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荣华归 第六章 为自己弹琴

作者 : 艾佟

好天气没几日又冷下来了,张水薇当然一如往常缩在房里,而伊冬始终守在一旁,直到弄好汤婆子,将被窝烘暖了,见她上床,再回自个儿的房间。

张水薇已经有三日没见到赵平澜了,终于体会何谓“咫尺天涯”,可是再多的思念,也只能压抑在心底。

她的心情无法对人诉说,只能模着跳到床上撒娇的小白猫倾诉。“小小,你每日都溜出去,有见到他吗?他好吗?听说他每日跟爹下一盘棋,都是和局,他如何办到?爹一定很恼,无论输或赢,总之决个高下,何必搞出和局吊着人家的心?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爹是武将,喜欢爽快利落,他偏要慢慢来,可是,何必呢?”

“你说呢?”

张水薇倏然抬头,赵平澜不知何时进了她房间,倚在窗边,静静看着她。

她立刻用双手遮脸。好丢脸,他是不是全听见了?

赵平澜轻声的笑了,以前觉得姑娘家说话应该娇滴滴,可是听惯她沙哑的声音,反而不习惯一般姑娘的声音,尤其越娇软柔媚,越显得矫揉造作。

“我与张将军下成和局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盼着多一点时间与他相处,一旦我赢了他,我就再也进不了他的书房了。”因为妞妞差一点就死了,张将军看破名利权势,不愿意再踏进充满争斗的京城,而他必须让张将军明白,复仇不全是为了个人私欲,更是为了大梁。

当今皇上忌惮能臣,又不懂用人,若非先帝留下大好基业,虎视耽耽的北方鞑子早就靠过来踩一脚了……这事早晚会发生,只是换个有出息的皇上,好歹可以将鞑子继续留在北方。他想将大梁情势告诉张将军,可是直接挑明,张将军定听不进去,索性在对奕之时巧妙的透露出来。

“……”张水薇还是羞于见人,捂着脸嗫嚅了什么。

“我听不见。”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够赢过我爹?”张水薇松开双手说完话,又贴回脸上。

“我岂能不赢?我还想待在这儿。”

“……”张水薇满脸通红,但这回半点声音也没有。

赵平澜好笑的摇了摇头,抛出一个她绝对会忘记害羞的话题。“秦夫人的案子想要翻案的机会来了。”

果然,张水薇即刻松开双手抬起头,两眼闪闪发亮。“你找到证据了吗?!”

“我还不知道证据在哪里。”张水薇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可是你说……”

“我已经找到可以推动刘刺史查案的人。”他不疾不徐的补上一句。

“是谁?”她急急问道。

“不急,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水薇不是真的在意此人是谁,最重要的是能否洗刷秦夫人的冤屈。“你并非安慰我,这是真的,是吗?”

“我会安慰人吗?”他一直觉得自个儿不懂得安慰人。

“会啊。”张水薇低头看着依然蜷缩在床上的小小。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小小是给你解闷。”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

“不都是一样吗?”

“若是你认为一样,那就一样。”赵平澜撇过头,隔着窗子看了外面一眼。“今夜很可能会下雪。”

“我今日泡了药澡,不用你来帮我取暖……”张水薇懊恼的咬着下唇,如此令人害羞的事,她竟然大剌剌的就月兑口而出了。

赵平澜的目光转为深情。“我知道,可是不看一眼,就是不放心。”

“……若是教人家看见,你就有麻烦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她的心脏跳得好快,舌头差一点打结说不出话来。

“好,我回去,可是在这之前,我想说一句话。”

“你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

张水薇傻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了当。从哥哥们闹出来的风波,她隐约猜到祸起于他,那日他与父亲在书房待了许久,想必说了什么,可是,她不敢多想,他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血海深仇,不会允许儿女情长打扰他。

“你知道吧,我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却步不前。”既然已经决定守护她,他会坚持到底。

“……你不是只想说一句话吗?”她其实想问,为何喜欢她?这些日子他对她的付出,难道不是为了回报她的救命之恩?她已得知他是成国公世子,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更远了,为何他反过来跨越两人一直保持的距离?

“我怕你听不清楚。”

“我已经听清楚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哪儿不对呢?

“你已经听清楚了,就不能逃避。”说完,赵平澜转身走出去。

不能逃避……他知道她的事?当然,他都知道爹,岂会对她的事一无所知?有过元韦洲的事,她可以说是怕了全天下的男人,师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就是她的心情,教她再将自个儿的心交出去,她实在做不到,可是……两人相依偶的那些夜晚,甜蜜得让她难以想象自己可以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睡得如此安稳,说她心里没有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可他终将离开,为何要说喜欢她?

研究着还摆上几案上的棋局,张柏阳若有所思的道:“今日还是和局?”

张德一点了点头。“你有何看法?”

张柏阳扬起眉。“这要问爹,爹对他动摇了吗?”

