如今傍上大树了,非要拿乔,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王府里的人都是人精,看人下菜碟这种事做的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张阿银一失了宠,连使唤个下人都使不动了。
大家都是奴籍,你又不得王爷宠,谁又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了?
要水?自己烧去!要饭?自己领去!没得惯的你!一个乡下来的奴婢,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张阿银受此冷遇,欲哭无泪,只当是宁亲王一时忘了她,也曾想过讨好主子,重得了欢心,扬眉吐气,再来整治这些小贱蹄子。
可宁亲王是她想见便能见着的么?
当宁亲王妃是摆设呀!
张阿银原本施了恩的那名侍妾,本就是个地位低下的,不知是哪年被送进府的,年纪也过了二十了,算不得新鲜。
更何况,宁亲王就喜欢刚过豆蔻的小姑娘,对这名侍妾,也就是几分女干│情,就连面子情都没有。对这院子的主子尚且如此,对于张阿银能有几分脸色看呐?
那张阿银却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为此侍妾所救,要么求回家去,要么干脆易了主子,怎么说在王府当差总比在章家当差体面又能长见识些吧?偏生她不,脑子里只记得爬床这一项技能,倒也让她得了手。可得手之后呢?娘亲没有教呀!只说生下儿子便好了。问题是,儿子是那么容易能有的?
张阿银很不幸,没能遇上宁亲王枪法好的时候,如今失了主子的欢心,又得罪了那侍妾,院子门一关,谁理你姓张姓王?当然是往死里作贱。
张阿银悔不当初,却想的是当初就不应该依附这名侍妾,瞧她失宠的样子,真真难看。再说了,她都失了宠,王爷哪里会过来?
是了,王爷因着不喜此侍妾,这才不过来寻自己的。
张阿银如是想着。
但是怎么办呢?
因着宁亲王,王府女眷众多,可也在王妃的严格管理下,很是有规矩。张阿银想法倒很美,想着逃出来,回到章家她老子娘身边去。可是现实不那么美妙,还未出院门,便被拖了回来。
“我方回都城的时候,拿了谢银给你,放你寻你原主子去,你不去。这回子倒想着走了?”
那侍妾在王府沉浮多年,也得过一段时日的宠,自然是没有那么白目的,只两句话,便极尽讥诮。
张阿银见撕破脸,也恢复了她村妞的本性,抬头就啐了一口:“呸!若非王爷不喜你,怎会不到这儿来寻我?”
那侍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阿银,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段时间,我才知道,你这样会说笑话!”
笑毕,那侍妾道:“竟蠢成这样?我也不必和你多了。”说着唤过身边亲信婆子,将张阿银拖了出去。
“天儿快冷了,后院缺个劈柴的。这孩子身子骨看着是个健壮的,就让她在那儿做事吧!”
那婆子将张阿银在后院安顿好,回来回话:“照着姑娘的吩咐,把那小贱人用脚镣锁在柴房边儿上了。”顿了顿又道,“穿着老奴寻来的大棉袄子,可没那么快冻坏。”
那侍妾笑道:“妈妈辛苦。”
那婆子谄笑道:“为姑娘分忧是老奴应该做的!”心道还白赚了张阿银原先一身簇新衣物首饰,这活儿真轻省,只一天两顿稀饭咸菜养着那苦力便是。
本就是墙倒众人推的事情,章家又甩手不管了——其实也并非甩手了。宁亲王的命令,俞氏还是要听从的。只不过因着张阿银拿乔,把放良的事拖了好一会儿,这回子倒是改了籍,只可惜消息递不到正主儿头上。
“放了良了?”
那侍妾嗤了声:“那又如何?你去回了门子:张阿银对本姑娘有恩,又得了王爷的宠,如今在王府里有吃有喝,不方便见客。”
俞氏得了这信,只当张阿银嫌贫爱富,自此和章家月兑离关系,倒没怎么多想。
张德家的却生生气病了。
晚间拉着来探自己的长女说:“哎哟我的肉……你那杀千刀的小畜生,得了好去处就不认爹娘了……哎哟我的心口疼……”
对于的做法,张阿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只能好言好语,好声好气的劝着母亲:“娘,您别生气了,王府规矩大,自是不能常常出来的。”
张德家的哎哟了半天了,听了长女的话,倒是宽慰不少:“你说的是,毕竟那是王府。可王府里的主子奴婢,难不成就没有府外的亲人?”
越想越心酸,只当自己含辛茹苦多年养了条白眼儿狼。
末了拉着长女的手道:“儿啊,为娘想着,那些大富贵迷人眼,还是像你这样的好,咱们知足。”后又问她,“大少爷待你可好?那大少女乃女乃看着厉害得紧,你要当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