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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阮成渊才回到内室,油灯还是亮着的。
守夜的丫鬟道大少女乃女乃已经睡着了,阮成渊走过屏风,百子被里拱起一个小团,只露出一个脑袋,乌黑顺亮的青丝柔顺的散落在枕上,人是面朝着墙的那边。
阮成渊走到床榻边,齐眉似是睡得并不安稳,身子动来动去的,眉头也是微微锁起。
嘴里呢喃了几句,什么也听不清楚。
才刚碰到她的胳膊,睡梦中的女子自觉的往墙边上靠。
月兑去棕缎绸面鞋,手脚伸到百子被里,不经意碰到她的背,竟是又往里头靠了些。
阮成渊唇角浮起笑意,试探的再去碰她,碰一下就往墙那边靠近一分,一来一去的,齐`.``眉都要贴在墙上了。
没忍得住的笑出声,贴在墙上的齐眉眼眸微微地转动一下,缓缓地睁开眼。
眼前极具压迫感的墙壁吓了她一大跳。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齐眉侧身,正好对上一对清澈的眸子,唇角微微抿着,似是在忍着笑意。
“碰你一下你就会往里靠,我不知道会把你弄醒。”阮成渊把被子掖了掖,正好把两个人都能盖到的程度。
三月的新婚,百子被也是用的丝薄柔软的料子,盖在身上十分的舒适,不会热也不会冷。
这时候油灯正好燃尽,屋里陷入漆黑,所幸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适应了一会儿,勉强能看清眼前。
齐眉暗暗地扯了扯嘴角。之所以一碰她她就会往里头贴,还不是得亏了面前这个小霸王。
前世那个孩童心智的阮成渊,睡觉的时候也和孩子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动不动就挤到她身上,非要紧紧的挨着。
若真是小孩儿,睡姿再不雅也不是问题,可阮成渊是堂堂七尺男儿,手脚大大的伸着,可怜的她就只能缩在内角。
“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习惯。”齐眉心里狠狠地道。不自觉的瞪了阮成渊一眼。
心里嘀嘀咕咕,嘴上却还是用着柔和的语调,“习惯了。”
她说得也没错。但那是睡着时候的事,阮成渊可是丝毫没有印象。
听得她这话,怔了半天,“习……惯了?”
“是啊。”齐眉理所当然的点头,都是你给整出来的习惯!
阮成渊沉吟了片刻。试探的把齐眉抱到怀里,见对方没有要推开或者挣扎的意思,轻轻地舒口气。
月季花香和檀香很快地混在一起,纱帐落下来,里头飘满了不会太香,而且还有宁神安定的作用的香味。
齐眉是半路被弄醒的。很快地眼皮就一搭一搭的要睡着了。
“你今天去书房里,是不是看到了一块玉佩?”阮成渊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把眼睛睁开。
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眸,探究他问话的用意。
阮成渊无奈的笑了笑。齐眉的眼里掩不住的试探,怜爱的模了模她的头,道,“那玉佩上的刻字是你的闺名。”
“抱歉,我不该随便翻你的东西。”齐眉把头闷在他怀里。阮成渊的眼睛太漂亮了,琉璃的光彩。又清澈如泉水,这样近距离的对视总让人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被吸进去的感觉一样。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本来就是她的错,就算会被骂也没有关系,不如坦白得好。
“那个玉佩是我一直带着的。”阮成渊缓缓地说着。
齐眉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她重生回来后,手中握着的就是刻着居安的半块玉佩,另一半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自己的闺名。更没有想到会是在阮成渊手中。
一直以为,手持另一半玉佩的人是把她掩埋的好心人,模模糊糊的记忆只到能看到隐约有一个身影,边哭边挖着土堆儿,声音十分悲戚和痛苦,好像哭的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本来的哭声却很快地被马蹄声和怒骂声代替。
她始终无法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听得咣当一声,她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玉佩的主人也不一定是阮成渊,毕竟他不是姓居,字也不是安。
重生而来后,她还总尝试要寻找前世掩埋她的好心人,结果众里寻他千百度,还是这个眼前的夫君。
“齐眉是你的名字。”阮成渊说得有些含糊,“也是世间上最动听的两个字。”