张德一笑了,几日对奕下来,他多多少少猜到赵平澜的用意,不能不说,这个人比他想的还要聪明,知道他没有复仇的心,就透过大局来动摇他的防备。

张柏阳没有等父亲回答,自顾自的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他与老三下成和局,应该是当时不希望老三高看他,可是他生性高傲,又不甘心输给老三,于是有了和局的结果;至于他与爹下成和局,应该是想跟爹继续对奕,藉机告诉爹,大梁需要爹。”

“大梁需要我又如何?皇上并不需要我。”

“若是皇上换人,新皇需要爹,爹还觉得大梁的江山社稷与自己无关吗?”

张德一神情一肃。怎么忘了呢?成国公府的满门抄斩是皇上的手笔,赵平澜想要复仇,当然是扶植另外一个人取代皇上,要不,难道逼皇上承认自个儿捏造证据陷害成国公府吗?

“他想做什么?”张德一不敢直接问赵平澜想扶植谁,这事单是想象都觉得大逆不道,皇上再不好,也是大梁的天。

“虽然皇上资质平庸,可是子嗣甚多,而三位与他同是庶出的亲王弟弟不是懦弱无能,就是醉生梦死,或沉迷商贾之事,皆非可以扶植之人,他凭什么拉下皇上?”张柏阳倒是没有张德一的顾忌,这位大梁的天一点也不值得效忠,私心同意能有人取而代之。

“我看他已经想清楚下一步棋该往何处。”张德一不置可否。

“爹要想清楚,他的这步棋我们要跟上吗?”若是爹的雄心壮志未灭,当儿子的无法阻止。

“如今对我来说,妞妞最重要。”

“他对妞妞好像志在必得。”虽然这几日赵平澜并未出现在妞妞面前,可是一如在爹面前的狂妄,对他也是直言无讳,明摆着他们会答应……说真的,不扯上妞妞,他倒是很欣赏赵平澜,这个人聪明有手段,知道如何达到目的。

张德一苦笑道:“他很清楚我们有多疼爱妞妞,若是妞妞与他情投意合,我们还能不答应吗?”

张柏阳舌头打结了。

“妞妞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勤国公世子夫人了,我们不必为她担心,她知道自个儿要什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张德一有些感叹的说。

“爹不阻止吗?”

“即使我赢了他,令他三日之内搬离庄子,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最难算计的就是人的心,妞妞若是对赵平澜动心了,赵平澜不待在庄子上,难道就可以改变吗?“还好,妞妞不想回京城。”

“妞妞不想回京城,就不会接受他,我们又何必操心?”

张柏阳再次舌头打结了。明知道的事,却还一直忧心忡忡,这是为何?因为他过度宝贝妹妹吗?他不否认,但是倒不如说赵平澜这个人实在教人不放心,一个胆敢出手对付皇上的人,只怕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妞妞不过二十,总要再寻个对象嫁了,将来日子是好是坏,得靠她自个儿。如今她月兑胎换骨,习了医术,结识不少官夫人,想要委屈她,没有那么容易。”张德一又道。

“如今的她自信满满,光彩耀人,不过,她的心终究太善良了。”张柏阳轻叹。

“这不也是她的好吗?”

“这倒是。”

张德一伸了一个懒腰,终于不再对几案上的棋局伤神,站起身道:“该去陪我的宝贝女儿用膳了。”

无论多忙,张德一一定会跟张水薇一起用晚膳,饭后父女闲话家常,不过,通常是张水薇在问,张德一在答,除了关心父兄去南蛮送镖的经过,张水薇最要紧的当然是城里的事,如今出不了门,感觉像聋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爹,县衙最近可好?”张水薇最关心的还是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案子,虽然不认为自个儿验尸的本领能赢过那些有经验的老仵作,但是比起应州,宜县小得很,有经验的老仵作不会待在这种地方。

“最近城里忙得很,要准备迎接京里的大人物。”

“是谁?”张水薇有好一阵子没看邸报了,也不清楚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四皇子。”

张水薇对于与她同龄的四皇子印象不深,只知这位四皇子养在先皇后膝下,是当今皇上唯一一个文武皆备的儿子。“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四皇子为何此时离京?”

“四皇子是代皇上南巡,三年一次,原本就预计与江南百姓一起过年。”

“四皇子会来宜县这样的小地方吗?”张水薇不解的道。

“按理,四皇子不会来宜县这种小地方,可是谁知道四皇子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宜县,吴知县还是得先做好准备,若是四皇子来了,他不但得了好名声,说不定四皇子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他就可以升迁了。”

虽然平日张家很得吴知县照顾,可这样的想法还是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吴知县肯定不知道四皇子一路来到江南会在多少地方歇脚,想必人人都像他一样殷勤准备款待四皇子,回京之后,四皇子究竟要在皇上面前为谁美言几句?”

张德一状似懊恼的在张水薇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真是调皮!”

“难道不是吗?”

