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眼夺爱传 第十二章

作者 : 童绘

☆☆☆

“醒了吗?”

“还没。但……放下来又吊回去,这样真的好吗?”

“我等为此人裹伤又在此等候已是行善,若他醒来身边无人,那真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是。”

耳边几个声音回荡,洪临真从浑沌中慢慢恢复意识。

天色已黑,视界里自己双脚悬空踩不到地,地面一片烂泥之上,有人起了火堆。洪临真闭闭眼,他被土匪打晕后的事自是一点也没有印象,但端看眼前情况,他似是被吊在树上,双手更是被紧紧缠在身后……

“爷,他醒了。”一个少年人影走到他脚下,抬头探望一阵,连忙叫着。“爷,快来看快来看!”

“喔,醒了?”另一名身着花花绿绿长衫的男子走来,抬头瞧向自己,问:“你姓啥名谁?可是风火寨的土匪?犯了什错让刀疤寨主把你绑在这儿?”

风火寨?后脑被击之处还痛着,干涸的血块在额上眉间,洪临真眉头绞得死紧。此人说的应是那群土匪了,回想那领头的,确是有道疤自头顶划至胸前——“尹……岁亭……”他哑声唤着,挣扎着看向两旁,不知她是否也被吊着?

“虽停?雨傍晚停了我等才敢上山的。雨中山路不好走,土匪又时常推下落石,不要命的才会冒雨越此山……”花衣男子皱皱眉,莫非当真不是土匪窝的人?“你是何人?做的是什么买卖?若想我等放你下来,速速报上名来。”

“返乡书生陈明生。”气息虽虚,防心仍在,洪临真不动声色挣着身后被捆的手。

“书生?”花衣男子轻笑,转头命随从取来从他身上解下之物,高举道:“寻常书生怎会有这样的东西?偷来的?抢来的?”

他手上两把短剑,正是自己的随身武器。洪临真脸色一变,咬牙道:“治远镖局趟子手林真,奉命保此二剑至归鸿。”

“……你若觉得树上舒服,我等也不必在此与你瞎耗。”花衣男子挑挑眉,显然不信他所言,将二剑交给身边随从收起,顺道踩熄了好心为此人暖身而烧的火,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若此二人真将他留于此处,他是绝无可能自行月兑身。眼下尹岁亭不知去向,祖传双剑若再被夺……洪临真只有妥协道:“我……我是岳州奉陵山庄的洪临真,双剑为我所有。”

花衣男子闻言停步,倏地转回身,抬头又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眼底惊讶,却仍小心问道:“奉陵山庄的庄主怎么可能在此出现?你别诓我。”

“庄主是我二弟,我是山庄长子,却非庄主。”洪临真沉声说着。

“……真是洪大爷!快,快将他放下!”花衣男子喜出望外,推了推随从,两人合力将他由树上放下,并解了缠在他身上的麻绳,起身作揖道:“山中土匪猖狂而狡诈,我虽是在地人,却也吃过他们不少亏,才会见你头上有伤被绑在树上仍不敢轻易搭救,只能趁你昏迷之时放下了将伤裹好,又重新吊回树上,无意间见到你身上佩有宝剑两把,令我起疑……方才真是冒犯了,洪爷。”

洪临真原本打算一被松绑即将此二人绑了上树,怎知花衣男子快一步诚心解释,听来也有几分道理。回想下午他们便是一见那对村人母女便卸下警戒,情急之下未细想即伸以援手,才会落得眼前的下场。“你又是何人?”他看着眼前的花衣男子,没忘他方才故意出言试探,似对山庄之事颇为了解。

“在下容秀川,”男子说着,将双剑交还。“蟠京经商,衮州容家村人。”

洪临真接过剑,分别系回腰后与靴内,微讶问道:“你是容老板?”

容老板看着他,心底一阵欢喜,“大爷知道我是谁?”

“小妹在信中提过你曾救过她的命。”洪临真抱拳行礼,“如今也救了我一回。”

嘿,他的君赋妹子跟家人提过自己的事,那便是真将他当成朋友了。容老板得意至极,摇摇手,“举手之劳罢了。本来我见你身系此二剑,上头所刻纹路与君赋妹子托我帮忙寻回的那两把有相似之处,还怕你是贼哪……真是无巧不成书,她画了纹路寄给我看,那不过是几天前的事,要不我也认不出什么的。只是我听君赋妹子说你常在江湖走动,如何会来到这偏山之中?又怎会给人绑到了树上去?”

