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两床铺盖中间留下的那条近四十厘米宽的过道,炎子明走到右边空着的那床铺盖上坐下,将自己的黑靴月兑下,放在冷晴那双白色的上绣金莲暗纹的绣花鞋旁边摆好,这才掀被躺下,盖好棉被入眠。
不过,炎子明刚躺下不到三秒,背对着他的冷晴忽然就开口道:“这种天气睡觉不月兑衣服,小心就得风寒。到时候可别想有人照顾你!”
听到身边传来的冷淡的声音,炎子明以双手撑在身侧坐起身,而后笑看着背对着他的冷晴,略带戏谑地说道:“爷的贴身丫鬟都不管爷自己先睡了,爷要找谁更衣啊?倘若爷真得了风寒,你这贴身丫鬟不照顾爷还有谁来照顾爷?”
背对炎子明躺着的冷晴听了炎子明这话,幽幽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她真不该好心提醒炎子明的,简直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特别特别重的石头!
不甘不愿地坐起身,扭头看向与她并排坐着的炎子明,冷晴认命地伸手去解炎子明的腰带,然后是炎子明外袍领口处的繁复纽扣。
看着披散着一头纤纤长发,只穿着白色里衣坐着,原本将她裹得严实的棉被此刻斜斜的搭在她身上,有些笨拙地为自己解腰带然后是外袍领口处的纽扣的冷晴,炎子明忽然就勾唇无声地笑了。
只是,冷晴此刻正低着头认真地帮炎子明解着领口处的纽扣,她自然是没有瞧见炎子明嘴角的那抹笑的。
若是让冷晴瞧见了炎子明此刻的笑容,估计冷晴会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糊,因为那个笑容实在是太太太欠扁了!
待解开了炎子明外袍领口处的纽扣,冷晴毫不犹豫地往身下的床铺上一躺,扯过被子盖好,如释重负地说:“都解开了,自己接着月兑,我睡了。”然后侧过身子,闭目睡觉。
看着冷晴依旧侧身躺着,背对着自己,炎子明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月兑下被冷晴解了腰带和纽扣的外袍,随手放在身边的长凳上,复又重新躺回了床铺里。
盖好棉被,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睡着的冷晴,炎子明终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马车外,牧文坐在冷晴帮忙铺了被子的车辕上,待马车内彻底没了动静以后牧文才怀抱着他那柄时刻都不曾离身的三尺青峰轻手轻脚地躺下,扯过旁边放着的那张厚棉被盖在身上,进入浅眠。
就算作为主子的炎子明说了让牧文今夜躺着休息不用守夜,牧文也不敢真的就放松警惕进入熟睡状态。
自从去了那个地方,知道越来越多的隐秘之后,牧文就再也没有踏实地睡过一觉,况且如今还是在这种荒郊野外之地,还是警醒些的好。
即使炎子明的武艺并不比牧文差,但若因为他的失职而让炎子明出了什么意外,牧文只怕是死都无法安心的!王泉也不会放过他!
初春的夜晚本就寒凉,人迹罕至的边境到了深夜则更显寒凉,但今晚的月夜却让某些人无端觉得温暖……
三人皆是一夜无梦,当冷晴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马车也已在继续前行了。
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冷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见偌大的马车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昨晚她给炎子明铺的铺盖已经收起叠好放回车厢的最里面了,而牧文的那床铺盖亦是。
起身穿好外袍和绣鞋,收起铺盖,冷晴走到马车边掀起车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牧文和炎子明两人皆背对着她并肩坐在长长的车辕上驾车的情景。
仰头眯眼看向日头高悬的天空,冷晴估计着现在应该快到午时了。没想到,她竟是一觉睡到大中午了吗?
