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道:“如何拖?”
苏老拉过自己孙女的小手道:“自然是咱们想怎么拖就怎么拖!”
这下,苏七就更是听不懂了。
苏老瞧着小孙女那疑惑不解的样子,轻叹了口气,“那圣旨上是怎么说的?”
“……心有佳人,只待其来年二月初二及笄便要聘娶入宫……七娘,你可瞧见了那上面有你苏牧梨的名字没?”
苏七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苏老接着道:“那便是了,既然这圣旨上一没有你苏牧梨的名字,二来皇帝陛下也没有在文武百官面前堂堂正正地道出心中那位佳人是谁,咱们有何焦急的?”
“可是……二月初二及笄……还有墨梨园老皇帝的那番举动……七娘不得不急!”苏七赶忙提醒道。
苏老叹了口气,道:“这些祖母都知道,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像七分像你母亲吗?虽说你母亲那一代到底发生了何事咱们不知,可是墨梨园皇帝陛下的那番举动可有被他人瞧见?再说了,来年二月初二及笄的娘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子就不信了,这贵族扎堆的大越帝都,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娘子来!”
“七娘,无论目前形势如何,至少如今于我们都是有利的。我想着陛下既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将你供之于众,定是忌惮着前朝与后宫的舆论。抛开你与皇帝老儿年纪差距甚大不说,就是光凭着你父母为国立业、英年早逝的事迹,皇帝老儿这般强娶便会被世人唾骂,所以,咱们不妨当做不知道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子就不信了,那皇帝老儿还能将我孙女绑去大越后宫不成?”
“你放心好了,一来咱们还有时日细细琢磨,二来这事还有世人看着呐。到那时若是一坚决不嫁。只怕那皇帝老儿也不能不顾及百姓的舆论压力了,更何况,后宫里头还有一位心灵通透的太后娘娘,祖母知道如何行事的。你就安心好了……”
听了这么多。七娘虽说心里头对于祖母所谓的“百姓舆论”不予赞同。可是想着离自己及笄还有大半年的时光,二来如今又有阿钦、祺灵他们帮忙,祖母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这忐忑不安的心终究还是平稳了许多。
那日她回去后沾着床便沉沉睡了……
苏老却是说不着。
之前说的那一统不过是自己一时想出来的安慰话罢了,如今细细回想着那日听安庆王妃说来的圣旨,以及近日来皇帝与王家的过分亲近,更是今日带自己的分外热情讲礼,她那心里头就“砰砰”的跳得越发快起来。
今儿个她一进皇宫来迎接的便是毕福全,她当然知道这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公公,向来只迎宫里头数得上数的达官贵人,她这么个子如何敢当那毕大公公的迎接,奈何几番推月兑却仍是无用,她只得提心吊胆地坐着迎接的轿撵去了墨莲宫,尚未行礼便被赐了座,接着仁德皇帝竟然亲自敬酒,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苏老当时那心里头就敲起了鼓,奈何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只得硬着头皮喝了那几杯酒,幸好后来七娘来的及时。
原来,那老皇帝是看上了她们家七娘,急着请了她这做祖母的进宫去套近乎来着。
苏老冷笑出声,想娶她们家七娘,即便你是这大越国的皇帝,也照样没门!
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甚至比七娘的父亲长风都大了好几岁,还有脸写下圣旨说要娶,真真是无耻!
可是……那是位皇帝!
若是什么皇子贵族就好了,以她一品国公的名义,怎么说也得好好压压人家,可是如今却是对着这么一位皇帝,苏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远远没有自己方才想的那么简单。
自古帝王多薄情寡义,自古帝王多心狠手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她子前世见了不少,虽说没有亲身经历过,可那其间的辛酸苦楚却是再清楚不过。若是七娘到时誓死不嫁,仁德皇帝是叹惋放手,还是逼迫到底,而今她还真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会如何应对。
但是有一条却是清楚的,除非七娘到时能如愿加入皇宫,要不然只怕是将军府不死也得月兑层皮,自古君无戏言,老皇帝到时只怕会恼羞成怒!
不行,得好好想想办法才是!
苏老歪坐在织金绣牡丹的大迎枕上,素白色的中衣上面随意搭着一张轻薄的湖绸毯子,只是那紧皱的眉心依旧没有松散过。
要不就提前将七娘许方人家好了!
反正那圣旨上面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帝都里头,除了宫里头那几位耳目灵的太后和墨贵妃,只怕余的各宫主子都还不知道,就更别说宫外头的了,那日安庆王妃还一个劲地猜着是哪家的娘子,亲家还笑着打趣,想来王府也是不知道实情的。她子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地,赶紧给七娘许方人家,到时候再把消息放出去,等到你仁德皇帝知晓信了,看你如何当着文武百官当着天下百姓解释自己要强行娶一位已聘之女!
