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妻 第十章 糖衣包裹的谎言

作者 : 千寻

屋内只剩两人,申瑀然扯掉璟然脸上的布条,与他四眼相对。

申瑀然的脸色不善,只差没怒目相向。“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媛怎么会变成什么希帆?敌人对手怎么会变成夫妻?不会是你真的把人给吞了吧?”

如果最后面那件事是真的,他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姜媛会失去内力,只不过无法解释,为什么璟然还没牡丹花下死。

璟然回望二哥,脸上慢慢地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申瑀然瞪他一眼,做了件他一直很想做的事——朝他的头上巴下去。“笑什么?我在问你话,认真一点!”

“二哥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爹和祖父,对吧?”

提到这个,申瑀然脸色黯然、心微酸,心头有着淡淡的罪恶感。

祖父很早就将镇北王的爵位传给爹,自己回京养老去。

这是台面上的话,事实上就是担心功高震主引起皇上猜忌,所以功成身便退,北疆一旦固若金汤,便立刻将虎符交还给皇上。

这招做得很漂亮,自古至今,多少大将军无法终老,而爷爷的“识相”,替他自己也替申家留下无上荣耀。

祖父离开北疆,父亲顶上其爵位,这是因为皇上怕人批评“兔死狗烹、鸟尽杯藏”之下做出的决定,但那几年连连削减兵权,父亲受尽委屈,却硬是咬牙忍下,因为他和祖父一样明白皇帝的心头病。

大哥十六岁那年,皇上把父亲调离北疆,让他回京在兵部领个职,话说得好听,是让申府一家人团聚,但真正的理由是“就近看管”。

为担心申家微词,北疆之地皇上让大哥去了,对皇上而言,大哥只是个手无兵权的小将军,不足为惧。

但虎父无犬子的道理,祖父知道、父亲知道,他和二哥也知道。

大哥不只骁勇善战,更是足智多谋,爷爷自小便看出他的不凡,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大哥必定能够建功立业、留名青史。

申家三个儿子、三个娘,他爹镇北王的前两任妻子命薄,皆在生下儿子之后不久就过世了,他的母亲是爹的第三任妻子,母亲虽然不坏,但自从他出生之后便全心全意替他争取谋算。

母亲当然希望他能承袭爵位,但她心里也明白,申家的嫡长子是大哥申佩然,就算老天爷厚待自己,让大哥不幸在战场上发生意外,但接在后头的,还有二哥申瑀然,母亲想要他承爵是难上加难,因此过去多少年,明里暗地母亲不知使过多少手段,当然,为了家风面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祖父和父亲都不会为难她。

可是那些手段他们三个兄弟都心知肚明。

母亲的性格让祖父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于是将大哥和二哥带在身边教养,眼看申家的嫡长子和次子在老太爷手里,长成一株好秧苗,母亲又羡又妒,便以公平为由,闹着把他也塞到老太爷身边。

因此三个兄弟朝夕相处,一起学习、一起玩闹,日复一日的情感深厚,虽然有“镇北王爵位”这块大肥肉,却是谁也不愿意算计谁。

他认为自己年纪最小,爵位与自己无关,根本不理会母亲的妄想;大哥则是相信他自己有足够的本事,日后定能靠双手替自己挣得侯爵之位,因此镇北王这块肥肉他半点都不留恋;而二哥心知肚明,三个兄弟当中大哥最勇敢果决、善谋能断,他这个弟弟城府最深、行事出人意表且天资聪慧,不管是大哥或他,都比二哥更适合袭爵,因此在一次科考事件之后,二哥就找了个借口离家行医。

“我舍不得你?你脑子被毒坏了吗?净想这些有的没的。”他真想拿根银针在弟弟额头上扎几针,把他的脑子扎得清醒一点。

“二哥写回来的家书里说自己在江南行医,江南、京城,一南一北,距离遥远,怎么能知道我被舞毒娘子掳走,立刻追过来解救?”他挑挑眉,手勾上申瑀然的肩膀笑道:“可见得二哥不放心我,知道我是个闯祸精,成天到晚惹祸,才会留在京城,随时随地替我收拾烂摊子,对不?京城、京城……二哥能够躲在哪里……哦,”他恍然大悟。“二哥躲在吕相爷府里对不?吕小姐体弱气虚,二哥是去吕府当神医了?”