“你也不能怪吴知县起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若四皇子真的来到宜县,好歹在四皇子面前留个好印象,没能换得几句美言,至少不会被人家逮着机会降罪。”

张水薇不以为然的皱着鼻子。“宜县已经是个富裕的好地方了,还用作戏吗?难怪师傅说,当官就是比谁更擅长做表面功夫。”

张德一微皱着眉。“你可别跟华神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倒觉得师傅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不过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民不与官斗,方能安身立命。”

张水薇突然沮丧的垂下肩膀。“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冤案。”

张德一见了心疼,却又不能说什么,索性问了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妞妞,你觉得赵远这个人如何?”

“嗄?”张水薇一愣。

“他已经向我言明,他喜欢你。”

她这会儿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知道他定是说了什么,因此引起兄长们一阵紧张,可是没想到如此直接了当……她以为他很含蓄,甚至提及终将离开这儿的事,也要拐弯暗示,如今倒像是转了性,作风强悍……也许,他从来就是作风强悍,只是从贵公子落难成为世人眼中已死的人,他不得不学会隐忍。

“你呢?”

张水薇愣怔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爹!”

“若他愿意在此安安分分过日子,爹倒也不反对他喜欢你,可是,他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不能将你交给他。”顿了一下,张德一叹了口气。“不过,无论爹有何想法,你的想法比爹还重要。”

张水薇的心软绵绵的。她何其有幸,有着如此疼爱她的父亲,她又岂能再教父亲忧心挂念?

“自从元韦洲和梁千钰联手喂我毒后,我的心就死了,以为人生至此终结,没想到却活下来,还能学习医术,当仵作,如今我只想为自个儿和爱我的人好好活下去,享受父母给我的生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你喜欢他。”

略一迟疑,张水薇不想对父亲说谎。“许久之后,总会放下。”

“这是何苦?”

“不苦,有最疼爱我的爹和哥哥们陪在身边。”张水薇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爹不知道村子里的姑娘有多嫉妒我,恨不得能当爹的女儿,有三个哥哥宠着护着,将来嫁了人,没有人敢欺负。”

“若他强行将你从我们身边带走?”张德一提出一个可能性。

“他不会,我也不会跟他走。”

“他对你志在必得。”

“爹想太多了,一旦他拿回成国公府的一切,他势必回到京城,而我,还不值得他放弃繁华的京城。”她不是看轻自己,只是认清楚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张德一一顿,好奇的问:“若是我们举家回到京城呢?”

张水薇闻言一惊。“爹不是一辈子不回京城吗?”

“我也以为自个儿不想回京城了,可是有些事……”他从不在意名利权势,可是当初举家狼狈迁离京城的情景深深烙在心上,总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若有机会能够宣泄出来,当然是一件很畅快的事。

“无论爹想做什么,我都同意,只有一件事——爹不可让自个儿身陷险境。”

“我只是胡乱想想,不是真的要回京城。”当今皇上可没有换人。

若无此意,如何会想?张水薇没有点破,只是道:“爹在意女儿的想法,女儿何尝不在意爹的想法?何处都可以为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爹明白了。”

张水薇讨好的一笑。“今儿个爹也陪我下一盘棋吧。”

张德一的脸瞬间抽了抽。除非不知道她的底细,不然谁敢跟她下棋?

“爹!”那什么表情嘛!

“不爱下棋,何必勉强自个儿。”张德一匆匆起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推开竹帘窜出去。“今儿个早一点歇着。”

“我哪有不爱下棋?我只是棋艺不精,不过,我如今棋艺略有长进了,与我下棋没那么可怕了。”她不满的嚷道。

原本守在外间等着进来侍候的伊冬,瞬间猫着腰悄悄跟在张德一的身后出去。绝没有人乐意跟小姐下棋,除非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突然想起一个人——赵平澜,前些日子他可是很乐意跟小姐下棋,那他岂不是爱小姐爱到没骨头?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小姐不可能丢下老爷少爷们跟他去京城?

虽然还是身着夜行装,翻墙进入张家庄子后,李炎赫今日却不疾不徐的像在逛园子,没法子,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不,严格说起来只有一个,根本当自个儿来这儿赏花,见到一朵朵锭放的腊梅,还要赞赏一句,只差没作一首诗,害他也只得跟着慢下脚步,免得不小心将人搞丢了。

四人浩浩荡荡穿越竹林,一路上竟然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李炎赫不由得心里发毛,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万一有人跳出来将他们围住,他一定会将郞先生推出去,若非郞先生慢吞吞,哪会将人引过来?

进了小屋,李炎赫迫不及待的告状。“主子,以后教郞先生别跟来了,为了他,我一路提心吊胆。”

“上次没能好好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深感遗憾,这次当然不能错过。”郞先生迳自倒了一盏茶,在榻上坐下,可是喝了一口,便往一旁的几案上放。这个茶不好,下次给主子弄六安瓜片过来。

李炎赫撇嘴嘀咕。“三更半夜,连你自个儿是黑脸还是白脸都分不清楚,还欣赏这儿的一景一物?”

“武夫就是武夫,哪懂得不清不楚和清清楚楚是两种不同的美?”