只是到时候七娘这丫头就有苦头吃了,知道的说是皇帝老人鬼迷心窍,不知道的只怕是狐媚、蛊惑人心这般的话都说得出来,再加上七娘那张明艳四方又清丽月兑俗的脸蛋,只怕到时候她们将军府得被唾沫星子淹没去,若是那方人家因着舆论或是皇帝老儿的压力退亲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害了自己孙女?
不成。这法子定是不成的!
再说了,自己不过是初来咋到的,一时间上哪给七娘找婆家去?
可真是头疼的事!
可这般坐视不理也不是办法,来年二月初二不就是大半年的功夫,这时间一晃就了,她的好好与太后套套近乎才对,到时候若是那位老佛爷能够立场坚定地同七娘站在一起,那胜算就又大了几分。
菜园子里头的香菇出土好几日了,想来可以食用了,明日便带些去寿仁宫好了。
打定注意。苏老疲惫地揉揉眉心。方才吹熄了床边矮榻上的灯盏闭着眼睡去。
第二日,苏老独自一人进宫去了,本想着要是能够携亲家一起就更好了,再不成安庆王妃陪着也不错。只是如今那位亲家还病着。她也就连口都没开。也罢,自己独自一人去,到时用完膳也好有时间好好和太后娘娘喝杯茶论论佛经套套近乎。
只可惜到了宫里却听说太后娘娘前去了西直门三皇子处。她老人家不得不铩羽而归。只不过临走前将那早上采集的香菇留了下来,并将香菇的食用方法仔细写了下来交由玉嬷嬷,另外还塞了沉甸甸一定金子在那嬷嬷手上。
玉嬷嬷面不改色地收了,亲自将苏老送到宫门口,临了还不忘道:“……国公日有心了,老奴定会好好跟太后娘娘说的。”
苏老方才满意而去。
七娘却是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来。
王府虽是根基深厚的豪门大族,可这请安文礼的规矩却也不是刻板严苛,更何况是七娘这般来府上为客的,王家就更不敢在这方面有任何的要求了,王老更是念及七娘年幼又自幼在外受了苦,这问安之礼就干脆免了,是以七娘除了每日前去问候一声,别的时间倒是可以自由安排。只不过每日到了时辰,祖母身边的王嬷嬷会准时来请,毕竟不是在自家宅子里,太过倦怠不免会落人口舌。
想不到今日却没人来唤自己。
丫头婆子们伺候梳洗后,七娘就问起了尘素来,“今日怎的这般晚才叫我,尘素婆婆是知道的,七娘向来睡得沉,自己又没个规律,婆婆还是得好好提点提点七娘才是。”
尘素却是一面应着是,一面解释道:“苏老出门瞧着娘子难道有一日这般睡得香,便嘱咐了不得惊了娘子,是以奴婢们才没有按时将娘子唤醒的。”
七娘想了想也是,这段日子来,自从知道了皇帝老儿对自己的那方心思,以及玄武逸城那厮那般设计陷害自己后,夜里头总是睡得不安心,有时明明已经睡着了,却只要听得任何一丁点细微的声响就会惊醒,然后又是老长一段时间睡不着,昨日自己照着镜子好好一瞧方才发现那黑眼圈好是明显,可把她给吓坏了,想着若是再这么下去,少不得要瞒着祖母、外祖母他们让祺灵帮着弄些汤药来喝喝了。
昨夜睡得却很好!许是之前被提心掉胆地吓得狠了,许是后来听了祖母的一番话自己也想开了些,反正睡得极好!
用完早膳,七娘正准备去瞧瞧王老,不想却中途被王家的管事婆子给唤住了,只道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有请。
七娘略想了想,就应下了,不过在去之前还是去了趟王老那,行过礼问过安,方才道:“本想着今日来好好陪着外祖母说解闷,不想贵妃姨妈即刻召七娘进宫,也不知道所谓何事,七娘只能晚些时候回来再来陪外祖母了。”
王老早就听闻了昨日墨贵妃宴请苏老一事,她也没多想,眼瞧着自己那贵妃女儿能够这般尊重国公喜爱七娘,怎么看怎么高兴,赶忙道:“外祖母身子骨好着呐,既然你姨母召你想来是有事,你且速速去便是了,回来了叫你屋里的丫头婆子来说一声便是,不要再费劲亲自过来了。”
七娘点了点头,方才带着尘素婆婆和楚晴随宫里的太监去了皇宫。
祖母进宫找太后娘娘她是知道的,所以今日她没什么好怕的!