洪临真叹了口气,将雨中遇险之事道来。

听完之后,容老板沉吟半晌,沉下脸道:“治远镖局的小局主多半是被绑回山寨去了。几年前离这不远的阎王寨也绑了治远的二局主,当时是衮州绿林同盟间的大事,那事之后各地山寨挑衅镖局之事便层出不穷,刀疤寨主肯定会抓紧此机会,好让他的土匪窝也风光一回。小局主若是女儿身,要保命并不难,只是……”只是他与随从上山时见到几个土匪出门办货,怕是刀疤寨主要将她收了做第十三押寨夫人。

他的话不用说全,洪临真也明白话中含意。被打晕前,那帮土匪们对尹岁亭的打量目光他记得很清楚。“容老板,还请你再助我一回。”

容老板面露为难,“不瞒大爷,风火寨与我容家村同在此山的山顶与山脚,多年来有楚河汉界之约,只要我依约上缴些银两,他等便不会来犯;如今你我所在之处便是分界,虽然山脚下有村人,却是万万不能随你入寨救人。”

洪临真道:“我自是不欲连累其他村人,唯盼容老板指点上风火寨之路。”

“告诉你上山之路倒是没什么问题。真是惭愧,我也只能帮上这么多了……”容老板唤来随从,将马交给洪临真,并要他循铺石的小路上山,可直通寨门。

洪临真道过谢后,一跃上马,那时容老板又唤了他一声。

“大爷,你再往北上山,我便无法深入去救。”

“我明白。”

容老板将君赋妹子当成朋友,她的大哥自然也是他的朋友,因而不免多说了句。“我无法深入去救,可若你等来到容家村,那便是我的地界。”

洪临真看着他,微一拱手,拉缰驾马离去。

☆☆☆

……有必要弄成这样吗?

尹岁亭闭了闭眼。

周遭嘈杂热闹气氛没感染到她,鞭炮、敲锣打鼓声也没扰乱她,她幽幽叹了口气。

一身刺绣喜衣,上好的大红缎料上百花齐放,什么吉祥喜气的图案都绣了,独独少了霞帔上该有的凤凰,内里绣线似乎没收好,刮得她又痛又痒。按习俗,头上仍戴有凤冠一顶,极精巧的金丝编成,却不知为何沉如大石,令她觉得有人存心整弄。

她做小,而这身喜衣是大夫人为她张罗的,自是不会出现太多富贵压主的细节;头上凤冠是二夫人所赠,而她强烈怀疑当中夹了漆金铁块,才戴上一会儿,她脖子已快直不起来,时时得费神撑住。

大、二夫人争风吃醋,暗地里动动小手脚,这些她其实不放在心上。说实话,若是她夫君要娶二、三房,她可能不是整弄一下将进门的妾室就能了事;她可能会闹得天翻地覆,可能会大发雷霆,更可能是直接休夫再嫁……

想远了。

那些不是此刻她该担心的事。

尹岁亭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成一根柱子,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不,是需要人搬运……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的,纵使出身闻名天下的治远镖局,也不过是个小掌柜罢了;大哥说过老江湖知她练成尹家内功,与人交手后也明白了自己确是内力深厚没错,或许说出来能唬唬人,但……真的有必要防她防成这样吗?

“我的亲亲小亭儿,你今儿真是俺最美最动人的十三夫人了。”

万分困难地跨过门槛入到华丽的厅中,众人叫好声中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尹岁亭再次闭了闭眼,抬起头时很勉强地牵动嘴角配合露笑道:“寨主,亭儿不能走路了。”

红盖头早在她被搬来此处的路上不知被风吹向何方去了,她也不会去跟这些深山土匪太计较什么吉不吉利、合不合礼数。

午后大雨走山,一片泥泞中她与洪临真跌入这群土匪设下的陷阱,当自己是女子之事无意间被揭露、当洪临真被綑绑吊起、当眼前的刀疤寨主以一脸随处皆能拜天地入洞房的嘴脸盯着自己瞧时,尹岁亭彻底明白对付此人宜软不宜硬,乖乖就范再另寻生路才是上策。

“呵呵……”刀疤寨主已换上一身喜衣,满脸灰胡也剃了干净,更显出吓人的刀疤。他拍了拍大肚子,越瞧这一路佯装乖巧听话以掩藏害怕的十三夫人越是满意;有点小心机又识时务的女人,他极少碰到,让人不禁想一点一点剥下她强装的冷静,看能激出点什么反应。“听闻治远镖局的小局主武艺高强,尽得尹氏真传,以往从不在江湖上出没,如今被俺擒住,这可不是日日有的好事,俺自当谨慎为上。”

