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家的事情过了后,夏明草破天荒的来了。
回了京城这一两个月,夏明草还是第一次登顾家的门,更是第一次见到外孙。
看着眼前这个和娘亲有些相似的男人,鸥哥儿咿咿呀呀的就伸出手要去夏明草抱。
夏沫哪敢让夏明草抱儿子,奈何小家伙胳膊腿有劲的很,夏沫越是不让,他越是蹬的厉害,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差点就一巴掌打到夏沫脸上。
从来对夏沫没过好脸色的夏明草,此时见到胖嘟嘟的外孙,忽然间心中的某块就软了化开了,缓缓的向鸥哥儿伸出手。正和母亲‘打架’的小家伙忽然就咧嘴一笑,顺着夏明草的手就爬了。
夏沫吓得是胆战心惊,生怕儿子摔到地上,好在鸥哥儿一到了夏明草怀里就变成了乖乖虎,夏明草的手也是孔武有力,两人暂时还算很融洽。
夏明草紧张的抱着外孙,翼翼的模着身后的凳子坐下,嘿嘿的逗了起来。
看着祖孙俩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夏沫突然想起一句话:血脉之情是斩不断的天性。
鸥哥儿自从能坐起来后,小身子一直都闲不住,虽然还不怎么会爬,但只要不是在睡觉的时候,愣是要人带着各种运动才是,现在即便是喜欢上了夏明草,可在夏明草的怀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脖子东伸西缩的要让夏明草抱着他走动。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夏明草此刻却有些慌了神,在带孩子这一点上。他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夏沫出身在秋季,正是田里农忙的时候,又加上是个女儿。高氏很不爽快,把家里大部分的伙计都派分给了他。等到长胜出生,夏明秋夏明冬两夫妇都习惯了三弟三弟媳的勤快,就算不是农忙时分,活计也都是夏明草在做。那时候的夏明草是个大大的孝子,老母发话自然是什么都听,因此对于夏沫和长胜年幼的时候。他连抱都没抱过几次。
只是现在他有了时间,老母亲也不敢分派他,他可以有多多的时间享受天伦之乐。但,蒋薇却一直怀不上,庶子又始终比不上嫡子。这,始终是他如今的遗憾。
看着怀中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又极不安分的小家伙。夏明草心中软的是一塌糊涂。摘下腰间的一枚玉佩在鸥哥儿面前晃荡,笑眯眯的说道,“喜欢不?来,叫声姥爷。”
夏沫不由得扶额,她不用眼睛看都能知道鸥哥儿接下来的动作,必然是一脸讨好的拿过玉佩,再挥手招过女乃娘,让女乃娘给他放好。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学来的。每回别人给他一些小东西,甭管好的差的(他也分不清好坏)。悉数照收,再转交给女乃娘,非要看着女乃娘将小东西放到身上挂着的小袋子里才肯挪开眼。
有段时间鸥哥儿特喜欢哭,没日没夜的,又不肯待在屋子里非要闹腾着出去走动才行。夏沫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女乃娘随身携带个小袋子,里面装上鸥哥儿喜欢的玩具。只要这孩子一哭,女乃娘立马就能拿出玩具来哄着。没想到后来鸥哥儿没那么容易爱哭了,女乃娘还是得随身挂着小袋子,但凡有一日女乃娘忘了挂上,小家伙就要指着女乃娘的腰部‘呀呀’的叫唤个不停。
逗弄了小家伙许久,夏明草才依依不舍的将外孙交给早在翘首以盼的女乃娘,跟夏沫说起了他前来的目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夏明草这种人,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许是有了鸥哥儿刚才的调剂,夏明草的脸并未板起来,反而是略带和悦的表情说道,“颜姐儿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她受了委屈…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还是让颜姐儿跟裘家断绝关系吧,这样就算今后裘家再怎么闹腾,她也可以不用理会的。”
夏沫很是惊讶的看着夏明草,这个男人连自己亲生儿女都没想过要慰问照顾一番,怎么突然间就关心起一个和他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便宜外孙女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沫正襟危坐,打定主意不开口。
夏明草有些尴尬的转过头,问道,“颜姐儿也该说亲了,我,给她相看了个人,已经…”他其实很是说不出口‘答应’二字。颜姐儿有父母,有祖母,她的婚事连裘家都不能做主,哪轮得到他这个‘四不像’的外祖父。只是一想到蒋国舅的话,他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夏沫在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对原配妻子没有一丝情感的说抛弃就抛弃,好吧,妻子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暂且不论。可对她和长胜,夏明草这个当父亲的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关心。从没问过她过得好不好,嘉峪关两年时间里更是一封信都没给她寄过,对于长胜这个嫡子,那些年也是忽略的甚多,也只是到了最近一年里,他努力的耕耘没有收获,想到可能再也没有嫡子了,才略略关怀了一些,然并卵,他依旧还是个冷漠的父亲。
夏沫严正以待,高声道,“父亲此言差异,我不过是颜姐儿的继母,她的婚事自有国公爷做主,您就算答应了别人一万遍也是没有用的。”对外,她宣称颜姐儿的婚事一定要顾白驰首肯才行,她只是回京做个参考兼并帮颜姐儿准备嫁妆。
面对夏沫冷冰冰的面孔,冷冰冰的话,夏明草傲娇的性子又翻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道,“他远在嘉峪关,能有什么计较,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还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这件事只要你答应下来,那就算是定了。”
夏沫冷冷的笑,“那我不答应又如何?”
夏明草也是冷笑一声道,“这些年你对为父不闻不问。是为不孝,你不答应,那我就去大理寺告你不孝。”
夏沫真想狠狠的回夏明草一句‘我不孝。那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有义了不成?’