这明明是歪理,李炎赫却硬是张着嘴巴挤不出话来,他承认自个儿是武夫,讲不赢他。赵平澜笑了,他当然知道郞先生何以如此狂妄的逛起人家的园子。“炎赫,张将军已经将这一带清空了,他明摆着置身事外。”

郞先生戏谑的挑起眉。“主子还没说服张将军?”

“我会说服他。”

“张将军不愿意返回京城,主子就别想带走张大夫了。”郞先生自认不是幸灾乐祸,不过李炎赫的看法显然不同,忍不住瞪了郞先生一眼。

没错,他早知道张家父子不愿意返回京城,张水薇就不可能回京城,这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张家父子拉进他的棋局最主要的原因。

郞先生也不再闲扯,直接导入主题。“四皇子南巡的队伍五日前已经出发了,可我们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四皇子推说晕船,一路上躲在船舱,并未在人前亮相。”

闻言,赵平澜唇角一勾。“四皇子不在南巡的队伍当中。”

虽然郞先生得知此事也提出相同的看法,李炎赫还是心存怀疑。“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盯着,四皇子消失不见,必定有人发现。”

“有人假冒四皇子待在南巡队伍之中,且此人相貌与四皇子极其相似,而四皇子身边都是近卫,其他人无法靠近,如今又是寒冬,斗笠一戴,就是近看也无法确定不是真正的四皇子。”

郞先生同意的点点头。“若是如此,四皇子恐怕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赵平澜明白郞先生的意思,想要找到一个相貌极其相似的,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养着,为何要养着一个极其相似的人?那是因为要常常冒充四皇子待在府里,好方便他溜出去干一些不能教人知道的事。

“可是,四皇子为何不在南巡的队伍中?”李炎赫困惑不解。

赵平澜略一思忖。“待在南巡队伍当中,他只能看见各地官员要他看见的,根本不会知道江南各地真实的情况。”

“四皇子只怕还有一个考虑——预防有人藉此机会除掉他。”郞先生实在很不屑这种肮脏的手段。

“南巡的护卫军出自禁卫军,而禁卫军齐聚各方势力,无论是太子的人,还是其他皇子的人,他们只要逮到机会就会除掉四皇子。”

“四皇子不在南巡队伍之中,主子要如何见到四皇子?”李炎赫疑惑了。

“他不在南巡队伍之中,我更有可能见到他。”

郞先生笑着点头道:“正是,四皇子深怕引人注意,身边的护卫不会太多,主子要递帖子就容易多了。”

“邹先生果然懂我,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递帖子。”他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双方必须建立在诚信之上,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如何教人家相信他的诚意?

“如何递帖子?”李炎赫实在跟不上他们的反应。

“郞先生有何看法?”

郞先生想了想,道:“四皇子应该不敢离南巡队伍太远,这也是方便他随时回到南巡队伍,还有,他不希望看见假象,就必须比南巡队伍早一步,大约一日,最多不会超过两日,所以,只要根据南巡队伍的路线,寻找前一至两日的商船或客船,就可以找到四皇子。”

“郞先生厉害!”赵平澜的赞赏立刻获得李炎赫的点头附和。

“我们会尽快找到四皇子,帮主子递帖子,可是主子也要快一点说服张将军,有了张将军,如虎添翼。”主子为了张大夫,想将张家父子拉进他们的棋局,可是在他看来,张将军却是为四皇子稳住北方最好的人选。

“我一定会说服张将军。”

郞先生忍俊不住的笑了,看到主子对一个女人如此费心,真的很有趣,不过赵平澜显然不认同他的想法,直对着他皱眉,他赶紧转开话题。“对了,主子先前要我们调查一位五月初跌落宜县附近山崖的男子,已经查到他的身分。他叫刘安,原住在应州城,后来搬至宜县。他以抓毒蛇为生,抓到的毒蛇都卖给医馆,除此之外,听说他有许多祖传的养颜秘方,因此结识不少青楼的姑娘,就是那些平日只侍候权贵富商的头牌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

赵平澜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原本就不认为此人与几位妓人的死有关,毕竟两者时间上相差了至少一个月,也因为妞妞病了,他根本无心关注这件事,没想到此人竟然与青楼女子有这样的牵连。

“还有其他发现吗?”

“听说跌落山崖不久前,刘安发了一笔横财。”

“郞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仔细想过了,两者看似有关连,可是时间上又毫无相关。”

赵平澜同意,不过,他还有另外的想法。“若是假设,无论刘安或几位妓人,杀害他们的凶手其实是同一个人呢?只是动机不同,因此看似有关连,却又毫无相关。”

“这事还是得从秦家下手。”

赵平澜带着调侃的扬起眉。“这次邬先生不反对我查这件案子了吗?”

