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柳怀袖一声大喝。
柳老顿时吓得身子一颤,飞快地接过茶杯,“咕噜噜”地喝了一口,全然不知那茶入口是个什么滋味。
直到她喝完杯中的茶,柳怀袖的脸色才变回方才的柔和之色。
她抿着嘴,挂着笑,却是没有半点笑意的。她轻轻地说道:“祖母若是一直都这么听话,那便就不会有现在什么事了。”
柳老心有余悸,想笑也笑不出来。
她终于又感觉到了危机,她来麟王府的这一趟,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囡囡……”柳老吞了吞口水,她虽然饮尽了一杯暖茶,却感觉比之前还要渴,仿佛心里面有一股火在烧,烧到喉咙上了!她低沉地软声哀求道:“囡囡,都是女乃女乃的不对,是女乃女乃不好,所有的主意都是女乃女乃老糊涂出的,与你的爹爹、还有其他的叔伯婶婶没有什么关系呀!你便就放过他们,然后回家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好不好?你要女乃女乃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一个来自老人家的苦声哀求,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忍不住心软的。
但柳怀袖却像是生了铁石心肠一般,无动于衷,仍旧浅浅地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与柳老的求饶。
她微笑着问:“祖母这次能进王府来,是谁放你进来的呢?”
柳老干巴巴地回答道:“不是你请我进来的么?”
“我一醒来,便就听人说祖母在院子外头等候了。这又怎么会是我放你进来的呢?”柳怀袖道。
“那……那我便就不知道了。”柳老可怜兮兮地说道。她听出了柳怀袖的不悦,似乎她从进这门起,便就是招她厌的。
“囡囡,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可现在柳家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就不要再怨女乃女乃了,好不好?”柳老愁苦着脸,几乎都快哭了出来,完全与之前她心里瞧不起这破落小院子的心态截然相反,“现在柳家能赔的都赔了。家里面都快揭不开锅了。一百多号人都被困在柳府里面,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呀?这……这柳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娘家,是不是?前些日子真的是女乃女乃说的话重了些。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女乃女乃吗?你爷爷刚过世。女乃女乃这心里头呀。可难受啦!这……这一难受,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跟你说话……便就说得重了一些。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女乃女乃我这是老糊涂,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清楚!囡囡,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把之前的话都收,好不好?你……你就原谅女乃女乃吧!”
柳怀袖淡淡地道:“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么?”
柳老一听,便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不能。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紧紧地揪出柳怀袖的衣袖道:“但我们好歹都是一家子呀!做事何必那么绝呢?”
“最绝不过要人性命。”柳怀袖依旧冷淡,“若说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此大恩大德,世间儿女难报。我柳怀袖这条性命早已经还给柳家啦!祖母那一杯鸩酒究竟有多苦、多涩,怀袖至今难忘。更何况,那一日怀袖出价之时,麟王已经同柳家人说得明明白白了,从他接过我那一刻起,不论我是人是鬼,都与柳家再无半点关系了。祖母,是你们先把事情做绝,现在又怎么能怪我做绝呢?眼下我还愿意叫你一声‘祖母’,便就已经是念着旧情了!”
“你以前都喊我‘女乃女乃’的……唉!”柳老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无从再婉劝柳怀袖回心转意,便就索性说道:“囡囡,我知道你性子的!你既然都已经让我上门来赔礼道歉了,便就一定是有心要帮着我们的,否则你又何必让我来道歉呢?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你便就……便就有什么条件,就只管开来便是了!你要女乃女乃怎么做,你才能出了你心中的那口气?才能回来帮帮我们柳家?”
柳怀袖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
其实她也是有些为难的。
经商都是讲究信誉的,若是有半点不好、有损名誉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极有可能损失一笔大生意啊!