齐眉有些愕然,她的闺名祖母原先嫌弃成那个样子,连母亲也直说不吉利,他却说是最动听的两个字。
心脏重重地一跳,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涌上心头,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那玉佩是哪里来的?”两人沉默了片刻,齐眉还是问道。
“是……我找人刻的。”阮成渊笑了笑,“一带就是近二十年,另一半也不知有没有,我拿到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半了。”
他没有说实话,若是唐突的说出来前因后果,甚至说出来他是重生的,怀里的女子定是会被吓到的。
“这样……”齐眉的声音小小的,透出了丝倦意。
阮成渊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柔荑,成亲后两人从不曾有这样靠着的时候,“以后你若是要去书房,去便是,我……我的心都是你的,何况是个屋子。”
酝酿了好一阵子,鼓足勇气说出来,却半晌没有回应。
低头看了看伏在肩窝的女子,竟是睡着了,呼吸平稳,连气息也带着香甜的感觉。
阮成渊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
翌日清早,梳洗完毕后,齐眉去阮大的园里请安。
阮大神清气爽的坐在软榻上,齐眉福了礼后就被拉着坐到身旁。
“济安公的事如何了?”阮大关切的道,“若是有什么不便的,直接与我说便是。”
指的是她总要回陶府的事,毕竟是新妇,日日回去总是不好,前日因得颜宛白的事情,大太太让她就暂时先不要了,自个平复平复心情,好好歇息。
“多谢母亲关心。”齐眉牵起一丝笑意,“今日还是要去一趟,毕竟西王爷和西王妃回了西河,怕府里的事务太多……”
“帮我问候一声,还有陶老太太,估模着心情定是难以平复罢。”阮大叹了口气,“这武将啊风光是风光,可那些风光都是以命博来的,无法用值不值得来衡量,毕竟能做到济安公那样忠勇的,世间都难得多寻一人出来。只是苦了还在世上的……”
阮大若有所感的叹息着,“成渊如今也没什么事做,跟着你回娘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的地方,也正好让他多认认人。”
济安公的丧事,来吊念的官员不再少数,阮成渊神智恢复过来,原先对许多人的记忆却都丢得七七八八,阮大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多露面,打通一些人脉。
阮秦风是堂堂大学士,阮成渊在边关又立了大功,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个恢复了神智的男子还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来。
齐眉福身应下了。
到了陶府,来吊念的人比之前要少了一点,阮成渊跟着大老爷去了书房,齐眉走到正厅里,大太太靠在卧榻上,似是睡着的模样,陶蕊正在帮她捏着肩膀。
“五。”陶蕊起身福礼,齐眉余光瞥见她手都有些肿了起来。
齐眉摆摆手,“你先回去罢。”
“五……”陶蕊不解的抬头,好一对美目,恰如其分的湿润,像小鹿一样惹人怜爱。
可惜她不吃这一招。
“你手都红肿了,女子的手可是很要紧的。”齐眉笑着道,叫来了陶妈妈,“你去给八拿些润手膏,子秋带着的,我记得有一盒是未动过的。”
“再怎么说你也是八,给母亲捶腿自是孝心,但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母亲刻意为难你。”
陶蕊闷闷地退下,陶妈妈正要去找子秋,陶蕊一把拦住她,“你去哪儿?”
“老奴找那丫鬟拿润手膏。”陶妈妈福身道。
“不用了!再是没有动过的,也是她的东西。”陶蕊愤愤地甩手,心里的怒意只增不减,“若是你爱用的话,你拿去用!”
陶妈妈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她再是赐了家姓的老妈妈也终归是个下人,哪里能随便用主子送的东西。
“陶妈妈!”子秋笑着走过来,“大少女乃女乃说让我送润手膏给八,这会儿怎地不见八的影儿?”
“八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屋子去了。”陶妈妈也笑着答,接过子秋递来的润手膏,“看着盒子就知晓是名贵的,这下八不会总说着手疼了。”
“自从大老爷让大太太先带着八后,八就总跟在大太太身边。”陶妈妈说着有些伤感起来,“是个可怜的,我看着都不忍心。本是好好的,姨娘被休了,身边的下人也被杖毙。换谁也受不了这打击啊。”
用过午膳,齐眉去厨房泡了茶端去书房里,大老爷正和阮成渊说着话,“你父亲也来找了我,就看你自己的想法,文弘学堂和武弘学堂以你的身份都是足够进去的,不用担心年纪,二十来岁的少爷也还有几个还在学堂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