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上衙都要取个好彩头,世芸起个大早,烧了一大锅的水,服侍章延闿沐浴,又帮他换了临时改出来的官服。忙了一通,又端出一桌饭菜。
章延闿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笑道:“这只是早上,你弄这些……”
“出去做的事难道连饭都不让吃饱么?”世芸将筷子塞到章延闿的手中,又请了钱先生同方进陪他吃。
章延闿笑笑,一大早就是米饭还真是头一次,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内他便觉得世芸一大早煮饭是件明智之举。
方才出门,老来子他们便捧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放在院子当中:“大人,跨火盆,跨火盆。”
“我这是上任,又不是从大牢里出来,哪里有什么霉气,跨什么火盆。”
“大人,快来讨个好彩头。”老来子殷勤的招呼章延闿,他身后W@的几人也督促着章延闿让他照着做。
章延闿笑着对世芸道:“什么好彩头头叫你想到了。”方才的那桌菜都极尽的挑着吉祥好寓意的摆。世芸这还是在担心他留在京城,其实留在京城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只要踏出京城,那就是山高皇帝远,张家随便找个什么人,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把皇帝糊弄,可是在京城,许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世芸摇着头:“这却不是我准备的,”
章延闿见老来子还嫌火烧的不够旺,拿着把芭蕉扇用力的扇着“哦?那老来子你说说这个有什么彩头?我又不是入赘的小还要跨火盆?”
老来子恨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这不但叫红红火火。这还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叫底火旺。”
也不晓得哪个突然倒了半碗油在上头。火苗顿时蹿出老高,燎的老来子半边眉毛没了,只能闻到淡淡的糊焦味。
众人吓了一跳,偏那人笑着道:“大人这还叫火上浇油。老来子,这火就够大的了吧。”
几个晓得意思的人听着他们在这歪七八糟的解释只有笑的份,方进指着那人笑道:“大鞭,你们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就不要乱说。笑死我了,还火上浇油。”
老来子气得捶了大鞭。捂着自己那没了半边眉毛:“大人这火上浇油的意思不好么?老人们常常都是这么说的。这火烧得越旺,大人的官运就如同这火一般,蹿地老高。”
章延闿没想到原来这火上浇油还有这么个说法,他笑着道:“好,那就再来点火上浇油,咱们就趁着这个火上一把。”
钱师爷看着那不住往上蹿的火苗意味深长的道:“老来子他们的意思虽粗鄙了些,可是若是换了个说法到不失为一番大道理。”
“哦?还请先生见教。”
钱师爷笑笑:“吕氏春秋中本味篇伊尹规劝商汤,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放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味,酸而不酷,成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月侯。”
“先生是说治国如同小烹?”
钱师爷点点头:“不仅是国事,就是大人之后所谋之事也是这个道理。煎炒之菜用武火,煨煮用文火,收场之物先用武火再用文火。道人以丹成九转为仙,儒家以无过,不及为中。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司厨这一块比学生更是清楚的,学生就不班门弄斧。”(注:摘自清袁枚《随园食单》火候须知)
世芸笑道:“我只是烧火做饭而已,这种小事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道理。我却是不能的。”
章延闿拱手谢过钱师爷。这是对他的一种规劝。他带头跨了火盆,招呼着众人都跨,就连湘儿也从火盆上跨了。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件极为稀奇的事,她小小的脸上兴奋的有些发红,甚至想再来一次。
簇水又捧了一碟垒地高高的玉带糕送了过来,笑着道:“二爷,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章延闿晓得这又是个彩头,含笑拈了一片糕吃了:“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院子里的住户不想对面新搬来的那家一大早闹的那样的厉害,一个个都是带着怨气出来要找人理论,可偏偏瞧见新来的那一家刚出现的男主人居然穿着官服,吓得他们赶紧缩了回去,想想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这朝廷里的穷官还是不少的,但是那些做官的都有他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做苦力的住在一处。
可是,再听听那几个人叫的:“,您今日好生歇息吧,都累了许多天了。”
夫妻对望几眼,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的又窝回了被窝儿交待自家,天亮后同那家的人多拉些近乎,也好巴结巴结。
女人嘟囔着:“人家是官太太哪里会同我们这样的人来往。你还是省省吧,你也就是扛大包的命儿。”
男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他既然住在咱们院子就是同咱们一样的。你只管去。我记得她家里还有个闺女是不是?”