申瑀然翻白眼,藏了大半年都没人发现,谁知竟两三下就被弟弟猜出落脚处,这个弟弟脑袋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我留在京里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祖父年纪大了。”

“这话有本事就到爷爷面前说去,我敢保证,二十下手板跑不掉!”他家祖父老当益壮,谁敢说他精神不好,他就让人好看。

“行了,别转移话题,快点说,你和姜媛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媛,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啊!璟然犹豫地望向二哥,不确定该不该把事给说破,但……

要算计他,还真的不能把他给蒙在鼓里。

“我从皇上给的任务说起。”

“这回皇上给你什么任务?”

“寻宝。”

“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传说中大辽……”

三十年前,先帝在世的时候,大辽曾经用十万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打到京城,迫使先帝领着百官暂避昌州,后来璟然的祖父申老将军从南方领军救驾,将辽人赶出京城。

然而近两个月的屠戮,京城十室九空,尸体堆得像山一般高,金银财宝被掠夺一空,祖父虽然立下大功,先帝却无力封赏,于是封为镇北王,从此长年驻兵北方,防辽人再度进侵。

据说当初领兵的大辽将军,带那么多金银财宝上路,拖慢行军速度,眼见追兵紧跟,于是在乌蓝山脚下,寻到一个赚密的洞穴将宝藏埋起,并绘制藏宝图藏于《大辽史记》里面,预备日后带军再返中原将宝物夺回。

没料到,北方有申将军长驻,辽国将领终其一生无法再踏足中原半步,据说他心有憾恨,直到吞下最后一口气也不愿瞑目。

世人都在猜测,那笔金银有多大的数量,于是有不少人深入乌蓝山,希望能够寻到那笔宝藏,只不过山势险峻、地形诡异,还有许许多多无法预料的状况和猛兽,多少怀抱发财梦的人一入深山便失了音讯,再也回不来。

而这笔宝藏始终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先帝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皇上找到那本册子了?”

璟然点头。“皇上把这件事交给我办,本以为天不知地不觉,没想到消息还是泄露出去。”

“知道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没有证据,但我猜得出来是谁。”

“皇上身边的人?”

见璟然又点头,申瑀然再问:“然后呢?为什么你会和姜媛牵扯上关系?”

“皇上把《大辽史记》交给我后,又拨了几个精通大辽文的人下来,那几个日夜,我们关在密间里想尽办法解开藏宝图的秘密却无所获,后来我放弃从字里行间找到破解法,便带着书册离开皇宫,准备先往乌蓝山走一趟。但是在返家途中却遇见姜媛……”

“所以你故意跑去调戏人家,让她又怒又恼,当着众人的面把你掳走,好坐实你不在京城的理由?”申瑀然无奈的接话,璟然行事向来出人意表,又让人觉得无言。

“连二哥也这么想?唉,是啊,不只二哥,皇上肯定也以为我是想避人耳目,才用这么高调又夸张的方法离开京城,以便秘密调查宝藏吧!要不然怎么会一个月过去了,官府没发下海捕文书,皇上也没派人救我。”

“难道不是吗?”申瑀然听出蹊跷。

“那是姜媛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晓得我有可能这么做事。”

“那么真实情况呢?”

“当时我满脑子还在想着破解之法,没注意到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小丫头,帕子里竟藏了软筋散,等我发觉味道有异闭气时,已经来不及,她抓起我的手往她自己身上搁,让旁人都误以为我在轻薄她,接下来我只能乖乖任由她摆布了。”

“当时大街上有很多人亲眼目睹。”

“对,姜媛很聪明,她当众演这场戏,而皇上知道我再离谱,也不会当街对女人不规矩,因此必定猜想我做出此举必有深意。策划此事之人,能将皇上的心思脾气抓得那么准,除了他,还会有谁。”

当今皇帝算得上是明君,他治理朝政、推广政令不遗余力,自从他上位,百姓生活富足、四海升平。

然而他的疑心病相当重,时时防范身边的每个人,即使对朝廷有功、对皇上尽忠的武官文臣,皇上也从不敞开心胸,唯有对涂伯障言听计从,也许因为他是太子少傅,从皇上年幼时就陪在皇上身旁,也许因为他做人低调,不结交群党。但这老家伙贪财得很,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现在面对这么一大笔宝藏,他怎能不眼红?

“后来呢?”

