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路村人多,地方却不大,但凡村头有点事,不消片刻村尾都会赶来凑热闹。尤其是听说顾家来人探望春元,不但请了大夫,顾家少爷还亲自,一时间有事没事的人都丢下手中的活跑来打听八卦。
一些年纪大的去了林家,求何大夫帮忙把个脉,看个病,毕竟对云路村的人来说请个大夫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而不少年轻的娘子则都围在胡家门口,远远张望着,被顾连昭瞄到了还会害羞得躲起来窃窃偷笑。
“苒苒到底在干什么!”莫名其妙被围观了半天的顾连昭终于不耐烦了,“这都老半天了,太阳都要下山了!不行,我得去催催她!”话还没完,人影已经逃开了,身后响起一群少女放肆的娇笑声。
阿财阿福同时抬头看这当天的太阳,直接翻了白眼,然后追上顾连昭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不禁窃笑:自家少爷果然还是脸皮薄。
起先还当她们的羞涩是种夸奖,后来见她们各自窃窃私语,不时投来暧昧的眼神,顾连昭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再接着,有个别大胆的小姑娘上来搭话,见他爱理不理还怂恿那些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还戏弄他。
他堂堂顾家大少爷,竟然沦落到如此被乡野丫头调戏欺负的地步。尽管有阿财阿福在旁轰赶,可是这些少女们压根就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一个带头,就有接二连三的加入者。
刚进屋便叫阿财关门,顾连昭佯装淡定地说:“我说你待够没有!要不祖母等会要生气了。”
春晓担忧地问道:“幺妹,是不是老不让你待太久?要不你就吧,宝儿有我呢,再说了,大夫都看过了,没事的。”
苒苒瞥了他一眼,又回头跟春晓说话:“阿姐别理他,从刚刚在路上就疯疯癫癫的,又没人让他陪我来。”
阿财堵着门,感觉这单薄的木门随时要被人撞开,虽说外面都是一群小丫头片子,可却让阿财感到恐惧。
春晓眼尖瞧出顾连昭脸色不佳,便叮嘱了几句:“我看顾少爷对你挺好,你自己也别任性,人家是少爷。”刚说完,门外就传来巨大的拍门声,把顾连昭吓得跳了起来,立刻跑到苒苒身边。
“顾少爷,快出来啊!”
“顾少爷别怕,我们不会吃你的。”
“顾少爷……”
“嘻嘻,顾少爷,我还没问你话呢,你怎么就害羞了。”
两次都没能和春晓好好说上话,这时门外的声音令苒苒感到十分烦躁,“你给我惹事了?”
顾连昭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是她们招惹我的!不信你问阿财!”他不知自己为何有些心虚,“我是真的没有!”
门外的人不依不饶地拍着门,间夹着不少放肆调笑声,看着顾连昭脸色难看,苒苒不由得好奇门口到底是些什么人,竟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也露出胆怯。
“开门!”苒苒对阿财阿福喊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眼,立刻打开门,结果一群人黑压压就撞了进来,扑倒在门槛上。
“二苗、菜花、三妞……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春晓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人。
然而刚等她们起身,就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狼狈地跑进来,躲到顾连昭身后。苒苒回头一看,何大夫一脸慌恐,脸色也不大好看:
“快关门!”
阿财反应得快,立刻把门重新关上,但还没关紧就被冲开了。
“大夫、大夫,我还没看呢!”
“大夫,你先瞧瞧我的病。”
“大夫,还有我。”
“大夫……”
一群七嘴八舌地涌进来,团团把苒苒在内三人都围了起来。
“啊!”
顾连昭一声惨叫成功把所有人注意力都转移了。苒苒松开脚,冷着脸一个个地看,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躲开眼神。
“你们闹够没有,我要回家了!”一声怒喝,无人敢应,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路。顾连昭先是一怔,然后也没再喊脚疼,一拐一拐跟上去。
随着众人成群走出胡家,没来得及进门的人则分道在两旁,苒苒领头走,犹如君临天下的感觉。不知为何,谁都没敢挡路,也没敢开声阻止。
“可是大夫还没给我看病呢?”不知谁小小声抱怨了一句。
苒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们要是有病,就自己到云落村去,今天何大夫不是来义诊的,别把好心当义务,留点脸给自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几个脸皮薄的便悄悄离开,有些性子傲的也扭头就走,人群顿时如禽飞兽走散成一片。
“春花,这就是你不对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就不认穷亲戚了?”一个素日和王氏要好的妇人站出来,其他人跟着开腔。
“我认啊。”没等对方欣喜应答,苒苒又道:“但你们穷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的,顾家是怎么教的,你眼里还有长辈吗?!”妇人气得哆嗦。
苒苒斜睨,“不是每个比我老的都叫长辈,那些没脸没皮、蛮横无礼只能叫老东西。您别气,我又不是说您,我是说那些拿顾家当冤大头的。”
“左一口顾家,右一口顾家,你真是个吃里扒外没心没肺,真替你爹娘丢脸!”见同伙被苒苒堵得哑口无言,旁边人跟着帮腔,散去的人又围了起来。
“不许你这么说苒苒!”顾连昭比苒苒反应更大,却被苒苒一手拦下了。
她走了,忽然笑靥如花,“我是吃你家饭,还是扒你家坟,顾家养我,我替顾家说话是踩你脸了?要不你来养我啊,那我也替你说话。”脸色忽然一转,“还有,我爹娘不在,你没资格替我爹娘说话。你一没生我,二没养我,动不动就想教训我,你怎么不下地狱问问我爹娘同意没有。”
顾连昭听得过瘾,差点想叫好,这时王氏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春花,不许这么没礼貌!”
苒苒冷声回答:“舅娘,春花早被你用五十两卖掉了,现在我叫顾苒苒!”
许多人都不知这内幕,纷纷惊讶地望。“什么叫卖掉!那是顾家给的聘礼!”
“我不管叫什么,既然我给顾家当童养媳,我现在是顾家人。若是舅娘还想认这门亲戚,就别再打哥哥阿姐的主意,要不然我就算求祖母,也会把他们接走。”所有人都被苒苒的话震住了。
眼见该看的病看了,该讨的东西讨回来了,整个云路村,恐怕除了胡婆子和春晓姐弟,大概没多少人是真心欢迎他们的。
苒苒招手把林幼书拉到一旁说话:“幼书哥哥,我这里还有些钱,麻烦你每天给哥哥买点东西补补身子,我怕交给外婆反而会让她不好做人。”
虽然银子不多,但都是偷偷让小桃到外面换回来的,就连妙灵都不知情。
林幼书自然是摆手拒绝,“幺妹乖,我会照顾好宝儿的,但是这钱你收着,幼书哥哥还不至于缺这点钱。”
苒苒不由他分说,把钱塞到他手里,严肃道:“你还是收着吧,我也不知道能给哥哥带什么,反正我在顾家不用花钱。若是用不上,就当替阿姐保管着。”
听着苒苒的话,林幼书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放心,等你阿姐过了笄礼,我就把他们都接。”
“舅娘答应你们的婚事了吗?”。
“这婚约是先生定下来的,请了保长做媒人,你舅娘就算现在不认,也不敢拿春晓怎么样,况且我如今考取了功名,保长更不会站她那边。”
苒苒刚张开,还没说话,顾连昭便大步走,一把拖住她,话也不说就往前走。
苒苒急得大叫:“你等等,让我把话说完……我还没跟外婆他们道别!喂、喂……少爷,你等等!顾连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