郞先生一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主子要讨好张大夫,我还能如何?不过,主子可以将这个案子捅到四皇子面前。”

赵平澜笑了,他们果然很有默契,他正是想藉着四皇子迫使刘刺史查案。

见他的表情,鄙先生瞬间理解。“主子想必已有定见,我就不再多言,不过在这之前,我再送一个消息给主子,陈阁老不是只与秦老爷有关,他还与江南许多商贾都有关系,可谓财力雄厚。”

原来如此!赵平澜已经确定这案子查得下去了。“有件事必须请郞先生费点心思,收买秦家的仆婢。”秦夫人的案子必须从秦家下手,免不了要靠秦家的仆婢帮他做一些事情。

“我会安排。”郞先生看了李炎赫一眼,李炎赫随即将外面的两人招进来。

“苏彦和苏隐以后转至明面跟着主子,至于主子要的小厮,郞先生还在教。”李炎赫不以为然的瞥了郞先生一眼,不过是个小厮,搞得好像要进宫当妃子。

“没关系,就让郞先生好好教吧。”郞先生做事细心谨慎,用的人从来不是多聪明机灵,而是贵在忠心实在,这种人平日用着倒也还好,可是面对贵人之时就显得处处不足,难免需要事先教一番。

郞先生孩子气的对李炎赫抬起下巴,转而道:“时候不早了,主子该安置了,明日还要打起精神与张将军对奕,和局是很费神的。”

当小屋回到原先的安静,赵平澜也陷入沉思之中。和局是很费神,无论如何,得赶紧想个法子说动张将军。

四皇子梁文夏是先帝最疼爱的孙子,不仅因他养在先皇后膝下,先帝与他相处时间最多,更因他聪明机智、温润如玉,弥补先帝对几个儿子的失望不满。不过,先帝显然不想为他招来嫉恨,从来不在众人面前亲近他,只有在几位重用的亲信面前透露口风,他有意立梁文夏为皇太孙。

梁文夏与人和善,看似没有作为,除了皇后,没有人认为他有本事干出什么大事。而皇后格外“看重”他,除因不曾亲自教养,总觉得无法真正掌握他,最主要的还有他在武艺上的出色。

当今皇上的几个儿子都有文采,可是说到武艺,除四皇子外,皆是花拳绣腿,这也是因为皇上重文轻武,为了讨父皇欢心,就不能追求武艺,而四皇子的武艺师傅乃先帝亲自点名,他岂能不努力表现?无论皇上还是皇后,他们都执意文重于武,可是看着武将凋零,又免不了生出忧心,因此当皇上不知不觉高看四皇子几分,皇后对四皇子就多生出几分警惕。

梁文夏并不怕别人提防,若你没本事,谁会提防你?不过只有皇后提防他,这让他有点沮丧,可是又不能不承认,还好只有皇后盯着他,她的眼睛再利也只能待在后宫那个地方,而她安排在他身边的女人竟看不出正主儿和冒牌货,要不,他想做点见不得人的事都不便。

此刻梁文夏神情凝重的看着手上的帖子,半晌,将帖子递给王府的长史官季先生,而原本轻松随意的季先生一看见帖子上的署名,顿时脸色大变。

“成国公府不是满门抄斩了吗?”

“这是从阴间下的帖子吧。”梁文夏已经恢复温暖和悦的表情。

“皇上不会容许赵平澜留在这个世上。”

梁文夏摇了摇头。“错了,父皇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只是要他生不如死。”虽然是父亲,但是狭隘的胸襟真是令人唾弃,当了皇帝还心心念念不如人家,卑鄙的弄个通敌书信栽赃陷害……赵平澜聪明了一世,绝对没想到父皇恨他恨到骨子里,还以为慢慢退出朝堂,父皇就可以容下他。

“会不会有人冒充他?”

“为何要冒充一个死人?”

没错,虽然不可思议,但递帖子的确实是赵平澜。不过,死人为何变成活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些都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王爷要见他吗?”

梁文夏像是很难做决定的想了一会儿,将问题抛回去。“季先生有何看法?”

“我很好奇——他为何求见王爷?”

季先生好奇,他更好奇。此人乃皇祖父唯一在他面前提起的治国能臣,原是皇祖父刻意栽培好辅佐父皇,却因为父皇嫉妒,让赵平澜硬生生成了大梁百姓眼中的叛国贼。一个三年前就该死的人竟然活下来,还活得如此不安分,岂能教人不好奇?

“季先生知道吗?这个人很高傲,可是少有人讨厌他,谁教他有真本事,不想自视高人一等还真难。”

“他求见王爷必然是大事。”

“对他来说是大事,对本王来说只怕是麻烦事吧。”梁文夏一副很怕惹上麻烦的摇摇头。从满门抄斩中活下来,如今满脑子必定只有一事——复仇,他的日子也不是多好过,何必给自个儿添事?

“大事当然麻烦,可是麻烦不见得不好。”

梁文夏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麻烦还能够有好处吗?”

“这很可能给王爷开启一个契机。”季先生暗示道。

是啊,他手上握着许多筹码,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为他运筹帷幄的能臣……赵平澜是吗?他可以将未来赌在此人身上吗??

