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二楼正热闹得厉害,居玄奕性子并不沉寂,也没有那些大官的架子,虽和同间的几位官家少爷身份有别,却时不时的起身敬酒,把那几个少爷都吓得忙站起身,有不胜酒力的也不敢有二话,仰脖一饮而尽。
几杯下肚,众人很快都红了脸。
有人提议隔着屏风和对面那头的儿们对起诗,居玄奕让身边的侍从问,很快地得到了同意的答复。
都是规规矩矩上过学堂的和少爷,纵使陶家中间变乱,每个人也是学过些学问,而且教课的还是二皇子,大抵是老太太他们心有余悸,到现在也没再提过重新要小辈们上学堂的事。
不过每个人肚子里总归有些墨水,像这样吟诗作对的场面多多少少还是能应付。
一来一去的对诗中间偶尔有人闹了笑话,儿们都捂着嘴悄悄地笑,闹了笑话的少爷面上一红,居玄奕让小二给倒了满酒,那少爷一股劲儿喝下,小二把酒杯拿给们看。
接下来到了齐眉的顺序,屏风那头清亮爽朗的声音传来,与她对诗的竟刚刚好是居玄奕。
齐眉前世空余的时间太多,自个闷头看了许多书册,对对诗很有一番研究。
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居玄奕却出了个简单的,陆丞相家的二撇撇嘴,“刚刚与我对就那么难,还害得我生生地饮了一口酒。”
大家都望向齐眉,齐眉笑着对了诗,居玄奕出得简单,她却对得复杂,看上去是不领情一般,实则却让意见颇大的几位闭上了嘴。
居玄奕朗声笑着,好听的声音从对头传来。“陶五怕是以为在下刻意轻视,竟是给了这样一个下马威,让陶五误会,在下自罚一杯。”
那头叫好声此起彼伏。
齐眉掩起帕子笑起来,余光瞥到齐英心不在焉的样子,居玄奕几人上来的时候齐眉注意了一下,二皇子也在里头,打扮得那样朴素无非是不想大张旗鼓让他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对诗结束了也没听到二皇子出声,身边总有陶蕊几人晃来晃去,齐眉一直没寻得机会问齐英。不过也罢,回府之后多得是时间问这些。
齐眉看到那个衣着朴素的苏邪匆匆地离开,齐英不一会儿也起身。齐露问道,“二姐去哪儿呀?”
“去如厕。”
齐露拍着手,“我也要去,正好和二姐一齐去。”
齐英顿了子,齐眉笑着把齐露揽到身边。“你不是刚去过不久吗,怎么又要去?”
齐露扭着身子要挣月兑,“五姐别害我了,我哪里去过。”
挣开了后才发现齐英已经不见人影。
陶蕊抿了口茶,眸光闪了闪。
齐春站起来拉着齐露,“我陪你去。”
众人吃吃喝喝一阵。齐春和齐露一会儿就回来了,齐露道,“没瞧见二姐还以为她回来了。”
齐眉搭了句话。“说不准是去找严妈妈,严妈妈在楼下。你们不是平日老吵着要看这些有意思的把戏,瞧下面的人。”
说着探头去看楼下的热闹,几个身形壮硕的男子各自拿着火把,喝了一口酒却不咽下。全部喷到火把上,火腾地一下像鬼魅一般往上窜。齐春和齐露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嘴巴都张得极大,深闺的儿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把戏。
平时别说长辈们不许,就是身边的婆子和丫鬟都会变脸色,直说儿们看那些是要不得的,有失身份。
齐眉也觉得有趣,探头看着,身子微微往前倾,离得近了些,火光一过之间忽然觉得有什么闪了一下。
火苗落到花满楼的梨木柱上,长了眼似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看热闹的儿们都白了脸,火势不快但也不慢,侍从和丫鬟们都赶紧从楼下跑到二楼,扶着自家的主子跑出来。
齐眉正要跟着往下跑,凌乱之中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又狠又快,把她推到屏风后头。
火势已经窜得把楼口堵住。
众人跑出来得早,无一人受什么严重的伤,那几个耍把戏的人当场就被抓了扭送去衙门。
齐英被人拉着跑出来,慌乱之中看准了那抹淡色的衣裳,抓住了小手就跟着拉她的人往外跑,等到气喘吁吁了一阵,侧头一看竟然是陶蕊。
一下松了手,慌张的四处跑着看,拉住她的男子低声问道,“齐英,怎么了?”