“这一场演出来的对决,最后四肢酸软的我被丢进马车里,她把我从京城运出,连夜赶路、餐风露宿,刚开始我还心存侥幸,以为是半个月前,我在酒馆里对舞毒娘子的美貌不屑一顾,惹恼了她,才会碰到这种破事,也许戏弄我一番之后她就会放我离开。”

申瑀然点头,璟然的推论很合理,这个想法七弯八拐的“小师妹”,通身上下都是缺点,唯一的优点是她不嗜杀,因为她觉得血很脏,并且不喜欢弄脏自己。“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

“在她换了七、八次马车,东绕西拐把我带到这个偏僻的村庄里之后。”

如果只是戏弄,她不必买下一间屋子,不必不断换马换车、防止别人追踪,不会编造谎言谎称两人身分,更不会在他身上翻出《大辽史记》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她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者说,她知道他即将要做些什么?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然后呢?她怎么会变成什么希帆?”

讲到这里,璟然突然神情郑重地问申瑀然,“二哥,你相不相信灵魂穿越?”

他把一切的经过巨细靡遗的告诉申瑀然,说出姜媛死而复活的心惊与怀疑,说自己如何装聋作哑、保护自己,说她误以为两人真的是夫妻,对他掏心掏肺,也说穿越、网络、二十一世纪……等等一堆神奇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讲完了这一大串事实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申瑀然是在消化这令人难以理解的事,而璟然则是看着他的反应。

半晌,申瑀然心里虽然震惊,但反应还算镇定的问:“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璟然微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二哥拐回去。不过这些话不能说。

“当然是先把皇差给办了,然后回京交差。”

“我讲的不是这个,你对韩希帆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的,但不能让二哥知道,于是璟然嘻笑道:“哪有可能,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母亲那个性子。”

带希帆回家,要是母亲没把她给活活折腾死,他愿意改姓!

母亲一心一意要抬高他的身分,让他接下镇北王府爵位,那么明显的心意,明显到大哥和二哥都自愿让出位置,让他顺理成章当世子爷,他怎么会能够不理解母亲?

所以希帆不能在家人面前曝光、不能引起二哥的怀疑,他必须竭尽全力保护她,让她不受母亲伤害。

“所以你并没有要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二哥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又没有雪芬表妹漂亮,也没有我那两个姨娘和通房温柔,我与她不过是假凤虚凰各自演戏罢了。”

本来就是城府极深的男人,在皇上面前说谎,他都能说得诚挚十足了,何况是在二哥面前。

“可我看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实意又怎样?身分摆在那里,父母亲是不可能让我娶她进门的,皇上那里更过不了关,至于韩希帆自己,把她带进镇北王府,恐怕不到一个月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他一句句全是违心之论,明知道自己满口谎言,可光是想到分道扬镳这四个字,他的心就会冒出一阵阵的抽疼,他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换句话说,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会办好皇差,接下赐婚圣旨,娶永华公主为妻,乖乖听母亲的安排当上世子爷?”

“是不是我当上世子爷之后,二哥就会回家?”

想起继母和祖父,申瑀然犹豫了一下后才回答,“是。”

“既然如此,二哥就别离开京城了,待在我们可以随时联系到的地方好吗?”

“知道了。”拍拍弟弟的手背,申瑀然轻声问:“说说韩希帆,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聪明能干,有点洁癖,会照顾人,没有心机,体贴善良,会替人着想……”说起希帆这个人,他都已经极力克制了,却依然滔滔不绝。

“听起来,她的优点很多,你难道对她不心动?”

申瑀然开始同情希帆了,在整件事情当中,她是被无辜牵连的那个,想起她用六千两银子换三帖药的豪气,想起她听见璟然说话时的满脸感激,她对璟然不是普通感情。

“当然,这种穿越女不是走到哪边都能遇见的,你看见窗边的摇椅和墙角的轮椅了吗?能够想出这种椅子的主意,大赵国上下除了她,没有别人能做到。”

说谎话的技巧之一:一篇谎话当中必须加上几句真心话,才能让人分辨不出真假。这段是真的,她的优点很多,他对她非常心动。

“既然如此,她有没有可能不计较名分,愿意屈居妾室?”

