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男子说话,林慧和谢敏嘉都老实地做食客加听众。
听着听着,林慧到听出些味道来了。
之前黄厚东并没有详细介绍谢信哲,大抵是他的好就是。现在听来听去,原来谢信哲是六品兵部的给事中。这给事中的官职说起品阶来不算高,但权柄甚重,谢信哲便是专门负责军械这部分的。
按说兵部虽然以“兵”为名,但实际上并不掌控兵权,而更偏向与管理与支援。谢信哲这位给事中不在京城呆着,而是到这南邬城来,便是为了支援南疆之故。
南邬城原名南“坞”城,“坞”者,防护之处也。多年前,南邬城乃是边境小城,其后王朝势大,兵雄马壮边界日渐扩张,南坞城由边城变成了内城,名字也改成了南邬城。
算起来南邬城离边境大概两百里,交通倒是极方便。前些年不打仗,好些商队往来,南邬城也渐渐繁荣起来。
谁知这两年南番之地连遭了天灾,百姓贫苦,盗贼四起,与大庄接壤的羯山国竟然都有犯境抢掠之举。
偏生这些半兵半匪的入侵者灵动得紧,借着边境崎岖多山的地势,抢一把就跑,躲在山里,过一阵子又再出来抢,边民不堪其扰,奋起反击之下却多有伤亡,故此朝廷决意反攻,要夺下羯山国的边城以做告诫。
谢信哲此来,便是为这场反击战提供军械等物资的。
他和黄厚东说的,便是前方战事的见闻。
这场战事,相当不好打。
主要是由于地形的缘故。
羯山以山为名,确实境内多山。其城池多依山而建,以山势为依托,易守难攻。军队翻过山长途出击,各项补给都不甚便利。对方刚着了灾,没什么油水,士卒们便没什么心劲儿。故此战事拖了几个月,眼看入冬,如今只能先撤回来,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说。
林慧默默叹了口气,没有测绘精准的地图,真心伤不起啊。早知道这南邬城居然离边境不算很远,肯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啊。按她的心思,最好住在内地中央才好,不管那里打仗都打不着。
既然打仗了,伤科药怕是紧俏,若是能找到三七,或许能有所助力。
林慧的心思顺着自己的路子跑了,便没仔细听谢黄二人说些什么。
等把心思拉回来,正好听到谢信哲说道:“……这山上产石头,城墙都是大块石头垒成,又厚又高,不知填了多少人命,就是打不下来……”
不知怎的,林慧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就飞进去好了。”
谢信哲停住了口,和黄厚东一起看。
飞?
什么意思?这姑娘傻了?
谢信哲的眼神凌厉起来。
他负责军械,并不用上阵厮杀,但是战场却是见得多了。
鲜血洗过的眼神,冰冷而漠然。
林慧赶紧低下头,对付自己碗里头的红烧狮子头。
我啥也没说,我啥也没说……林慧心中碎碎念。
感觉到气温猛然下降,谢敏嘉轻轻推了推林慧:“林,怎么叫飞进去啊?”
你、你、你……你不是闷瓜么?问什么问?林慧装没听见:“哎,你家这狮子头做得真不错,肥而不腻,鲜美得紧。”
谢信哲不看林慧,转而去瞪黄厚东,这是你推荐来的!
黄厚东干笑了一下,这位林妹妹咱也不怎么认识好不。
谢敏嘉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嘟着嘴不说话了。
谢信哲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这世上想要飞上天的人,从古至今都多的是,只可惜,一个个不过是坐井观天、痴心妄想!前朝有个辰空子道人,把自己全身都黏上鸟羽,就当自己能飞了!后来摔断了双脚,出入都得让徒弟们抬着,再也不提什么飞不飞的了。呵呵!”
林慧心底怒气渐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谢信哲,刚想开口,又觉得不妥,在人家府上,小心为是。暗暗长吸了口气,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两分羞涩之意,似乎是年轻女子不太好意思的模样。
这个表情……黄厚东心里一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小女子见识浅薄,随口说说而已。”林慧微笑着说道,不过语气之中,一丝自惭的意思皆无:“从前我和哥哥跟着师傅在山里,有时候听哥哥说起,道是在山中飞翔惬意无比。我哥哥是从不空口说白话的!故此以为飞翔非难事。想不到这南邬城并不时兴这个,倒是唐突了,抱歉抱歉。”
谢信哲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对面坐着的女子,不过二八年纪,容颜秀美,一双眼睛清冷冷看着自己,嘴上说着抱歉,可一丁点歉意也看不出来。
眼看谢信哲面色不虞,黄厚东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原来是林大哥说起过的,等我回头问他去!”
谢信哲大概是想到,和一个姑娘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对黄厚东冷笑道:“算了!别问了,一家子还不都是一个德性。有什么好问的,难道那个什么林……某人还真能飞不成。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让人套车送你吧。”
说是送黄厚东,其实很明显就是让林慧走人之意。
林慧眨了眨眼,对黄厚东道:“哥哥每每提起黄家七少爷,颇有赞许之意。等下回他再去山上飞,必定让他叫上你同去才是。”
谢信哲沉下脸,这姑娘怎么这么没眼色,赶紧就坡下驴走人就是了,竟然把话题又扯回来了。
难道真有人能飞?
不可能!
黄厚东也觉得有点儿尴尬,他看着林妹妹,总有面对小林神医的感觉,这龙凤胎果然不同一般,表情气质都差不离。其实他雅不愿将林辉扯进来,所谓飞不飞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林慧继续道:“难道黄七少爷不信么?”
黄厚东涨红了脸:“嗯……这个……”
确实不信,可是不好直说。
“不信没关系啊。”林家的招牌表情又出现了,林慧面带两分羞涩,还有三分对兄长的崇敬:“我哥说过能飞必定是能飞!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要不……咱们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