似是感觉到了冷晴站在他身后,炎子明回头朝冷晴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身边左侧空着的位置,对冷晴笑道:“要不要一起到外面来坐坐,欣赏欣赏风景?这种边境风景在大梁国都可是看不到的。”
闻言,冷晴并没有接话,只是点了下头,而后扶着车壁走到炎子明身边空着的地方坐下。
古代的官道,再宽阔平坦,终究是泥石铺就的,路面上铺满了大小不一的土石,丝毫比不上现代的柏油路或者水泥路平坦。
就在冷晴松开扶着车壁的手准备坐在车辕上时,马车的车轮却不适时地压到了路边的一块大土石块,车身一个颠簸,冷晴的身子随之不受控制地朝着左侧的官道跌去……
呼呼的风声,凝固了;倒退的景物,停止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滞了。
看着冷晴那朝着官道上跌去的身子,炎子明的双瞳瞬间放大了三毫米。
在冷晴都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声前,在牧文担忧的喊声还没有冲喉而出前,只见炎子明长臂一伸,准确无误地紧紧地抓住了冷晴的右手,然后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拉,冷晴毫无意外地跌进了炎子明的怀中。
看着这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原本即将冲喉而出的喊声被牧文硬生生地咽了,这也是牧文第一次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身下的马车依旧颠簸地前行着,耳边是风拂过的声音。闻着炎子明怀中淡淡的松香味,听着他那在自己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冷晴的脸不自觉地有些微红,但只是几秒便消失了。
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后,冷晴挣月兑了炎子明的怀抱,安静地在炎子明身边坐着。只是经过刚才的惊吓,冷晴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可谓是小心翼翼。
看着冷晴坐好,炎子明沉着脸训斥冷晴:“下次不许再这样大意了!若是我刚刚没拉住你,还不知道你要摔成什么样!官道虽尚算平坦,但你若摔下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个治伤的地方,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被炎子明一阵言语炮轰,冷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冷晴深知炎子明是在担心她,她自是不会强辩些什么,只目视前方的官道,乖乖地答应着:“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别看冷晴嘴上答应得乖巧,她心里却在诽月复着:经历过死亡的人反而更怕死,这一次就吓得够呛了,哪还敢再来一次?虽说这辆马车刚才的行驶速度还及不上现代汽车行驶速度的五分之一,可真要是从行驶中的马车上摔下去,不说摔个断手断脚,就是磕着碰着也够她遭罪的了!换句话说,就是不死也要月兑成皮啊!
见冷晴答应得如此敷衍,炎子明似有些赌气般地转头看向前方的官道,不再理会冷晴。
一时间,坐在车辕上的三人都只能听见马蹄不断地踏在官道上的声音和车轮滚动碾压地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牧文忽然抬起右手用手中马鞭指向前方的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坦宽敞且颇延长的山道对炎子明道:“爷,过了前方的那处山道,咱们就进入惠国的国境了。不知咱们是直接进入惠国经惠国城镇进入赤冰国国境,还是绕行,沿着秦山山脚走?”
在冷晴醒来前,牧文就已经驾车驶过了大梁国北方边境的最后一个关卡“罔攸关”,如今,只要再过了前方的那处山道,他们就彻底出了大梁国的地界进入惠国了。
“绕行,沿着秦山山脚走,这样路程虽要长些,但麻烦却能少上许多。”炎子明随意地说着,然后环顾四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是。爷!”牧文恭敬地答应一声,随后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凌空一抽,被鞭响惊吓到的马儿拉着马车跑得更加快了些。
“惠国?难道赤冰国不是和大梁国接壤的吗?”。秉着尽早模清这个异世的原则,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冷晴就会不耻下问,只不过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罢了。
有些奇怪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冷晴,炎子明似是在以眼神询问冷晴:你怎么连天成大陆上的九国哪国与哪国接壤都不知道?就算是女子,这种事也应该知道啊!
并没有故意忽视炎子明那疑惑的目光,低头,冷晴无奈又略带伤感地道:“因为我的这幅容貌,爹娘怕有心术不正的人会打我的注意,所以,我从小就被爹娘关在家里不准踏出房门半步。从小,我连个玩伴都没有,更别说是见到除了爹娘以外的人了。
自小娘就跟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外面的事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要乖乖地等着以后成亲嫁人便好。但爹却说,就算不需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应当让我学些书本上的知识。但除了《诗经》一类的文学著作,爹却从不让我碰其它的书籍。
我家中虽然称不上富裕,但爹为我着想,还是请了师父来教我防身的武艺,可师父却从不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不管我怎么央求师父,师父都不肯告诉我,我想,那可能是爹和娘的意思吧!他们总是希望我能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