璟然摇头,“不可能,她有感情洁癖,无法和别人分享爱情;她追求完美,不愿意将就瑕疵男人……”

申瑀然听完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希帆飞快的奔跑,跑得两侧月复边隐隐作痛,汗水湿透她的额、她的脸、她的背、她身上每一寸干爽,也刺痛她的眼。

她一口气冲到河边,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样绞痛。

伤心、难过、痛苦、委屈,无数无数的情绪在胸口冲撞不已,她疼、她痛,她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她感受到全身血液凝结成冰,她觉得自己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没有雪芬表妹漂亮,也没有我那两个姨娘和通房温柔,我与她,不过是假凤虚凰各自演戏……”

他的话,把她的大脑搅和成一团乱麻,把她的知觉捣碎捶烂,恍惚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重重的乌云压在天空上,沉重了眼睫也重了泪水。

曾经,她被很多男人骗过,他们因为她的能干聪明爱上她,又因为能干聪明而离开她,他们教会她爱情只是一段经历,永恒只是小说家笔下的形容词语,当经验值不断累积时,她对爱情失去信心。

于她而言,爱情过程并不完全幸福,失恋后伴随而来的痛苦,曾经让她反复自省,甚至她想放弃自己的骄傲与霸气,直到她清醒,如果连自尊骄傲都没有了,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别人强?

无法丢弃个性特质,她只能选择在爱情的盛宴里缺席。

她以为可以慢慢训练自己,直到对孤独不再畏惧,到时她就可以顶天立地,活得坦然而自信。

她几乎成功了,成功地让忙碌的事业驱逐一个人的孤单,她慢慢学会品尝寂寞的美味,她告诉自己:那是沉淀,每个人都需要绝对安静的时间和空间与自己对话。

没想到在初恋男友的婚礼中,她撞见自己的脆弱,几碗黄汤,她穿越了。

不再需要男人的自己,遇见男版海伦凯勒,她不确定这是上天对她的试炼还是惩罚,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坦然接收,她韩希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输。

她还笑咪咪地自我解嘲:这种不依靠我就活不下去的男人,总算跑不掉了吧!

她是个有责任感的女人,所以她付出、她尽心、她努力,这是基于负责。

然而她不确定在什么时候、哪个时机,自己把心交出一点点、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因为这个男人乐意倾听,因为在某个时候,她总觉得能够得到温暖慰藉,因为有他在的空间里,寂寞失踪、幸福感饱足,因为他满了她的心,所以她为他用心、用情。

是不是很讽刺?到头来,她的尽心用心只是一场伪装戏!

是,她听见了,听见所有的秘密,皇上、王爷、寻宝、永华公主、姨娘、通房、世子爷……真是了不起啊,原主居然是舞毒娘子姜媛,她这种肢体不协调,连跑步都会拐到脚的女人,居然会对别人下毒,她要是真有本事,肯定要把那些爱劈腿的男人一个个毒死。

不,毒死不解气,她要在他们身上下情蛊,只要**起,情蛊就会开始吞噬内脏,让他们痛到不举。

呵呵呵……希帆笑得既凄凉又心酸。

怎么能不心酸?她在二十一世纪被欺得不够,还跑到古代来继续被男人骗,她是皮太厚、心脏太强,还是脑袋太残?所以喽,真的是她的问题,只要有机会,天底下的男人都想从她身边撤退?

他说他和她是假凤虚凰各自演戏?她的真诚在他心里只是演戏?她的努力在他眼底是虚假?

想到自己竟然做了两把摇椅,打算和他一起慢慢变老,想要和他一起回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幸福微笑,想要……想要种下多子的石榴,和他一起培育新生命。想到这一切的所有事她就觉得可笑,原来所有的事,只是她单方面的“想”。

想起他的身分,她终究还是没有月兑离穿越真理,男版海伦竟是身分高贵、地位权威,能娶公主、当世子爷的上流社会菁英分子。

谁说穿越没有福利?穿越就是会碰到金字塔顶端的社会高层,偏偏她这个自信自尊自傲的笨蛋穿越女,还以为自己很屌,屌到以为对方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屌到骄傲地告诉他,自己有多强的挣钱能力。

够不够白痴?遇见大老虎却错认对方是波斯猫,连邻家嫂子都看得出他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有她自己拿他当同是天涯沦落人。

以为他失聪,她肆无忌惮地对他发表演说,一句句诉说着前世,说自己不愿意对男人示弱,说曾经往肚子里吞的委屈,她不断讲着,而他则安静听着。

慢慢地,数不清的倾诉治疗了她的心,曾经的伤痕累累被抚平,她爱上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她恋上他怀抱里的温度。

无数次,她在梦里与他成为货真价实的夫妻;无数次,天亮醒来看着他圆圆的婴儿肥脸,心里想着如果非得嫁人,她愿意嫁给海伦公子。

没想到……

“虚伪、假象、谎言!韩希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她一拳捶向身旁的树木,大树屹立,而她痛进灵魂里,原来她的攻击是如此的苍白而无力。

对,她是脑残,人家有帝王家的小鲍主在等待,她竟敢幻想与他一辈子?