柳怀袖虽然嫁入麟王府十年来不再经商,可那商人的本性早就根深蒂固了,就算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什么都可以抛却的,可到了这个关头,也仍然出于本能地顾起了名声。
做人做事自然不能太绝,近来她风头已经够盛的了,私底下便就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眼红她、想要捉她把柄来生事了,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她觉得还是不要和柳家人撕破脸面的好。
但,又不可不惩治惩治柳家那些作恶的亲戚。
于是,柳怀袖倒了一杯茶,当着柳老的面,在面前缓缓倒出,待杯中茶水都倒尽之后,才道:“祖母,既然你把话儿都挑明了,怀袖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若要怀袖消气,出手解决柳家的危机,也未尝不可,只需要祖母再做一件事,怀袖便就不生祖母的气了。”
柳老眼睛一亮,开心道:“好、好!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两件事、三件事,哪怕是一百件事,我都替你办到。”
柳怀袖微笑:“我要你办的事,很难。”
“难也不打紧,这世上不论再难的事,都会有解决的法子的!”柳老眉开眼笑。
“那好。”柳怀袖挑了挑眼,示意她看向地面,道:“那便就请祖母想个办法,把怀袖方才泼出去的水给收回来吧!只要祖母能把泼出去的水给收回来,怀袖便就出手相帮,若是祖母不能,就别怪怀袖无情。”
柳老脸色一白,张大眼睛,瞪着地面上的水渍,方才柳怀袖倒下去的茶水,现在就只有几片湿湿的茶叶静静地躺在地面上,还有几缕温热的气在上冒,而水却已全都进入了地板下面!
这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回来啊!
“囡囡,你这是在为难女乃女乃啊!”柳老愤懑地指责道。
柳怀袖噙着一丝冷淡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那祖母何尝不是在为难怀袖?柳家变成现在这副场面,要收拾起来可不比泼一杯茶水容易呢!”
柳老咬着牙骂道:“柳家变成现在这个场面,还不都是你暗中使的鬼?”
柳怀袖笑意更冷了:“这嫁人怪我,祖父过世也怪我,现在柳家面临破产也怪我——你们什么事都赖到我头上了,我又何必还要听你们的话呢?反正黑锅我也背了不少了,也不怕再多背几个。”
柳老敏锐地感觉到她话里又添了一层冷意,马上就清醒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以前柳怀袖在柳家,没人给她当靠山,作为晚辈,有气也只能受着;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柳怀袖嫁给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柳家上下的命脉都握在她的手里呢,她怎么能触怒她呢?
于是柳老马上换上了苦求的脸面,说道:“不赖你、不赖你!是女乃女乃老糊涂,又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
柳怀袖哼了一声。
柳老苦恼地瞅了一眼地面上的水渍,越看就越愁,无奈道:“好……好!你要女乃女乃去把泼出去的水给收回来,女乃女乃便就去想办法!”
柳怀袖道:“该是如此。”
“那你现在可以答应把家里的事摆平了么?”柳老夫充满期冀地问。
柳怀袖冷声道:“祖母清楚怀袖的个性,怀袖又何尝不了解柳家人的习性?怀袖若是先将家里的烂摊子给摆平了,祖母转眼便就不认这事了。还是请祖母先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怀袖再想办法解决柳家的事情吧!”
柳老苦恼道:“可这……”
“祖母,切记一件事,这时间便就是金钱,祖母晚上一刻解决这个难题,那柳家便就多损失一笔钱,若是迟一天,起码要损失一千万两的生意,若是晚这么十天半个月的,这柳家可就没得救了!”柳怀袖摇头讽笑道。
柳老道:“这……这……你……你实在太为难人了!”
“决定权在祖母手中。”柳怀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昨日清晨,父亲便就来找怀袖了。怀袖开出了条件,传回柳府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可祖母偏要费上一天的光景去考量要不要来王府给怀袖赔礼道歉,可见心意一点都不诚!祖母已经耽搁一天了,柳家还能再撑多久呢?”
“你……你!”柳老气急了,在她看来,柳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柳怀袖这个小贱蹄子暗中捣的鬼,现在却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全都赖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脑子不好使,又怎么可能在段时间内便就想出能让泼出去的茶水收回来的办法?
柳怀袖分明就是不想让她们好过!
——END&CONTINUE(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