“王爷不妨先见他一面,再看看他能否为王爷所用。”

梁文夏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若是不见,好像太可惜了,单是能够察觉到本王不在南巡队伍之中,还可以寻到本王的下落就不简单。不过,本王的行踪是不是太容易被找到了?”这让他相当不爽,他为了将自己从南巡队伍当中换出来,不知道绞尽多少脑汁,怎么可以轻易被一个“死人”发现?

“我还未接到任何消息,随行的大臣至今未发现。”如同影子般存在的王府情报头子孟长萧低声道。

“这是说,不是本王的行踪太容易被找到,而是对方太厉害了,是吗?”

季先生和孟长萧皆沉默以对,夸一个“死人”太厉害了,实在很别扭。

“这个家伙还是厉害一点好了,要不,本王何必冒险见他?”

老实说,他觉得王爷是一个很喜欢冒险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孟长萧只心里想想,当然不敢实话实说。“王爷要依约前往,还是王爷再另外安排时间地点?”

“我是王爷,当然是他配合我,不过,他不是说了,想见他,就出现,不想见他,就不要出现,你如何将本王的意思传达给他?”

孟长萧顿时哑口无言,季先生忍不住偷笑,王爷真爱装模作样,明明愿意依约前往,却还要先摆个姿态。

梁文夏突然又变得很严肃。“孟长萧,一年四季同一个表情,不觉得累吗?”

他不累,是王爷让他觉得很累。孟长萧当然不能说出口,王爷看似谦谦君子,没脾气似的,其实心眼儿很多,又爱装模作样,搞得别人团团转。

“王爷不喜欢,我努力改进。”孟长萧非常恭敬的道。

“不必了,反正夜里抱着你睡觉的不是本王,本王不用担心睡不着觉。”画虎不成反类犬,万一越改越惨,他岂不是每个大白日都要在自个儿的呕吐声中度过?

孟长萧脸红了。

“孟护卫还是派人瞧瞧帖子上的地点是否安全吧。”季先生好心为他解围。

孟长萧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退出去。

梁文夏摇头叹气。“这个家伙难得脸红,可是,为何还是像块黑炭似的?”

“王爷至少看出他脸红了。”

顿了一下,梁文夏骄傲的发出赞叹之声。“啧!本王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

季先生堪称大梁最能够忍耐的人,硬是将冲至嘴边的爆笑嚷下了,跟着这样的主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日子明明很艰难,却搞得像唱戏的,可是,有时又恨不得他认真一点,看见大梁日益衰败,怎能无动于衷?难道眼见着先帝建下的基业都毁在皇上手上吗?若非北方还有张将军留下来的势力,鞑子如今还会安安分分待在那儿吗?皇上迷恋宠妃,亲近只会拍马屁的大臣,大梁还有未来吗?其实他也知道,王爷并非不管,只是在等待机会,只是机会难寻啊!

自从张德一回来,赵平澜就不曾在白日来张水薇的闺房,不只是顾虑张家父子,更因为一旁有人盯着,连一句私密的话都说不得,索性夜里再来,即使说不上话,只能瞧她睡着的容颜,但没有人打扰,也是件开心的事,可是今日不便三更半夜像猫儿一样溜进来,只好大剌剌当众进入张水薇的院落。

当赵平澜将棉布盖着的七弦琴放在几案上,后面已经跟着两条尾巴。

“这……”虽然隔着棉布,张水薇也看得出来是什么,只是不明白。

“小小不能陪你下棋,我怕你闷坏了,还是给你准备一把琴。”赵平澜掀开棉布。

“不是跟你说过,这丫头只喜欢两件事——治病和验尸。”张柏斌的叫嚷立即招来某人白眼,虽然用意是好,但是也不该将自个儿的妹妹说成怪人。

赵平澜当他们兄弟完全不存在,专注的看着张水薇。“弹琴不是为了娱人,而是为了自娱。”

“这是你做的?”张水薇模着琴,感觉自个儿的手微微颤抖。好久了,其实以前她很喜欢弹琴,离开勤国公府,弹琴成了她不去面对痛苦的工具,再后来,她完全不弹琴,无非是想证明不用再藉着弹琴忘记过去。

“对,我造琴的技艺普普通通,不过,我还是想为你做一把琴。”以前,他从来没想过为一个人做什么,可是遇见她,他总是一直想为她做什么。

“妞妞琴艺高超,怎能用这种普普通通的琴?”张柏斌的嘟囔又招来某人白眼,人要有自知之明,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赵平澜还是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的道:“真正放下,不是藉由某种方式来证明。想弹琴就弹琴,不想弹琴就不要弹琴,随心所欲,这才是真正从过去走出来。”伊冬如今对他很客气,无论他想知道或不想知道的事,她都乐意告诉他,也因此张水薇的过去,他全部都知道了。

“随心所欲……”是啊,她真傻,关于过去,她回想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她何必封琴来证明什么?师傅曾经对她说过,人越想证明什么,不过是越证明你有多在意想证明的事,也越证明你没有从其中跳月兑出来。

“对,以后你随心所欲的弹琴,不为谁,只为你自己。”

略微一顿,张水薇对他怯怯的一笑。“我已经好久没弹琴了。”

“你想试试看吗?”赵平澜鼓励道。

张水薇迟疑的看了一下他后方的几个人。

“若是不愿意我们听见,我们可以出去。”赵平澜再度开口。

“你留下来。”

“为何……”张柏斌的嘴巴立刻被某人捂住,然后被拖出去了,伊冬左看看右瞧瞧,也决定跟进,虽然她一开始就在房内,根本不是那两条尾巴。

“你真的要我留下来吗?”