他还说要各走各的路,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从头到尾,他只是作戏而已。

他装聋作哑,因为害怕舞毒娘子一不作二不休,把他的性命给结束,于是他闭上嘴巴,得到总统级的服侍和对待,不必交代自己的秘密就可以得到她的全部秘密。

瞧他,一个古代人却可以跟他二哥把穿越说得轻而易举,把网络描述得如此传神,还能够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像偶像明星,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纪,肯定会红透亚洲……

是她的口才太好,还是他的理解力太惊人?她该不该为自己的解说能力在古代开一门课就叫“未来世界走向”?

当业务的她,沟通能力不是普通的棒,对不?

他还把她的话全听进去了,知道她有感情洁癖,无法和别人分享爱情,不愿意将就瑕疵男人……

知道她不要在口袋里收藏小三的男人,知道她宁可快刀斩乱麻,也不愿意没有结局的爱情纠缠人生,所有的事他都清楚得不得了,可是那么清楚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戏演得那么真?

真诚到害她以为,他和她可以从现在到永远,可以从黑发到白眉,做一对人人羡慕的夫妻。

亏她还认真盘算过他们的未来,认为穷一点没关系,她不介意盗用别人的智慧财产权,反正良知无价,以后再慢慢培养就成。辛苦一点也无所谓,有个好男人陪着一起辛苦,她会觉得生活像掺了蜂蜜的苦瓜汁,嘴苦心甜、有益健康。

何况那样的苦,苦不过孤独。

可是……这全是假的!

如今大梦初醒,这才发现她的真情换来的是一场假戏,他让她去典当玉佩,害她误以为他也想认真规划未来,没想到那是强call救援小组的呼叫器,他真正想规划的是如何尽快离开她。

怎么会这样?在她觉得穿越不是坏事的同时,事实让人心碎。

怎么会这样?他那样聪明、她那么笨,她却偏偏选择他来交手?

怎么会这样?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事都不必做,他就能把她唬得团团转,现代女强人在古代人眼里成了个傻B.

她应该学习柳树村的妇人,应该逃离他、逃得远远的,那么现在她就不必选择是该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命运?

她总是被骗,被骗一次叫做呆,被骗无数次叫什么?无可救药?那么从现代一路被骗到古代的韩希帆又该怎么称呼?脑残智缺?

老觉得自己是个精明的女人,怎么会在爱情这条路上不停的跌倒?倘若是膝盖不好她认了,偏偏她年轻气盛、凡事要强,她的背挺得比任何人都直,踩着三寸高跟鞋,还要求自己每个步伐都要跨得又重又稳,但……

泪水刷下,希帆不是自暴自弃,她是无能为力了,对自己,也对爱情。

书上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人定胜天”,错!那是用来哄骗凡人拚命向上的励志句子,事实根本不是如此,它告诉你再拚一点、再用力一点,就可以突破困境、找到一片新天空,哪里晓得当冲破瓶颈时,还会撞上瓶塞,没有人可以改变命运,人类永远胜不了作主命运的老天爷。

背靠在树干上,希帆缓缓的坐下,河面照映出的自己显得万分狼狈。

她看不起缩头乌龟的人,但这会儿她好想当只缩头乌龟。她想,如果没有突发奇想,想去陈家买一点酒?如果她不折转回家拿瓶子,是不是她就不会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是不是她就可以继续做着“和海伦公子共度一世”的美梦?

到时候有没有可能,他突然觉得穿越女很可爱、很稀有,比公主更珍贵,愿意为她放手一搏、为她对抗皇帝和长辈?

有没有可能,他突然觉得爱情的世界,两个人齐头并行比多方角力来得轻松幸福?有没有可能……

又犯傻了,不可能的,就算他有可能,自己也不可能了,他描述得真精辟,她有感情洁癖,对啊,她怎能够将就?穿越一遭,绝对不是为了让她学会在爱情里妥协。

双泪垂,因为心碎的声音一阵强过一阵,因为在无数的被骗之后,她已经无法学习谅解,因为她又腻又累、又厌又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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