“齐眉,齐眉还在里头!”从没见过齐英这样着急和失了平日冷的模样。
苏邪拽了她一下,“不要这么大声,这次的矛头是冲着我来的。”接着笃定的补一句,“你五不会有事的,她不是身子不大好,大概走得慢了些。”
齐英愕然的顿住脚,冲着他来的?
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苏邪今天要来花朝节?
苏邪的目光望向二楼,神色几分复杂不忍,但随即又寒了下来,谁也不敢靠近有大火的地方,忽而一个人影窜进去,速度之快谁都没有瞧清楚。
这时屏风后头的齐眉艰难的爬起来,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地方空无一人,烟还不浓,但对她这样有哮喘症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被呛出眼泪,把帕子拿出来,瓷花瓶里的水花满楼每日都会换一次,齐眉抖着手把水倒在帕子上,捂住嘴艰难的站起身。
不停加重的喘气预示着她已经不堪重负。
脑子里还是杂乱的画面,被推的那一下跌得厉害,脚崴伤了,只能一步步慢慢地走,好不容易到了楼口,火苗一下窜过来,齐眉倒退一步,心下想着法子,把盖在案几上的长布拿下来,把所有花瓶里的水都倒在上头,润湿的长布披在身上,正要往下冲,火却跟长了眼似的,浓烟一下呛到喉咙,齐眉眼睛一黑站不稳的要摔倒。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齐眉挣扎着要回头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浓烟掩盖了那人身上的气味,心中却忽而涌上一丝熟悉的感觉,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不知为何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盈满了心头。
花满楼门口,齐英已经要往里头冲,陶蕊一把抱住她,“二姐你可不能进去!”
齐英把陶蕊一下子甩开,“不进去齐眉怎么办?”
几个儿已经吓得大哭起来。
齐英冲了进去,火势大得吓人,她凭着直觉往二楼的楼梯口跑,却看着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怀里抱着已经直喘粗气儿的人让齐英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五!”
“她没事。”抱着齐眉的正是居玄奕,二楼已经被火吞噬,齐英感激的看着他,“谢谢居大。”
居玄奕把齐眉交给齐英,“你抱着她出去,我走后门,外头太多人看着,饶是混乱也……”
齐英自是懂他的意思,把齐眉背在背上快速的跑出门口。
齐英腿软的跪在地上,酒楼内的横梁塌了两根,轰轰的声音烧得噼里啪啦响,火舌一下子喷出来。
看到陶五被陶二安然无恙的带出来,众人都舒了一口气,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不知陶二是哪里来的勇气,虽是自家,但试问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样不顾自己的生死。
严妈妈从城东往花满楼赶去,路上听到花满楼着火的消息让她心都要跳出来,赶到花满楼入眼的场面让严妈妈差点站不稳,二正背着五走到马车旁,马夫哆嗦着手把五放进马车。
六和七在一旁哭得厉害,八倒是颇为冷静,跟着窜进马车。
“二!这是怎么回事?五……五她……”严妈妈话都说不平整,生怕听到的是什么可怖的消息。
“着火的时候五走得慢些,我下来后发现她不在,就又进了酒楼把她带出来,她就是吸了些烟子进去。”齐英尽量说得平淡些。
严妈妈还是吓得白了脸,光看二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刚刚定是惊险万分。
若是这一趟出来哪个出了事,她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马车很快地往陶府行去。
在马车上,齐眉意识有些模糊,齐英找了她随身带着的薄荷香囊给她闻了却还是没用,还好她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这才没吸入多少烟,别人没事,她若是多吸几口命都会没了。
躺在马车上,额头被二姐濡湿了帕子擦汗,刚刚在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场景反复在她脑海里乱窜,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大少爷!这一身是怎么了?老奴刚刚四处找您,生怕您跑到花满楼里去了!”易妈妈心惊胆战的,阮成渊身上有几块污脏的地方,一看就是刚刚花满楼着火给蹭的。
阮成渊抿着唇没有答话,易妈妈只当他吓傻了,掏出帕子给他擦汗,“瞧大少爷,您身上这股烟子味,这是烧的什么烟?怎么还有点儿淡淡的月季花香?”
易妈妈唠唠叨叨,全是为了刚刚受了惊吓后平复心情。
陶府早收到了消息,马车挺稳后齐眉便被送到了东间,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急急忙忙赶。
大夫几乎是同时进的府门,仔细的诊治。
老太太几人都坐在厅里,严妈妈一下跪在地上。
————
今天的二更会要很晚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