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口中的邪歪药,是指肿肿花,麻麻叶,痒痒草之类,可致使人中毒的药草。
每回老和尚捉弄了葛凯琳,葛凯琳都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有时就会用那些药草,老和尚虽不会真的怎么样,可也不是很好受。
想起老和尚肿得像包子的脸,还有使劲睁也只是一条缝的眼睛,葛凯琳不由笑出声来。
开始只是轻笑,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干脆捧月复:“哈哈,哈哈哈哈。”
“凯琳,啥事这么高兴,给二祖父说说,也让二祖父也高兴高兴。”
葛仲嗣和谭柳儿一前一后进来,葛仲嗣兴冲冲问着葛凯琳,就要过葛凯琳跟前来。
谭柳儿一把拉住他,自己将手放在火盆上方。
葛仲嗣嘿嘿笑着,也开始烘烤一双大手,然后在火盆旁转圈,好去掉身上衣物的寒气。
等一切妥当,谭柳儿向葛凯琳伸手,葛凯琳乖巧地将手递给谭柳儿。
虽然有老和尚看护,谭柳儿依然会抽空上山来,只有亲自给自家孙女看过她才安心。
仔细诊完脉,谭柳儿点头:“嗯,不错,凯琳这两天是不是休息的好,脉相比先前好些。”
“是,孙女这两天睡眠比先前都好。”
回答完谭柳儿问话,葛凯琳眨巴眨巴大眼睛,悄声问:“二祖母你是不是给傅公公复诊?”
“是呀,你有想法?”谭柳儿直觉。小人精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果不其然,葛凯琳小声求道:“我很好奇,想看看公公到底长啥样。”
谭柳儿皱眉:“这有啥好看的。还不是跟一般男人一样。”
那和一般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家该看的,再说,人家也不会让你看。
葛凯琳声音虽小,葛仲嗣就在跟前,又是练武之人,葛凯琳的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跟谭柳儿想法一样,并不赞成一个小女孩子家去看一个什么公公。
孙女能有这个想法,肯定是那死和尚教唆的。葛仲嗣恨恨地瞪向自行老和尚。
老和尚反瞪回去,你家孙女跳月兑,这怪得了我吗。
葛凯琳解释:“我听说公公都是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心里好奇,想要亲自印证一下。”
谭柳儿点头答应,心里也是好笑又无奈。
即便她不答应,以自家孙女的好奇心,也会想法去偷看人家公公,那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带去呢,最起码孙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可以时刻守护。
给葛凯琳换了一身素淡衣服。三老一小朝傅公公住的小禅院而去,被留在院内的刘妈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但愿自家六小姐不要太调皮惹怒了公公。
谭柳儿给傅公公复诊时,葛仲嗣一如既往,熟练地递给谭柳儿要用的东西,葛凯琳没事可做,又实在想就近观察公公,干脆把药箱抱在怀里,站在葛仲嗣身边。
葛凯琳虽然很小心地偷瞟,傅公公还是有所感觉,对小姑娘的小动作倒也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葛凯琳没想到公公会和她讲话,愣了一下。
也没觉着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吗,葛凯琳大方回答:“哦,回公公,我叫葛凯琳。”
眼睛直视傅公公,嘿嘿,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傅公公并不像书上说的,太监到了四五十岁就皮肉松弛厉害,衰老很快。
郑公公虽年纪已不小了,不过可看得出保养得当,皮肤还算紧致,声音比起一般男人稍显阴柔,却也不像电视里那样尖细难听,下巴确实光溜溜,不像葛仲嗣和老和尚,胡子刮得再干净,但那黑白夹杂的胡子茬也很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我叫葛凯琳。”
自己回答时吐字清晰,声音也不算小,傅公公怎么还要问一遍,难不成傅公公耳背?
傅公公喃喃道:“葛凯琳,葛凯琳,你也叫葛凯琳。”
葛凯琳好奇问道:“公公还认识别个叫葛凯琳的?”