她现在是嫁了好夫婿,有个好家庭,根本不怕被扣上不孝的名声,这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况且父母告子女不孝,那是要举证的。夏沫很有先见之明,当初就为了怕夏明草来事。没逢年过节她都会送上年礼进京给夏家并附带一封只有短短十几字的信,当然礼物并不好,但是whocare。只要她履行了女儿的义务就行。
这也是为何进了京城后她会去夏家,顺带一车子礼物。
夏沫笑的有些渗人,“我劝父亲还是把这句话给收回去吧,你若是真要告我不孝。那我正好问问。这世间可有做父亲的对女儿不管不问,两年来一封家书都没有的。”
夏明草脸色一红,他刚刚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若真的去大理寺告夏沫,丢脸的反而是夏家。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像女儿低一下头,“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裘家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诋毁颜姐儿名声的。就算大理寺的官司赢了又如何,颜姐儿的名声始终受到了影响。她还能嫁个什么好人家。我虽然不是她的亲外祖父,可也是一颗心待她的,岂会害了她不成?我看的那户人家真的是好,后生不管是相貌还是性子都极配得上颜姐儿的。”
夏沫忽的一下站起来,正色道,“还请夏大将军慎言,大理寺既然断了官司,颜姐儿是无辜受害,又怎会名声有损。我们颜姐儿要身世有身世,要性子有性子,要容貌有容貌,难道还怕嫁不出去。哼,您请回吧,我还是那句话,颜姐儿的婚事一定要国公爷点头才行,而我,只会如实告知国公爷情况,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隐瞒的,父亲还是不要打这些主意的好。”
夏明草其实早做了事情办不妥的打算,可面对这样的女儿,依旧是气得一团糟,颤抖的指着夏沫说道,“你,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父亲,你这个不孝女,我,我打死你…”
说着,就欲动起手来,夏沫岂会白白受着。
夏明草在屋中追逐了半日也没碰到夏沫一根毫毛,不由得气歪了嘴,夏沫冷冰冰的瞪回去。后来她虽然没再减肥,可一直没放弃过锻炼身体,就算是在回京的路上,她也会抽空伸伸腿,做做支撑的。而这几年夏明草是养尊处优,从刚到京城的树枝变成了如今的肥头大耳,体力自然不如以前。
那又如何能追的上夏沫。
※
颜姐儿想了七八日,总算是给了夏沫一个回答。
“想好了?”
小姑娘点头,夏沫叹着气,“你要知道,过继后,你的婚事上不仅会有些波折,还有可能找到的只是些歪瓜裂枣,你不介意?”
颜姐儿重重的点头,解释道,“我以前所求的不过是能过上些舒心日子,这样最好,等成亲后…”颜姐儿脸上依旧浮现出两抹红晕,“上没有婆母需要伺候,下没有小姑子需要讨好,更是不用看丈夫脸色。家里的事情我都能做主,想做什么做什么,这,不就是我努力这么多年以来所求的日子么。”
过继回大房,既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回她自己,更能当家作主,不就是‘娶’不到个好丈夫么,可都是盲婚哑嫁,嫁谁不是嫁。
夏沫想了想,还是挺赞同颜姐儿观点的。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生活不就是没有难处的婆媳关系,丈夫听话将工资卡都拿给自己,还不会外出找小三,孩子也乖巧可爱。撇开有个无用的丈夫,这,这样的日子可不要太完美了哦。
而车嬷嬷似乎是被颜姐儿给劝服了,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用行动来支持颜姐儿的选择。
夏沫就给顾白驰写了信,说了颜姐儿的决定,又让去宫门口递了牌子。
外命妇想要进宫,除非是皇上皇后亲召,否则只能通过递牌子这个法子。
皇后十分的给力,傍晚时分就派了内侍过来,让她明儿三日后进宫。
夏沫就进过一次宫,还是跟着顾白驰进去的,那时候有顾白驰在,她倒是无所畏惧,可现在她要单独进宫,还得跟皇后说颜姐儿过继的事情,她那点自以为的规矩却是不够用了。
本来过继一事是自家里的事情,自家人说了就可以算数的。可顾家情况有些特殊,这点事情还必须得提前给皇后说一声,算是报备一下,就算将来越州顾家的人来闹也没有办法。
顾白驰这一脉做了几代的定国公,族亲自然遍布众多,而他们每年也往越州老家的族里送许多东西,又加之他们是声名赫赫的定国公,族里的人自然对他们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反正四处宣布定国公这一脉的好。
可那年家里被抄,族中人因为远在越州没有被受波及,但即便是这样,当年的族长不顾年迈居然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扔过一封‘除族书’,扬言顾白驰这一脉已经被除族了,和越州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顾白驰回到京中顾府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在家里修建了祠堂,细细写上了族谱供奉上,族谱里当然只有顾白驰这一脉的人。
可越州顾家的人没有死绝,族长也换了人,顾白驰就怕到时候越州顾家的人过来闹腾,说当年的事情是老族长一人所为,族人并不知道,顾白驰始终是古代人,虽然气愤族里当年的所作所为,心中总有‘认祖归宗’的念头。这些年,族里并不是没给他写过信,让他认祖归宗,只是他心中的那道坎还并未完全消失,但顾白驰总有一天是要认回越州祖宗的。
认回了祖宗,族里肯定要说大哥过继的事情,而这世上过继女子的事情是少之又少,顾家又是大族,在这点上族里的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顾白驰他才想着把这件事在皇后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族里再闹腾,也不至于反对皇上的决定吧。
夏沫其实很是鄙视这种大家族的,例如来个出了不知道多少服的远亲来投靠,还不能把人关在门外,不然会得到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号。她历来想着是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最多接济下父母兄弟这一两脉就可以,其他人过得好不好,说句不厚道的话—关我屁事。(未完待续……)