张水薇不知所措的咬着下唇,不知道自个儿为何开口留下他。

“我可以出去没关系。”

张水薇直觉的摇摇头,半晌才道:“这是你为我造的琴。”

“虽然造琴的人是我,可弹琴的人是你,你想为自个儿弹琴,还是为他人弹琴,这是你的事。”

“……我知道,随心所欲,而我想为你弹一曲。”张水薇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很确定经过那么久之后,再一次弹琴,这第一次定要献给他。

赵平澜强压着内心的欢喜,端端正正的在榻上坐下。

“许久未弹琴,我的手指可能变得不灵活。”

“别急,你先试试看。”

张水薇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叮叮咚咚,美妙无比,过去那种单纯享受弹琴的乐趣又回来了。

“真好听,不过,我得先让伊冬从库房将琴桌拿过来。”她随即喊了守在门外的伊冬一声,让她去库房将琴桌搬过来。

而院子里的梅树下,张柏斌激动得跳脚。“二哥干啥将我拉出来?”

“我们想为妞妞再寻个良人,可是,你有信心找得到比他更好的吗?”张柏阳有感而发的道。

张柏斌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待妞妞比我们用心。”他看得出来,赵平澜不是单单为了讨好妞妞,而是从心底爱护妞妞,看见她的需要……赵平澜是真的很喜欢妞妞。

“你同意他跟妞妞……”即便四下无人,可是事关妹妹的清誉,张柏斌谨记说话不能肆无忌惮。

“不是,我只是接受妞妞的决定。”妞妞想跟赵平澜去京城,他也不会阻止了,不过,他会跟着一起去,免得挂心……若真有新皇取而代之,他也想看看自个儿有多大的本事。

“妞妞不会跟他……”京城有那对奸夫yin妇,妞妞怎可能回京城?不过,张柏斌实在不懂,赵平澜这个“死人”为何敢回京城?

“妞妞早就月兑胎换骨了,如今的妞妞不但是个大夫,还是个仵作,遇事不会只知道委曲求全,认为对的事,她坚持到底,勇往直前,难道你还没领教够吗?”张柏阳的口气充满了骄傲,赵平澜看上妞妞,不能不夸一句很有眼光。

张柏斌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可是……妞妞……我不放心。”

“你也别着急,妞妞还没有答应,大不了,我们跟着一起去啊。”

“什么?”

“明明是领军打仗的将才,却屈就在此,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张柏斌终于闭上嘴巴了,而这时候,等候许久的琴声传出来了,这是他们过去很熟悉的《流水》,亦是妞妞最爱的一首曲子,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琴师伯牙展示的画面——汪泛着青色的潭水,四周围着浓密的树林,隐约可看到远处青灰色的山峦和山顶上古色古香的棕色茶亭……妞妞明明生得纤细娇弱,却可以弹出《流水》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他们觉得妞妞弹得比以前更好了,因为过去的她太过压抑,而今的她则带了一点小小的任性,真实的展现自己。

应州城东郊,临着清水湖而建的清波茶馆不是很大,可是甚得文人喜爱,不单因为厢房面对的是湖泊美景,更因为这儿的厢房有绝对的隐私。

赵平澜早早就到了,身边只有一个小厮牛峻。

品着茶,嗑着瓜子,赵平澜不像在等人,倒像在享受美好的湖光山色,可是一听见厢房外面掌柜的声音,神情立即一敛,接着掌柜打开厢房的门,一温文贵气、一冷峻刚硬的两个男子走进来,赵平澜从容优雅的起身行礼。

四皇子梁文夏坐了下来,孟长萧站在他身后,赵平澜跟着落坐,牛峻还是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的气势竟不输给对面的孟长萧。

“若非亲眼所见,真教人难以置信。”虽然认定不可能有人冒名相约,可是真正见到人不但活得好,且风采更胜以往,梁文夏惊讶程度不小。很显然,当初在西市场刑台的赵平澜是冒牌货,不过,父皇想必将他另外关押,而关押之处很可能是宫里有进无出的刑事房,他如何从那儿逃出来?

赵平澜淡然一笑。“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活着,不就是一例吗?!”

“这倒是实话。”

“王爷这一路南巡可还满意?”赵平澜一副准备闲话家常的样子。

“还好。”江南乃富庶之地,比起生活严峻的北方,还真是无法挑剔。

“还好,并非很好?”