“是呀,”傅公公叹道:“我有个孙辈也叫做葛凯琳,只是再也无法联系。”
葛凯琳安慰:“是公公的孙辈走失了吗,公公不要伤心,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费心寻找,公公早晚会和你那孙辈相见的。”
内心却想,没有汽车没有飞机通信又不发达,亲人一旦别离,再也无法联系,也正常。
傅公公摇头:“再也找不到了,她已离世,再也找不见了。”
哦,那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葛凯琳赶紧劝慰:“公公节哀,我想公公的那个孙辈,也不想公公这么伤心。”
这话是说给傅公公听,更是说给前世的亲人听,只可惜,亲人们听不到。
两人谈话间,谭柳儿已施完针,准备配药。
葛仲嗣从葛凯琳怀里拿走药箱,葛凯琳松了一口气,甩着胳膊。
药箱虽不重,可对于身体虚弱的她而言,只是抱了这一小会儿,已快支撑不住。
傅公公问她:“很累吗?”。
葛凯琳边甩胳膊边笑:“是我没用。”
“你和我那个孙辈很像,善良而又不怨天尤人。”傅公公道。
没有看葛凯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忆往事。
谭柳儿配好药,交代过高太医和小太监熬制时的注意事项,就喊葛凯琳一块告辞。
傅公公问葛凯琳:“你没事时能不能来陪我说说话。”
葛凯琳点头:“我一个人呆在小院里也觉得闷,只是我精神不足。恐怕会惹公公生气。”
“不会。”傅公公语气和蔼。
谁也没有注意,坐在一旁闭目打坐的自行老和尚,圆眼突睁。
谭柳儿和葛仲嗣领着葛凯琳告辞。高太医恭送,小太监去煎药,室内剩老和尚和傅公公。
自行老和尚自言自语般:“唉——,很聪慧的孩子,过目不忘,主意多多,可惜呀。这么好的孩子却命不久矣。”
傅公公惊问:“看她也不过十岁年纪,怎么会命不久矣。”
老和尚叹道:“天生心疾,无药可就。”
“怎么叫作葛凯琳的。都会得先天性心脏病。”傅公公暗自失神。
“她原本只是轻微心疾,只是前世中的催发心疾的毒素随她魂魄而来,以致她心疾严重,家里人为她请来本朝解毒名手。却依然弄不懂她中的是什么毒。只能看着她等死。”
“大师莫非能知道人的前世今生?”傅公公语气有些慌乱。
老和尚起身,双手合十:“老衲到了该做功课的时候,告辞。”
傅公公扬手要叫住老和尚,老和尚已快速出门,傅公公根本来不及说话。
高太医送走谭柳儿三人,接手小太监煎药,小太监去伺候傅公公。
傅公公望着天花板,眼睛半天都没动一下。小太监害怕:“傅公公,你怎么了。”
傅公公这才收回目光。轻笑:“别慌,我还没死呢。”
“您刚才那副模样好吓人。”小太监惊魂未定。
“呵呵,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且还死不了呢。”傅公公自嘲。
小太监反驳:“傅公公才不是坏人呢,傅公公是好人,傅公公对小喜最好。”正在换牙的小娃子,女敕脆的声音里,听得出一点点撒娇。
傅公公模模小喜的脑袋,叹道:“也就只有小喜以为我好,宫里哪个不巴着我快点死。”
小喜愤然:“那是他们嫉妒您,嫉妒皇上对您好。”
“宫中的事不是好和不好就可以定论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傅公公要下床。
“公公是要解手吗?”。小喜问弯腰给傅公公将鞋穿好,要扶傅公公去屏风后边,那里放着一个马桶。
寺里的和尚不管天有多冷都不用马桶,晚上要方便也是去寺里的公厕,马桶只给香客用。
傅公公却没挪脚,让小喜拿披风来给他。
小喜不赞成:“公公这是要出去吗,外面很冷,公公的身体还没康复。”
“没事,我只是觉着烦闷,想出外透透气而已。”傅公公自己去拿披风。
小喜妥协:“公公还是喝了汤药再出去吧,热乎乎的身子也暖和。”
“也罢,就听小喜的,喝了药再出去。”傅公公坐到桌子前。
“小喜这就去看看汤药熬好没有。”