不想到了墨莲宫却是冷清一片,外头也没见着两个宫女太监。七娘一路随那喜嬷嬷来到了正殿内,只瞧着咱们那位贵妃姨妈大着个肚子正斜靠在凤穿牡丹的织金软榻上假寐,瞧了她一眼也只是懒懒道了句“你来了,自己坐。”便又闭上眼假寐起来。
喜嬷嬷为她斟满茶又端来精致点心和时令瓜果便退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紧紧闭好了殿门。
七娘扫了眼顿时暗下来的大殿里头,又扫了眼貌似睡得挺香的贵妃姨妈,将抓在手里备着擦汗用得真丝云锦帕随手丢自一旁,端起那晾好的香茶便“咕噜咕噜”灌了起来,末了还不解渴般抓起个红通通的水蜜桃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天太热。即便是一路坐着遮凉的王府轿子。即便是轿夫们一路捡着阴凉处行走,可是这一路下来,苏七少不得要出生汗了。
墨贵妃却是冷冷出了声,“你倒是可不怕死的。难道就不怕本宫在这茶里下毒?”
很好。终于没有拐弯抹角了!
苏七闻言又狠狠啃了口大桃子。细嚼慢咽一会直到吞下去方才漫不经心地道:“姨妈不敢的!”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墨贵妃眉眼一挑,顿时坐直了身子。道:“你如何知道本宫不敢?本宫要杀你可算是轻车熟路了!”
七娘听到这就更是觉得好笑了,她笑望着前头那位满头金凤簪子的女人,道:“只可惜,姨妈一次都没成功!”
墨贵妃面色一白,恨恨然道:“那今日便再不能让你这小丫头侥幸活命了!”
“不会,贵妃姨妈今日定不是来要七娘命的!”苏七啃完桃子,将那桃仁随手一丢道。
“那你倒是说说今日本宫唤你来所谓何事?”墨贵妃也好奇起来,她之前听喜嬷嬷打听来的消息说苏牧梨那丫头在岑州如何如何手段高明,如何如何得家人庇护,她当时只是不信,想着不就是个乡野里长大的孩子,还是侥幸活命下来的,这头脑见识哪能与她这位在大越皇宫里挣扎经营多年下来得贵妃比,所以当喜嬷嬷提醒她谨慎时她还笑话嬷嬷“年纪大了,做起事来就不免畏手畏脚……”却想不到,短短一个月不到,这丫头就在南人派三次刺杀中死里逃生出来,如今她再不会那般轻易小瞧苏牧梨了!
苏七却是不以为意地剥起了葡萄皮,看到没看墨贵妃一眼道:“贵妃姨妈只怕是叫七娘来谈条件的!”
“噢,本宫为何要与你谈条件?”
疑惑而又轻缓的声音,只是那尾音带着些许尖锐,听在苏七耳里直想笑。
“姨妈要与我谈条件的原因七娘猜不到,只是眼下形势如此,七娘想与其咱们一直这样敌对下去,倒不如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来的好,贵妃姨妈,你说呢?”说着七娘将剥好皮的葡萄递了。
墨贵妃一时瞧瞧近在眼前的紫晶蜜葡萄,一时又瞧瞧苏七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错,她今日这般急切地将苏牧梨唤来宫里的确是为了谈条件的,而今陛下对这丫头的欢喜表现得这般明显,自己若是再贸然行动只怕是讨不了好去,更何况烈焰司冰魄已经查到了南人派,查到了她墨莲宫,此时此刻她自然不能再轻举妄动,所以,为求自保,言和才是上策!
想不到还不等自己说出来,那丫头竟然主动上前试好了,那岂不是更省事些,说不定自己这次好好哄骗哄骗那丫头,来日再来个措手不及,这丫头也就不经事了!
墨贵妃脑子里飞速转了转,终于嘴角上扬,伸出纤纤玉手来接那葡萄。
七娘瞧着眼眸里精光一闪,手一歪,抓着那晶莹剔透的葡萄便狠狠向墨贵妃摔去!
“啊呀!”
惊叫声如预料般响起,只是没想到自家那位贵妃姨妈甚至惊得跳了起来,手胡乱地挥着,于是那颗被捏出汁液来的葡萄撞到墨贵妃的脸上后便被无情地挥了下去。
七娘眼眸一深,盯着自家贵妃姨妈那明显吐出的肚子止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贵妃姨妈你这般作死,我苏牧梨便成全你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