话说着说着,娇美人儿被带到了眼前,寨主挑挑眉,低拧起她涂上厚粉的白皙脸蛋,使力抬高令两人对视,笑道:“你要的凤冠喜衣、拜堂成婚,这些俺都能为你办到。待你成了俺的人,俺也不必绑你了,到时在寨里吃香的喝辣的,你有脚也不会想走了,呵呵呵呵……”

刀疤寨主婬笑不断,厅中一窝土匪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尹岁亭咬咬牙,努力维持随时可能垮下的笑容,内心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呸人口水,以免引来杀机。她瞪着眼前不断靠近的男人,想挣些空位退后,却被身后两个大汉押住,只能勉强别过面,让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喷在颊边。

“治远镖局名震天下,你祖先是大燕开国功臣之一,当年的皇帝老子还写了块什么……什么天下第一镖的匾额给尹家;今日的治远镖局却是江湖笑柄,一门镖师老的老、弱的弱,大局主残废,二局主被俘,尚不自量力接镖。”寨主又将她脸扳回,粗掌中的小脸没惊没怕,直勾勾与他对视,真是令他越看越爱。“治远镖局两名镖师身怀齐天天的金镯要往归鸿去,这消息早已传遍江湖,无论你等选哪条路皆会有人招呼,偏你等来到此山中,这山头是俺的地盘,没人敢动,问题是如何擒人罢了。俺让俺夫人们先去卸了你等防心,本想伺机杀了你等再夺金镯,怎知原来入瓮来的是标致小局主……俺又哪里舍得杀?”

“齐天天……”听他所言,根本不知金镯价值,却为夺镖如此大费周章,这又是为何?尹岁亭轻哼道:“寨主连齐天工大师的名讳都不知,夺此金镯又能如何?”

刀疤寨主一时语塞,加重手中力道,在她脸蛋硬是捏出几块红印。“山贼土匪抢东西,还得要什么风花雪月的理由吗?”

不料他会变脸,看来是真有内情,尹岁亭扬了扬嘴角,“那倒不必。只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平日威风八面的风火寨寨主是听命办事,又或……受制于人?”

受制于人四字一出,刀疤寨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地向她又靠近了些,“受制于人一事小局主不也感同身受吗?眼下你会落在俺手中,莫不是为了保住情郎一命?”掌中小脸微凝,他重回这段对话的主导。“我若是你,见他倒下肯定脚底抹油,先逃为上;拿刀要胁你的不过是妇道人家,你若拼死逃月兑,就算受点皮肉伤,此刻说不定已带着金镯下山了,偏你不愿伤人而束手就擒,还在此与俺谈条件,欲以此金镯为聘下嫁……你说说,你这保镖的想保的究竟是什么?”

尹岁亭哪里不明白一名女子身陷山贼窝意味着什么结果。洪临真倒地前沉默的眼神示意两人一同突围,便是打定了铤而走险的主意,宁愿有所损伤也不要她落入此境。可惜未成事。

当时她若逃月兑了,此刻不必忧心自身会遭到什么脏事,不必怕辜负大哥所托。可洪临真必死无疑。

然而……如今他被吊在深山树上,头破血流,入夜后寒露更盛,最怕是失温,他可能撑到有人来救?

逃月兑的机会只有一瞬且一去不返,是否值得她以自身去搏……

这些现在想来何用?

当时洪临真双眼不移地看着自己,会不及反应身后人的偷袭全是她害的。那么,她又怎能弃他而去?她不够聪明,不若他事事周至,她能为他做的,只是拖得一时罢了。

“……保镖保的,自然是镖物。”尹岁亭咬紧了牙。

“哈哈哈哈哈!”刀疤寨主仰头大笑,“那破金镯给了你又如何?俺的十三夫人就算要的是天上星星,俺也能攀高摘星给你哪!俺连你这个治远的小局主都到手了,要什么你大哥会不给呢?这天下第一镖的招牌,也叫你大哥送来俺这儿给你当嫁妆吧!”说到高兴处,他转头向四周喝得兴起吆喝的人群,“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话才出口,众土匪高声欢呼。他们绿林中人一向与假仁假义的镖师势不两立,如今绑了号称天下第一镖局的小局主回来,不只寨主乐开怀,寨中众人全都乐坏了。

素有绿林霸主之称的阎王寨扣住天下第一镖治远镖局二局主,今日他的山寨里也扣了一个治远镖局能主事的小局主,且还是个标致人儿,明日此事传遍山头,后日传遍江湖,风火寨也能扬名立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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