看着兴冲冲往外跑的小喜,傅公公心里叹息:呆在宫里那个复杂的地方,再经厉几年,小孩子本应有的单纯会慢慢消失,直至荡然无存。
没一刻,小喜端着汤药进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高太医,那模样分明是怕小喜洒掉汤药,或走路不稳将药碗摔掉,时刻准备着抢救药碗。
喝完汤药,傅公公由小喜服侍着穿戴好,慢慢往室外去,高太医跟随在后。
傅公公客气道:“高太医,您受咱家我连累,早起晚睡,昨夜又没怎么合眼,咱家身子也有好些了,只是稍微走动走动,不会太久,您好好休息,不用跟着咱家。”
高太医道:“既然这样,我向公公请会儿假,昨儿个公公昏迷,我已束手无策,是谭大夫救了公公,想不到偏远山野的村妇有这么高医术,我想向谭大夫请教,不知谭大夫下山了没有。”
傅公公站住,注视着高太医:“高太医年纪轻,没听说过谭大夫的大名,等回到太医院,问问你师傅,就会知道谭大夫并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妇,当年曾有皇家人愿请为供奉,富贵无限,谭大夫不喜欢被规矩约束,没有答应。”
小喜忍不住好奇:“公公既然认识谭大夫,为什么没见公公跟她叙旧。”
傅公公笑道:“傻孩子,当年我只是个小小的打扫太监,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呀。”
三个人一起出了院子,傅公公和小喜沿着小路慢慢走,高太医和尚打听到谭柳儿的去处,兴冲冲去了葛凯琳的小禅院。
风大,傅公公出来时已穿裹得够严实,走没多远,傅公公还是冷得发抖,小喜的劝傅公公回屋里去,别再感染风寒,病情反复。
两人刚转过身,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傅公公,住持有请。”
小喜不乐意:“可是,公公身子发冷,再要耽搁病怕会加重。”
和尚双手合十:“前面就是住持的禅室,住持已准备好热汤茶,小公公不用担心。”
傅公公也双手合十:“那就麻烦师傅带路了。”
小喜没再说什么,扶着傅公公跟随和尚往住持室而去。
到了住持室,和尚并没进门,而是让傅公公先进,和尚对小喜道:“这位小公公,住持想和郑公公单独参禅,逸净带小公公去别处休息。”
小喜犹豫,他不放心傅公公。
傅公公拍拍小喜的手:“去吧,我不会有事。”
慢慢步入住持禅室。
自行老和尚正在烹煮汤茶,小巧的泥炉上,坐着一个砂壶,方桌上摆着两个小碗,示意郑公公坐在方桌对面,自己用布巾垫着砂壶把,提起砂壶往小碗里倒入汤茶,又将砂壶坐回小泥炉,封住泥炉低下的通风口。
这才笑道:“老衲医术虽比不上谭大夫,配制预防风寒的汤茶还是能胜任,傅公公请喝。”
傅公公端起茶碗,轻轻吹动汤茶,小口慢慢喝着,老和尚再添,他就再喝,又喝了两碗,才摇头不喝了,只是盯着老和尚不说话。
老和尚找他来,肯定有话说。
老和尚自己也喝了几碗汤茶,这才道:“不知该说这是孽缘呢,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凯琳被前世的婆婆和丈夫用药物毒害,托生到本朝,却依然带着前世药物的毒性,小小年纪就等着佛祖的召唤。现在她丈夫的祖父也来到本朝,和她近在咫尺,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
傅公公震惊:“大师的意思是,刚才那个葛凯琳,就是我孙媳托生?”
老和尚点头:“她就是被你孙子虐待,被你儿媳用药物催死的葛凯琳,傅董事长。”
傅公公苦笑:“哪还有什么董事长,不肖东西做的下作事被曝光,股票大跌,傅家破产。
“为了抢夺唯一没有被抵债的财产,就是我送凯琳的豪宅,我几个儿子只顾狗咬狗,却没防备,他们以前做的丑事也被狗仔队挖出来,最后一个个入狱,傅家就这么散了。”
老和尚自斟自饮,并不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