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速降的感觉,比第一次被叶庭深抱在怀中飞到半空,更让人胆战心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一颗西瓜从高空掉下,摔得西巴烂的画面。
他是不是想弄死我啊,我不想死得这么难看啊。真的想哭,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这一眨眼的功夫,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呼——终于落地了。
我的声音直响在大脑中:“小鬼,不带这么吓人的好吧。”此刻,竟然有种死而复生的赶脚。
“切,真怂。你都跟千年的鬼睡过了,还怕这个。”
“……”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鬼啊?什么叫睡过了,他他他能不能说得稍微好听一点吗?尽管这是事实。
我们在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我趴在橱窗玻璃上。,两眼直直盯着一个女乃油蛋糕的模型,蜡烛下是用巧克力色写着的生日快乐四个字。上面的水果也做得很逼真,特别是那草莓,上面的水珠就跟天然的露珠似的,晶莹剔透。
然而,这蛋糕逼不逼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到玻璃中的自己,目光贪婪,嘴角挂着银丝,额头上就差写上三个我、想、吃的大字了。
现在凌晨两点,可观音桥的步行街是不夜城,三三两两的人还是在经过的啊。
真丢脸,我羞得无地自容。可是,脚不听使唤,就像立地生根似的,栽在这里了。
“小鬼,现在蛋糕店都关门了,你想吃也买不到啊,你看人家都看着咱们呢,要不再来买,行吗?”。
说完才想到,他哪里还有,他已经死了,看完他爸爸就要到地府了。
他终于肯走了。但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他从来没有吃过生日蛋糕。”
我没接话,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住的地方与步行街的差别,就像古代的皇宫和贫民窟作对比一样。房屋低矮,外墙破损严重,特别是在不太清晰的夜色下,更显萧索。
长长的阴暗的通道里,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照得地下的路都跟摇晃起来。通道两边堆满了箩筐之类的东西,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隐隐的还能听见苍蝇在箩筐里飞来飞去的声音。
这里住的大多都是来自山城周边县城打工的农民,男的棒棒居多,女的在餐馆里帮忙,或是做保姆。他们的孩子都是每年只能见父母一次或两次的留守儿童。
我能知道得清楚,是因为我们村就有几个没什么文化的四五十岁的夫妻就住在这一片。
在我感叹贫富差距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他家。
门没关,但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敲门。
“秦大军在家吗?”。
从我的嘴巴里说出了这句话,而且还是我的声音。
我问他:“你搞什么?都回来还不出来?不是说要见你爸爸吗?”。
他说:“我爸肯定还不知道我出了事,我不想吓到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是木棍打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灯亮了,门开了,一个闭着双眼的中年男人站在那,手里拄着一根用青安树自制的拐杖。
他问:“你是谁啊?”
“我叫杨柳,是小川的朋友,他让我转告你,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到S城去了,说那里卖花的生意好做,想去试试。时间紧,没来得及赶回来,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这声音还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爸爸先是一阵抱怨,脸上的担忧和焦急不言而喻,最后又责怪自己没本事,照顾不了他。从他那里也知道了,这小鬼的妈妈在他爸爸眼睛看不见之后的一年,就丢下他们跟一个外地男人跑了,至今没有音讯。
他们父子俩,一个乞讨,一个卖花,就这样相依为命的活着。
即便他们已经过得如此艰辛,小鬼却还是逃月兑不了宿命,死在车轮之下。我从不喜欢感叹命运弄人这样的话,觉得这不过是那些所谓的文人无病申吟罢了。
离开的时候,‘我’还告诉他,小鬼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文具盒,里面有两百多块钱,让他带着回家。因为家里有低保,勉强也能够他一人的日常开支。
我震惊了,不相信这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所为他爸爸做的最后的事情。他的成熟让我感到心酸。想落泪。忍不住谴责他的妈妈,那个自私、冷血又无情的。
他爸爸送‘我’出来,直到我们走到了巷道的转角,才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
他从我的身体里出来,正好站在那盏昏黄的灯下,说:“谢谢你。”
尽管他的眼睛还是像冰冷的弹珠,不能聚焦的看我,但我却一点都不怕他了,走抱着他,“小鬼,希望你下辈子……幸福。”
慢慢的,他的身体变成透明的光,从我怀中一点一点的消逝。看着无尽的夜空,我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突然,一个熟悉的怀抱将我搂在怀中,轻柔地叫了声:“柳儿。”
我转过身,仰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往回宾馆的方向走去:“在‘你’趴在橱窗上流口水的时候。”
知道他不现身,定是知道小鬼对我没有恶意,上我的身只是想了却最后一桩心愿。所以他暗中跟着,直到小鬼离开才现身。
这一晚折腾下来,天也亮了,一夜未睡,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跑到昨晚趴橱窗的那家蛋糕店等着人家开门。
开门后,我请老板帮我做两个女乃油蛋糕,而且要和那个模型一模一样。叶庭深用特殊的办法将一个送给小鬼。我拿着另一个送给他爸爸,顺便把口袋里的钱都悄悄的放进他的口袋里。
回到宾馆后,我敲了半天的门,杨畔才顶着一头乱成鸡窝的黄毛起来,穿着无袖背心和松松垮垮的花短裤,连脚上的鞋穿反了都没感觉。
他打了一哈欠,抱怨道:“柳儿,这大清早的你就夺命连环催的,烦不烦人呐。”
都十点了还说早,他这些年还真是懒散惯了。要不是他比我大两岁,真想一巴掌拍上去,“给你十分钟,收拾好自己,然后回家。”
“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没处理好,要不你们先走,我过两天再回来。”
我回头剜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他喉结‘咕噜’一下,又‘咳’了声,说:“我说让你们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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