“是,你让我给人当老妈子?那闺女有人伺候。”
“有人伺候有人玩么?你不晓得让大丫头去跟人玩?什么也不懂。”男人转了身子又去睡觉。
女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起身准备早饭,一出来见到世芸少不得点头笑着说两句话:“太……”女人有些腼腆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道,“这么早?”
世芸对她笑着点点头。回身对老来子他们道:“今日要你们去采办香烛,明日咱们到庙里还愿。老来子。还是老规矩,把我这挑子送到刑部后街。”
“,您还去?大人这都没事了。”
“当然去,有钱赚为什么不去?”一开始摆瘫子是为了做出一种姿态,另一面是为了打听章延闿的消息,可是摆了那么长时间,世芸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虽然一碗面只卖两文钱,但是一天的盈利也是不少的,足可以弥补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吃住的空白。若是在外省还能仪仗章延闿的俸禄。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人最爱用大钱。一百钱的东西,到了京城人的口中竟成了三四百钱的。章延闿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哪里能支持的住。
钱师爷笑眯眯的道:“老夫也去。不过,,既然要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像平日的作为到不可为。”
世芸只瞧着钱师爷。他这是要说什么?
“呵呵,今日收了摊子,不妨往廊房那几条街去瞧瞧(廊房四条就是大家熟悉的大栅栏,明清时期北京有名的商业区。在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还是廊房四条的名号。大栅栏是之后兴起的。)”
刑部的人只当那个来摆面摊的济宁知州太太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却不想这一日还又来了,差役们只觉得稀罕的很,只在边上瞧热闹却不买面。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做的就是这些差役的生意。他们不来吃面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摊子前冷清了许多。
这是走来一个官员,横眼往世芸的探子前一站:“哎。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胆子,把他们给我带走。“
从那头跑到一个差役赔笑着:“高大人误会误会。”又对世芸道。“章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世芸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突然来了个差役还同帮她。她自然应声:“是。”
差役连连招呼着:“快过来啊,我不是同你说在大理寺后门么?哎,这是刑部的后门。高大人,我们大人喜欢吃这家的面,让她下面。好家伙,我们大人等了一早上,都没听到声,哪里晓得是摆在刑部后门了,我这就带她们走。”
高大人将人一拦,斜眼问道:“你们大人是谁?这个时候还吃面?这是上衙。”
差役也不恼,笑道:“高大人,我们大理寺的大人们可都忙了一夜了,翟大人说就简单的对付算了。昨儿接到了一桩案子,许多的卷宗,所有的大人都留下来了,还要看好几日,好家伙这案子是惊天动地。哎我不同您说了。我要去伺候我们大人。昨晚就说好了,今日一早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钱师爷忙要去挑担子,可是他哪里能挑的起来,到是差役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着抬走的。
“大人您怎么让她们走了?尚书大人那里……”
高大人瞪了那人一眼:“不要你们操心,我自然会同大人说。”一桩大案子,许多的卷宗?高大人的思绪不由的飘向了很远很远。这个敏感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感到心惊胆跳。
“这位小哥儿多谢了,不晓得你们要多少碗面?”
差役对着世芸笑了笑:“大人们早就吃过了。”
这明显的是来帮她们的。
“章太太,您就在我们这摆,没事的,他们刑部在横,这是大理寺同都察院的后门,他们刑部管不着。”
不用问已经有人交待了,世芸笑了笑,开了门炉:“还请您留下来吃碗面。”
差役到也爽快,不拉了许多人来一起吃,一直声称今天是他请客。
钱师爷紧紧的盯着那个差役,这个差役…….
差役很快便注意到有人在注意着自己,很自然,落落大方的抬起头,迎着钱师爷警惕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一笑到让钱师爷觉得那么的不对劲。
这是什么样的人?差役似乎不像。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