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是一轮圆月,银色的清辉轻柔的洒了下来,原本以为曲落阳已经离开,但当苏羽走出房门,才看到他还站在庭院中,微微仰起脸,高大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朦胧,隐隐约约的不真实。
他全身一颤,才一个月不到,明显感到曲落阳的消瘦,面目也憔悴不堪,他不是与柳未若成亲了么?为何还会这样?苏羽静静的看著,良久,才见他身形一动,低沉的声音压抑著,缓缓传来。
“苏英还好吧?”
“他已经睡了。”
曲落阳在清凉的夜风中默然良久。
“苏羽,如果不是时越之说出你的下落,你还要避我避到什么时候?”
苏羽苦涩地说:“为什么还要找我?你跟柳未若不是成亲了么?”
“我没有。”
怎会没有?他都亲眼见到了。苏羽痛苦地合上眼,身体却被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拥入怀中。灼热的气息呼在肌肤上,他能感到曲落阳的指尖微微的发颤。他已弃他另娶,为何抱着他,还是视作珍宝?
热气涌进眼眶里,苏羽的眼泪几乎忍不住掉下来。
“当日我在山路之下,只看到莫飞龙的尸体,而你不知所踪。我找了许久,还是没有你的下落。那时候我刚好碰到柳未若,她答应动用绿柳庄的人脉帮我,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跟她一起回了绿柳庄。正好孟零枫前来求亲,她不想应允,便要我与她假扮成亲,但到最后,我还是没有答应她。”
回想当日种种,曲落阳满心酸涩。柳未若身份显赫,只要他点一点头,金钱权力地位唾手可得,但没有苏羽,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那些对他根本没有意义。他不怕痛,不怕苦,只怕此生会永远失去他。
“我明明见到杨仪亭派人给你裁喜服,怎会没有?”
“苏羽,如果你对我的心意多了解一点,如果你晚一步离开,就会知道我不会做任何可能伤害你的事情。”曲落阳说着这话,脸上还是带着凄然的神色,“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重要,你愿意跟我走,只是因为不忍心,你本性纯良而且心又软,我甚至想,你一直都只是在同情我——”
不是这样的,苏羽抬起头,看到他一脸的凄苦,心头一酸,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知道自己很卑劣,一直在利用你的心软以及内疚,但我不能放手,如果这些可以一辈子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所以苏羽——”曲落阳想露个笑容,自我解嘲一下,可嘴角刚勉强扯动还来不及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不要再离开我,我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你,那种痛苦我没有办法再多承受一次。如果此生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可死掉!”
他的双臂收得那样紧,像是要把苏羽勒进胸怀中一样,把他整颗心都弄痛了。
苏羽缓缓地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我只是不想负累你。我已经这样了,不再是你爱着的那个干干净净的苏羽,我不能给你最大的幸福,我只能放手。”
仰起脸怔怔地看着那张刚峻的脸,他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的,但是离开之后我才,我根本就放不下你——”
“苏羽,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大喜大悲,情绪的起伏让曲落阳几乎无法承受。他已经绝望,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得到苏羽的回应,但是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苏羽从来没有亲口说出过对他的感情,即使是跟随着他离开青州。过于庞大的喜悦,涌进他的心底,除了欢喜到流泪,他已不知如何自处。
苏羽靠在他胸前,喃喃地说:“带我走,无论去到哪里都带着我,以后都不要再分开。”
“我不会再放手,一定不会。”
曲落阳紧紧把他搂在怀里,眼里都是高兴的泪水,老天毕竟待他不薄,还是把苏羽还给了他。
天色微亮,两人拉着马离开所住的地方。
“真的就这样离开,不跟大家说一声?”
苏羽脸上微微燥热,“已经留了书信,他们知道我们的去向,不会担心的。”
送行只是一个仪式,只要有他一路相伴,其它的他并不在乎。曲落阳开怀地一笑,两个人踏着晨曦出了城门,挥袖扬鞭一路直奔塞外而去。
在路上行走了多时,这日他们行至朔州,时令已经进入深秋,风沙渐大,过了这个州就是他们一直向往的大漠塞外。
“朔州的小吃不错,我们停两天,周围看看好吗?”。
曲落阳征求意见地看,苏羽的语气里带着疑惑,“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在外面奔走的这四年,关里关外,我几乎都游历过一遍,只是以前行色匆匆,来不及一一细看各州的风光。”
那是如何不堪的四年?一股热气冲进苏羽心底,他动容道:“你说好就好。”
市集有荞麦的面饼出售,摊主把面饼放在炭火上烤热,然后从中间割开涂上苹果酱。淡淡的苹果花芳香弥漫开来,令人流涎欲滴。
苏羽爱吃甜食,曲落阳买了几张面饼,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吃。苏羽咬下一口,又松又软,果酱满口盈香,他赞叹道:“真好吃。”曲落阳把自己手中剩下的也递给了他。苏羽吃完拍拍手准备起来,曲落阳忽然对他笑了笑,把他拉回来,伸出手指替他抹掉嘴角上沾着的果酱。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苏羽侧着头看他,清澈的眼眸里映出他刚峻的面容。曲落阳喉间发出一声低呼,他还没有反应,柔软的双唇已经被攫住。两人的唇齿间都残留着淡淡的苹果花香和甜味,苏羽感到他温暖湿润的唇,把热力一点一点地传递……
“苏羽,我等不及想要你——”
曲落阳贴着他的耳畔低语,呼吸的热气灼得苏羽全身都软麻。看着白皙的脸上泛起的潮红,他知他不会拒绝,于是把他整个抱上马,松开马缰绳,任由马儿踱进渐渐加深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