“一字之差,何必过于执着?”至少与“好”沾上边了。

“有时候,一字之差可以是十万八千里,岂能不执着?”

“不至于吧,一字之差就有十万八千里。”

“一字之差是否有十万八千里,尚且不可得知,但是两字之差,我相信绝对少不了十万八千里。”

梁文夏微挑着眉。一字之差指他和太子吗?梁文夏和梁文南确实一字之差,而太子能不能当个好皇帝,还是很遥远的事,而两字之差,是他和父皇吗?五年了,父皇这个皇帝当得如何,有眼睛的人皆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他坐上那张龙椅,当然可以做得更好……不只是好,而且无人比得上他。

“你何以如此有把握?”

“因为先帝。”

梁文夏神情一凛,而厢房的门此时传来轻轻敲打声,孟长萧走过去开门,见守在外面的护卫手上端着掌柜送来的茶水点心,他伸手接过来,待护卫关上房门,他将茶水点心送到主子面前,然后当着众人面前用银针测试茶水是否有毒,没有变色,这才为主子倒了一盏茶。梁文夏不疾不徐的闻了一下茶香,不错,再抿了一口,不错,终于一口喝了。

“我想与王爷合作。”赵平澜终于不拐弯抹角。

“本王为何要与你合作?”

“因为王爷比任何人都想守护大梁江山。”

“不对,最想守护大梁江山的是父皇。”

“王爷真的认为如此吗?”

“难道不是吗?”没有一个皇帝想成为亡国之君。

“若他真的想守护大梁江山,不会让马背上的英雄一个个落魄潦倒,也不会随意将忠君爱国的良臣扣上叛国之罪。”

梁文夏还真是无话可说。

“我能够助王爷登上最高的位置,只求一件事——还我清白,恢复赵家名誉。”

略微一顿,梁文夏带着怯懦的口吻道:“本王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

梁文夏若是真的如此没担当,岂能入得了先帝的眼?赵平澜依然坚定不移的道:“人想登上峰顶,岂能不做好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本王何必非要登上峰顶?”

“不为何,只因为不想违背自个儿的心。”

“本王不曾有过这种念头。”是啊,他真的想当一个逍遥的王爷,可是皇祖父的死太突然了,而且疑点重重,他越调查,越发现令人胆颤心惊的可能,眼睛不知不觉就看向那张龙椅,想知道真相,他就不得不争。

“或许,王爷认为自个儿没有这种念头,可是看着先帝稳下来的江山正在腐败,难道不心疼吗?先帝总是说王爷悲天悯人,王爷无意为梁家守住江山,也应该想想天下苍生。”

梁文夏为自个儿倒了盏茶,品着茶香,好像忘了对面坐着一个人,赵平澜也不催促他,自顾自的转头欣赏外面的湖光美景,看起来比梁文夏更像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美好的气质硬生生将对面的人比下去,梁文夏见了真是气得想咬牙,这个家伙会不会太过气定神闲了?

“这是大事,本王还需要仔细想想。”

“这是当然,我会给王爷时间。”

“决定了,本王如何找你?”

“我会再给王爷递帖子,我先走了。”赵平澜起身行礼告退,不过,他并非走向房门口,而是走向临水的阳台,牛峻紧跟在后,过了一会儿,一艘船划过来,他和牛峻一前一后的攀过栏干跳上船。

梁文夏转头看了孟长萧一眼,带着炫耀的口吻道:“本王不是告诉你,别想派人跟踪他,如何?你有本事在水面上飞行吗?”

孟长萧脸红了。“我太小看他了。”

“不是你太小看他了,而是他比你以为的还厉害。”梁文夏勾唇一笑,皇祖父看重的人就应该有这点本事。

“王爷为何没有答应?”孟长萧了解自个儿的主子,赵平澜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梁文夏扬起下巴。“不摆一下姿态,你认为符合本王的风格吗?”

孟长萧真的很想叹气,不过忍下来了。“王爷待人的风格不是温润如玉吗?”

梁文夏愣怔了下,懊恼的拍下脑袋瓜。“对哦,本王怎么忘了呢?”

孟长萧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忘了?算了吧,倒不如说王爷懒得在聪明人面前掩饰真性情,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会他觉得自个儿很蠢。

“罢了,忘了就忘了,难道律法言明温润如玉的人不能摆姿态吗?”梁文夏一向很懂得自圆其说。

孟长萧觉得自个儿还是保持沉默好了,免得王爷说出更令人想捶胸顿足的话。

“孟长萧,让人去问一下,我们如何才能坐船离开这儿?!”他觉得赵平澜离开的样子真是潇洒啊。

此时孟长萧只有一个念头——王爷真的不是寻常人!

不过,主子有令,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让守在房门的侍卫去询问掌柜,得知想要搭船离开不难,清水湖到处都有船家让人租船游湖,只要船家愿意过来,可是一艘船只能载两个人,这一点逼得梁文夏不得不打消念头。

身边的护卫就这么几个,他要抛下他们,他们也不会答应……今日就算了,总有一日会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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